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世界

翌日正午，周庄門口的大榕樹底下。

「靠！誰踢你爺爺！」

蘇益茫然的睜開了雙眼。

他不是被陽光晃醒的，是亭長身旁的求盜又一腳把他給踹醒的！

眯眼看著眼前的亭長，蘇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倒了八輩子血霉了一直挨揍。

「把這小子給帶到我家後院去，叫老李頭好好教教他喂馬，家裡正缺個手腳利索的。」

亭長好像沒聽到蘇益的話，一臉理所當然的對身旁的求盜吩咐道。

接著低下頭看了眼略顯無辜的蘇益，就轉身吩咐其他人員都回去，只留下了幾個人手繼續看護現場。

清醒了一會兒的蘇益才知道當前的情況。

原來一大早，蘇益還在熟睡的時候，縣裡的官員就到了現場，忙活了半天後當然是一無所獲。

現在是準備要撤了，他們想著回去要怎麼將案子甩給上級。

燙手的山芋還是早推早好，對這個案子他們是無能為力了，大不了就被上面訓斥一頓。

郡守那裡可就不怕了，反正發生了這事，對他們來說今年的考課已經完蛋了。

沒一會兒，莊子外的官員就走的差不多了。

蘇益隨後也只能被求盜給提溜上馬，先亭長一步被帶到他家的馬廄里。

「就不能輕點放下來，你這是要摔死我啊。」

從草垛上坐起來，蘇益心裡直罵娘，一臉冷漠的求盜在扔下他后拔馬就走了。

他熟練的從草垛上翻身下地，都還沒有站穩，忽然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一巴掌差點沒把蘇益拍一個趔趄，給一屁股坐地上。

「嘿，這娃子看著不賴嘛，我以為洪義這小子給老漢我帶來個病秧子。」

蘇益身後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

「來，轉過來讓老漢我瞅瞅。」說著那人就用雙手扶著肩，將蘇益給轉了過來。

「嗯，不錯！是個放馬的料，跟老漢我好好學，以後亭長不會虧待了你的。」老漢的臉近在咫尺，唾沫都快要噴到蘇益臉上了。

老李頭高高興興的看著只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蘇益。

「雖然吧，瘦了點也髒了點，不過你小子骨架摸著還不小，以後能出大力。」他對剛送來的這個小幫手很滿意。

這時蘇益也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矮胖小老頭。

愣了一會兒后撇了撇嘴卻什麼也沒說，他怕自己沒忍住罵出來！

「厄運專找苦命人！」

「上輩子我也沒造過什麼孽，就當復活是上天給的好運了......可他大爺的，怎麼誰見著都要給自己來上一下子！」

「還有，這輩子做定這個弼馬溫了是吧？重生之我是弼馬溫？」

聞到熟悉的馬糞味，蘇益就朝天豎了個中指。

看著蘇益豎起來的中指，死老頭還以為這小子是個啞巴，在和自己打招呼呢。

於是他也呲個大牙花，向蘇益豎起了中指......

蘇益見著既無奈又憤怒，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求求你了，大爺！行行好賞口吃的好嗎？好久沒吃東西了。」他下意識的，就學著小乞丐乞討的動作。

