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客來訪
我叫余昊天,打小沒見過奶奶,在十二歲那年,爺爺、母親相繼過世,父親就讓我跟著一個牛鼻子道士進了道觀。
臨走之時,我問他,為什麼?
父親只說,能力有限,養不活我。
十年過去,他打來電話叫我回家。
對著電話,我又問他,為什麼?
父親竟說,食舫太忙,急缺人手。
於是,我就在牛鼻子道士的護送下,回到了祖上世代經營的食舫,給自己有些陌生的父親,當起了跑腿打雜的夥計,別人卻尊稱我為:二掌柜。
我家食舫並不大,名字卻很響亮,叫作「雲夢都」。
一艘烏篷船當廚房,一艘大木船當餐廳,用鐵鏈相連,並排停靠碼頭,方便岸上食客登舫。
這天中午,食舫只接待了幾桌散客,父親便早早回家休憩,留下我一個人收拾殘局。
「余定三在嗎?」
正當我蹲在廚房清洗碗筷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女人在船頭叫喊。
余定三?
那可是我爺爺的名字,這是誰在找他?
我尋思著,趕緊起身,跨上餐船,遠遠看見兩個女子站在船頭,正四下張望。
她們身後跟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抬著一口黑色大木箱子。
見我從船艙走出,兩個女人一前一後迎了上來,我便看清她們的樣貌。
前面的女人身著白色商務裝,高挽髮髻,約莫四十多歲,但皮膚保養得極好,只是體態略微發福。
而她身後的女子頭戴棕色遮陽帽,一身白色連衣裙,斜挎黑色小皮包,步履矯健輕快,年齡與我相仿。
見是她們找人,我便開口問道:「你們找他做啥事?」
婦人打量了我一下,瞅見我一身油污不堪,明顯是個僱工模樣,便懶得搭理,直接繞到我的身後,往艙房裡瞧了瞧。
見裡面再沒其他人,便又重新走回來,一手叉著腰,一手捂著鼻,好似我身上有多重的味道。
「去把你們管事的叫來,找他有事!」
她斜瞥我一眼,極不耐煩地說道。
見她如此傲慢,我便裝作視而不見,轉身回了廚房。
我一邊繼續洗碗,一邊回想婦人面相。
她印堂狹窄,鼻樑露骨,嘴唇單薄,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
而她雙眼中間山根部位明顯塌陷,左額位置十分暗沉,此為父母宮明顯異樣,夫家父輩有人辭世的面相。
加之她嘴唇周邊泛起白色,我就更加篤定無疑。
正所謂:朦朧白色繞唇腮,但見人間白事來。
想到這些,我就格外解氣。
自從道觀的牛鼻子師傅教會我相面之術,我還從未給他汝莫過師名。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您知道余定三老先生去了哪裡嗎?」
就在此時,一個年輕女子聲音在我耳旁響起,聽著格外婉轉動聽。
我抬頭一看,只見剛才婦人身後的白衣女子側身站在船舷,雙手輕撫欄杆,高挑身材展露無餘。
加之她膚色白皙,五官端正,神氣清媚,頗有「出水芙蓉」之感,特別是那一雙美眸清澈晶瑩,轉動之間,流露著一層似夢的光彩,讓人心動。
這是一副「九善」之貌,與那婦人的面相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只是她的父母宮偏上位置也是略微黑沉,而且眼眸之中帶有血絲,必定是今天痛哭過一場。
我也由此斷定,她與那婦人應該同為一家子人。
可能我看她的目光太過深邃,讓她誤認為我還在惱怒之中。
她趕緊沖我鞠躬致歉:
「對不起,我為嬸嬸剛才的無禮表示抱歉,麻煩您了!」
我見她心思如此單純,關鍵是人長得漂亮,便放下與那婦人的一絲芥蒂,回應道:
「你們不用再找,他老人家已去世多年。」
說完之後,我又補充說道:
「如果方便,可以告訴我所為何事,我是他的孫子,名叫余昊天。」
聽到我回答,女子表情明顯有些失望,不過隨即又流露出一些驚喜。
她思忖片刻后,問道:
「我爺爺想來食舫舉辦家宴,時間定在今晚十二點,不知可否安排?」
我有些詫異,鬧了這麼半天,就為來食舫吃餐飯,隨即就要衝她點頭答應下來。
「沒有我的允許,食舫不接待任何晚宴!」
就在這時,父親的聲音從船頭傳來,不知他何時已經返回了食舫。
隨後,他扯著嗓子對我這邊喝道:
「老子前兩天就跟你講過的規矩,你倒是當我放了個屁?」
父親的確在我入舫第一天就講過這個規矩,不過我當時確實當他放了個屁。
而且我還想著反駁:有錢不賺,傻子不如!
只是當時不願理他,就懶得說罷了。
年輕女子見我父親到來,明顯察覺他才是食舫正主,便沖我抱歉一笑,轉身來到父親面前。
她二話沒說,直接跪倒在地,從腰間挎包內取出一枚青銅古錢,舉過頭頂,顫聲說道:
「大掌柜在上,榮城鄭家鄭心怡,代表爺爺鄭平原,在此拜請大掌柜,同意在雲夢都開設晚宴,現將定金奉上,懇請笑納!」
父親瞟了一眼銅錢,依舊沒有鬆口,只是抬手讓她起身,同時朝我丟下一句「送客」后,就迅速離開了食舫。
見父親態度如此堅決,我便不好再多說什麼,更加不敢擅作主張,只好目送她們悻悻離開。
看著那姑娘離開的時候,委屈的眼淚落滿雙頰,那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禁讓我懂得了「憐香惜玉」的真正含義。
我坐在船頭,朝清澈的湖裡吐了口唾沫,又撒了泡尿水,以宣洩心中的不爽,卻突然瞟見剛才一行人竟把大黑箱子落在了船頭。
我對著碼頭遠遠眺望,早已不見他們人影。
心想箱子擱在外面終究不妥,萬一裡面存有貴重物品,如果被他人偷去,我家可是賠償不起,便走到箱子面前,準備將它搬進船艙。
這時箱體突然一陣搖晃,裡面傳出哼哼唧唧的聲響。
「裡面竟然關有活物?」
我見箱子並未上鎖,便將箱蓋打開一瞧,頓時全身汗毛倒立,後背一陣發涼。
這裡面,竟然裝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
它全身光溜溜的,站在一個玻璃缸內,正用沾滿血漬的小手拍打著缸體,嘴裡還吚吚嗚嗚地叫嚷著。
也許是箱蓋打開的那一刻,強烈的光線太過刺眼,這血嬰愣了一下,然後瞪大眼睛看向我。
我也這才看清,那雙眼睛里居然全是眼白,根本就沒有瞳孔……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
它居然咧開一張櫻桃小嘴,露出兩排森白尖牙,朝我詭異地笑了起來……接著猛地舉起血糊糊的小手,從箱內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