第2章 刺殺

初夏的太陽起得早，很快便讓大地朦朧的霧氣消散開來。從艮山門遙望京城，山河錦繡，城郭無數，「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筆直的帝國大道延伸至視野的盡頭，是愈發膨脹的權力慾望，多少人以此為希望，窮盡一生。

陳國公的感慨並沒有持續多久，遠處的山巒之間出現了擺動的旗幟，越來越清晰，直至看清了帝國人民最熟悉的圖案—天圓地方中心鼎。

「臣，舊都留守陳營美攜妻子及舊都官員，恭迎陛下！」

「國公不必多禮。朕記得上次回舊都，還是隨先帝北征前祭祀祖廟，想來已有二十餘年了」

「是的，陛下。正是那次祭祖，臣才有幸追隨陛下戎馬二十載，開疆拓土，后又受陛下殊遇，封國公守舊都。如今天下太平，舊都之繁華亦更勝從前。」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城外至舊都行宮的路上，百姓自髮夾到歡迎，由衷地表達對皇室的竭誠歡迎和作為舊都人的自豪之情。那種初夏時節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場景，若干年以後舊都人民回想起來，無不心潮澎湃潸然淚下。

「營美啊，朕此次前來，一為看望家鄉父老，祭祀先廟；二就是為了三個月前給你的信中之事。你我之間不必拘束，有什麼顧慮直說無妨。當然，今天是端午佳節，此事可過幾日再議。」

行宮依山而建，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從行宮北門向北延伸直至艮山門，是一條由特殊燒制的金磚鋪就的寬闊御道，北門御道左側不遠處便是太廟。皇帝及一眾官員完成祭奠典后，便向留守府行進。一路上街道熙熙攘攘，勾欄瓦舍人聲鼎沸，市井繁華讓隨行的京城官員嘖嘖稱讚。

當帝輦行至里仁坊，突然數枝冷箭從街道兩左側前方的樓內射出，直勾勾撲向隊伍最前方騎馬的陳國公！與此同時，人群中衝出十幾號身著百姓服飾、手持短刀的死士向帝輦方向衝殺，雖然他們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卻還是被禁軍和留守府親兵層層圍擋在數十米開外。而躲過暗箭的陳國公早已和樓內飛身而下的三名刺客膠著在一起，以一敵三，不落下風。

街道上百姓驚恐而不亂，均在不遠的方巷外圍觀，所有人都有一個不可思議的疑惑：什麼樣的勢力敢在當今陛下的大本營、且在陛下最信任的陳國公治下的舊都做行刺之事？此刻近在皇帝咫尺的禁衛司總理、理親王錢鼐同樣陣陣心驚，作為帝國情報機構的負責人，皇帝的舊都之行禁衛司已做過細緻的調查和安排，不可能有此等規模的行動能瞞得過他的耳目。而一生驚濤駭浪經歷無數的皇帝在輦中波瀾不驚，雙目低垂，透過風吹起薄如蟬翼的帘子，沒有人注意到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激戰片刻之後，雙方皆有傷亡。眼見著國公一對三漸漸體力不支，數名留守府親兵試圖上前解圍，「嗖、嗖」兩聲飛過，一名親兵應聲倒下，而另一支鏢直插國公後背，國公躲閃不及飛鏢穿右肩而過，親兵迅速將單膝跪地的國公圍將起來。偷襲之人也從右後方的樓內飛出，只見他素衣白凈、身姿飄逸，手持摺扇落入人群中。留守府的親兵皆是跟隨國公南征北戰、歷經生死之人，身手和忠誠堪為當世一流，然面對這群刺客，特別是這位顯然是話事人的高手，唯有拚死一搏爭取時間。

祭奠太廟的隊伍以禮樂人員為主，大小官員次之，具備戰鬥力的禁軍人數和留守府親兵不足百人。祭廟結束后，跟隨皇帝前往留守府的除高級別官員外，僅有約五十禁軍和三十親兵。正是這十里的路程和有限的護衛給刺殺行動留下可乘之機。不過，當下城內有相當數量具備極強戰鬥力的兵力可以在較短時間趕到：其一皇帝的三千禁軍此刻駐紮在皇城，距離此處不足五里，一刻鐘便可趕到；其二留守府的五百親兵，距此約六里，一刻多鐘也可趕到；其三舊都駐屯軍一萬人，距此以東八里的慶陽門外，但需要陳國公的兵符方可調動。刺殺行動一開始，禁軍和留守府親兵便收到信號，已經在來此的路上。

留給持扇之人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