看來蘇益對乞丐的這個角色，代入的還是蠻強的。

咕咕叫的肚子提醒著蘇益，算上生病，他兩天來就啃了口硬饅頭。

「原來是餓的，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餓了好餓了好，吃飽了就有力氣幹活了。」

「不急，那邊灶台上還有幾張炊餅，不過我得先給你洗洗。」老李頭決定先將他給洗乾淨了。

照他的說法是，蘇益這一身看著比在馬糞堆里滾過還臟。

「呶，這有兩張炊餅你先拿去吃吧。」洗乾淨之後，他才給了蘇益幾張炊餅。

炊餅，就是死面蒸餅。

味道還行，就是狼吞虎咽的差點沒給蘇益噎死。

還好噎的翻白眼時被老頭及時發現，舀起馬槽里的水就給他灌了幾大口。

邊灌邊說：「你是餓死鬼投胎了嗎？慢點吃沒人和你搶，這是多久沒吃飯了？」

老李頭剛才差點沒讓他給嚇死。

「得，乞丐的這個身份我還挺適應，就是差點變成『重生之我被炊餅噎死』了。」

蘇益也顧不得和馬搶水了，拿起水瓢又來了一大口。

吃飽喝足后他舒服的摸著肚子，深深的吸了幾口馬糞味。

「這才算是真正活過來了啊，要再過幾天那樣提心弔膽的日子，我還不如早死早解脫。」

蘇益想著就不由得傻樂了起來。

老頭看到他的表情后也很高興，看見傻子誰不高興，能幹活的傻子更讓人開心！

老頭想著就起身抓起了蘇益，要他先學著喂馬。

拖起剛適應沒兩天的小身板，蘇益渾渾噩噩的鏟了半天馬屎，現在的他對這些臭味已經免疫了。

「攏共就兩匹馬，能拉這老多屎？」

他都懷疑，死老頭如果不是在偷懶，就是算到自己會重生過來給他鏟屎。

「只是可憐了，我新得來的小身板呦。」蘇益正在心疼著自己新得來的身體。

「這不是鐵鍋嗎？」

忽然，蘇益的眼光，被牆腳碎成兩瓣的雙耳式鐵鍋吸引住了。

「是的，你沒見過？老漢我今年六十齣頭了，在我出生前十多年，這鐵鍋才出現的。」

蘇益一聽，也想起乞丐記憶里是見過，可那時逃命都來不及，他哪還會對鐵鍋驚訝起來？

聽完老李頭的介紹，蘇益知道自己這是穿越到一個平行世界了。

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清木縣的臨河鎮，位置在靈遠國的西北邊陲，離國都比較遠。

而靈遠國是在一個叫「林之地」的大陸上，據說可能是因為到處都是森林吧，大陸上每個國家都幅員遼闊。

不過世上應該還有其他的大陸，可老李頭除了附近的兩個鄰國外，就啥也不知道了。

「北方的沐盛國是附近最大的國家了，老李我有幸去過鄰國邊界的安盛城，和我們的國都都差不多繁華了！」

「西北方的青赤國離我們這比較近，不過國家就比較小了。」

蘇益可是知道老李頭嘴裡的小是個什麼概念。

據小乞丐的記憶來看，光眼前的清木縣的屬地就抵得過前世的一個地級市了，雖然大部分是無人的森林。

「森林深處好像有什麼猛獸，經常能聽到獸吼，老到的獵手都不太敢進去。」蘇益從小乞丐的記憶中知道了這個消息。

「往南走就被一片岩山阻隔了，老頭子我也不知道再過去是什麼地方了。」

老李頭驚訝於蘇益無知的同時，向他述說道。

說起來老李頭也就只關心他的馬，要不是以前販馬去過這些地方，他知道的可能還沒乞丐知道的多呢。

蘇益於是自顧的沉思了起來。

「亭長...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時，所任的官職不正是泗水亭長？」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官僚體系像秦漢，經濟、社會的文明程度又如唐宋。」

蘇益記得清楚，雙耳鐵鍋可是到了宋朝才出現的。

「還有周庄門口的兩隻大石獅，再怎麼的好像要到唐朝才有吧？」

「這個世界的時空就是個大雜燴！」它不屬於蘇益所了解的任何一個朝代。

蘇益推測，世上應該不止『林之地』這一個大陸，絕對還有老李頭所不知道的大陸。

「而且，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修士！就像屠掉周庄的那群人一樣。」

蘇益的好奇心，現在完全被那晚的一群人給勾去了。

想著他忽然抬頭向老漢問道：「大爺，那您知道修士的事嗎？」

「啥？修什麼？」

「就是能天上地下來回飛的人！」

「哈哈，鳥倒見過，會飛的人就從你嘴裡聽過。

你個娃兒，不會剛才腦子給撐壞了吧？」

「......」

蘇益頓時一陣無語，他怎麼聽都覺得老漢是在和自己打哈哈。

蘇益見老頭子不說就算了。

「管他呢，好死不如賴活著，沒死就算萬幸。」

現在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還是先保命要緊，修士不修士的再說。

「至少目前看來，這裡還是個法治社會不是？」

「除非......除非發生像周庄一樣的情況，不然自己應該不會半夜身首異處了吧？」

想著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說回馬糞，不對，是說回馬廄......

馬棚的對面一尺遠，有間小草屋，這間屋子就是蘇益以後的棲所了。

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亭長家的廚娘送晚飯來了。

晚飯吃的還不錯，給他盛了一大碗粟米粥，正好給三天餓九頓的蘇益養養胃。

吃完晚飯還不到酉時末，天黑的很快，當時普通人家也沒周庄那麼有錢，能點燈到天亮。

送走了老李頭后，蘇益就傻傻的站在後門的門檻上，獃獃的望著天上初升的明月。

『玉蟾離海上，白露濕花時』，此情此景，讓門檻上小小的背影顯得愈發凄涼。

「死了有一天了。」他突然一嘆。

「不知道家裡有沒有收到消息，希望爸媽不要太傷心。」

「我走的那天是法定節假日，買保險時說有雙倍賠付，那就是五十多萬，加上商業險和車損險，有九十多萬了。」

「兩老供弟弟上完大學，夠二老安享晚年了。」

蘇益現在才有時間，想念身處另一個世界的親人。

還好畢業兩年多來他只知道工作，還沒有結婚，而且曖昧對象的追求者也多。

「不然不止對不起二老，我還得對不起不存在的妻女。」

「真就清明節還沒來得及過，就直接要過中秋了，只是不知道這地兒有沒有這個節日。」

撐了撐身子，蘇益隨手關上了後門，邊走邊想著。

「修仙嘿嘿，也許...也許有一天我蘇益也能飛天遁地？」

現在，他對這個世界是越發的好奇了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往後的日子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趕緊想辦法早點離開馬廄才是正事。」

蘇益幾步就進到了草棚里，走到稻草床邊，順勢就躺了上去。

粘上枕頭還沒兩分鐘，床上就傳來了輕微的呼嚕聲，今天的這些活可把蘇益累慘了。

一晚上連夢裡都是馬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