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的僕役
早晨醒來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習慣性的伸手去摸手機——當然什麼也沒摸到——這時才突然想到我是在隋朝。
一張小床上只有我一個人,穎興不知哪去了。
又躺了一會,穎興才走進來,她這時不但梳洗好了,而且也換上了丫鬟們白天穿的粉白布衣和高腳鞋,手裡拿著一盆熱水和毛巾服侍我洗手洗臉。
她和我在床上的時候,一副盛氣凌人的強勢模樣,倒好像她是主人我是僕人,但是這時下了床,她就又換上了平日低聲下氣的丫鬟臉色,對我畢恭畢敬,連給我擦手都不敢使勁,生怕弄疼我。我還真的佩服她這角色轉換的能力。
用過早飯之後,去外地收賬的賬房先生回來了,穎興知道我失憶了,把賬房先生、管家和帶頭侍衛都叫過來給我介紹。
「這一位是我們府的賬房先生,來咱們府有三十多年了,少爺若是想不起老爺和太老爺的事情,可以向賬房先生詢問。」
「錢先生啊,您為我們家看管錢糧米倉,兢兢業業,我就是記心再差,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不是?」我說著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面前這位滿臉皺紋、頭髮花白的賬房先生是不是姓錢,我哪裡知道,但古代所有大宅院的賬房先生好像都姓錢,我就隨便胡謅了一番,反正大夥都知道我失憶,加上我是少爺身份,說錯了也沒人怪罪。
那老人立刻紅了眼眶,一把握住我的手,更咽道:「小老兒當年是在街頭要飯快餓死的人,承蒙被太老爺收容,現在又被少爺如此錯愛,小老兒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王家的大恩吶……」說著嗚嗚嗚的哭了起來,眼淚鼻涕流了我一手,看來我是蒙對了,這位賬房先生果然姓錢。
穎興跟著又向我介紹管家先生。
「王先生嘛,不用人介紹我也知道,我是王先生看著長大的,我王飛文就是忘了親生爹娘,可也不能忘記先生您啊!」我親切的上前去握那管家的手。
我當然也認不出這位管家,但古代的管家都隨主人家姓,我家裡姓王,這位管家先生不論以前姓什麼,現在肯定也姓王。那管家瞧來有四十歲上下,我今年才剛剛十八歲,我說我是他看著長大的,多半也沒說錯。
那管家一聽,哭的比剛才那賬房先生還要生猛,我怕他再把眼淚鼻涕流我手上,急忙主動上前去抱他一下,讓他沒辦法來握我的手。結果就是,我衣服後背那塊被他哭濕了一大片,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極不好受,還不如讓他握著我的手。
兩句話說哭了兩個老人,我心裡得意的不行,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非要王府上下全都對我死心塌地兼感恩戴德不可。穎興站在我身旁,抿著嘴輕輕笑起來,顯然是在笑我堂堂一個少爺,竟然會對下人如此客氣。
最後一個人是個手握彎刀、身披布甲的和我差不多年歲的人,想也知道他肯定是王府的侍衛長。前兩個人不用穎興多介紹,我開口就說認識,並能一句話說出姓來,但是這第三個侍衛我不但不認識,而且也沒辦法猜出他姓什麼,如果直說不認識,讓他自我介紹,那就太讓他下不來台了,尤其我自己就是個練柔道的,我知道這些練武的人心氣高、心眼小,要麼一碗水端平,要麼讓他的地位比別人高才行,可絕不能認識別人而直言不認識他。
不過我這樣聰明機智,這點小問題哪裡能難倒我?我當即便和那個侍衛說道:「我自從昨天失去記憶之後,忘記了很多人和事,連衣服都忘了怎麼穿,但是你,我會永遠記得。我每次外出時,你都陪在我身邊,形影不離,我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底里,我一直將你視作為親哥哥,我決定從今以後再也不叫你的名字和職位了,我就直接叫你哥哥好啦。」
這第一句話是場面話,不管說的對還是說的不對都無關緊要,至於這第二句話,肯定也沒說錯,王飛文是個沒正行的闊家少爺,平日里肯定欺行霸市慣了,沒事待在家裡不上街則已,一上街肯定侍衛不離身,不然還不被街頭巷尾的老百姓活活打死?
我說完這一番話,心裡得意的不行,料想這侍衛肯定要握著我的手痛哭,急忙退後一步,不給他往我身上抹眼淚的機會。
就在我退步的時候,一瞥間見穎興拚命的向我使眼色,我心裡咯噔一下,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心中快速思索,猜想應該是我後退的這一步顯得關係生分了,於是忙又補充一句哄他:「我真的拿你當作親哥哥,你今晚就來我的房間里,我們兄弟倆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同一張床上睡覺,你我二人說幾句貼己話。」心想誰要跟你同床共枕,待你前半夜睡著,後半夜我就到穎興房裡睡去。
那個侍衛猛地跨出一大步,面對面站到我身前,臉上露出慍怒神色,瞪著雙眼說道:「少爺,我雖是供您使喚的低賤下人,可是也請您自重。」
這句話一出口,我嚇了大一跳,面前這侍衛說話雖然冷冰冰的,但是語調細膩清雅,根本就是個姑娘!
好嘛,原來問題出在這裡,我先前認她做哥哥,或許還沒什麼大事,古代男尊女卑,說她是男子,她心底里說不定還覺得是尊重,但我后一句話說要和她睡覺,這句話可就得罪人了,她雖然和穎興一樣都是我的下人,但穎興是伺候我的丫頭,她是帶刀侍衛,地位自是不能比較。
「不是不是,是你……是我……是……」我急忙想找個借口把話圓回來,但突然之間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面前這侍衛和賬房管家一樣,都是扎著發簪留著長發,就連我自己都是扎發簪留長發,加上她一個小姑娘家,偏偏皮膚和男人一樣黝黑,還披甲帶刀,我自然會認錯。
穎興叫道:「魏霞姐姐,你既然知道你是下人,又怎麼敢對少爺如此不敬。」
我一聽穎興叫她「魏霞」,急忙跟著說道:「魏霞姐姐別生氣嘛,我剛剛是在和你開玩笑的,我雖然失憶,可你是我的好姐姐,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不是,你是魏叔叔的好閨女,魏叔叔可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
卻見那女侍衛嘆了口氣,向我作了一禮,然後說道:「屬下李薇霞,見過少爺。」
好嘛,原來我又猜錯了……
……又來了幾個有頭有臉的僕役,穎興向我一一介紹,我也挨個客套寒暄,待僕役逐個散去,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過不多時外出尋找王世充的下人們也回來了,全都說四面八方也沒找到王世充。大夏天的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我本來以為來到盛隋當了少爺就能享清福,哪知道又是隋煬帝、又是王世充的,哪一個都得罪不起,說不定隋煬帝登基之後天下大亂,連我這少爺身份都保不住……
這時又有一個僕役跑了過來,吞吞吐吐的叫道:「少爺,咱,咱們……」
「我知道,沒找到王世充,算了,沒找到就沒找到吧。」
「不是,少爺……」那僕役說道:「李薇霞姑娘和魚俱羅在外面打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