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爺爺奶奶的故事

我爺爺奶奶真的是在一起一輩子，又吵了一輩子。我也搞不懂兩個人風風雨雨過來大半輩子了，也都生過一場大病，怎麼反而一點收斂都沒有。

前段時間，ak女士也已經找好實習單位了，我就想著趁著她實習前帶她見一下我的家人，不然她要是去實習就有一陣子見不到了。

一路上我耍賤賣萌逗得ak女士特別開心，結果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爺爺奶奶吵架的聲音。我心一緊，不會這節骨眼上出啥幺蛾子了吧。

隨即，牽著ak女士的手快步向前，果然不負所望，爺爺奶奶又吵起來了。

我臉瞬間就黑了，看著他們激烈的爭吵，我憤怒的說道；「吵啊，大點聲啊。不嫌丟人的是吧。沒看到我旁邊站著人是吧。」

「我……」奶奶看著我憤怒的樣子，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收住了。

「你們是真有意思啊，我今天帶人過來吃頓飯，你們就吵成這樣。怎麼，不歡迎直說啊，我又不是沒地方去。非得搞成這樣子，讓別人看笑話你們才開心是吧。」我大聲說道。說完拽著ak女士的手就往回走。

「哎，小西……」ak女士想跟我說些什麼。

但我現在正在氣頭上，誰勸也不管用，就拉著ak女士，打算把ak女士送回家然後再自己緩緩。

「小西，哎」ak女士用力的掙脫開我的說，說道：「小西，你冷靜一點。」

「對不起！」我停下來，看著ak女士說道。

「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就想單純帶你跟我爺爺奶奶吃頓飯。」我歉意的道。

「傻瓜，我也沒有怪你啊！」ak女士摸了摸我的頭，安慰道。

然後指了指路旁邊的石凳說：「坐一會兒吧，走了這麼久我都累了。」

「好！」我重新握緊ak女士的手。

「其實我很早就在害怕了，想著到時候你要是看到我家這樣會怎麼想。沒想到，這一天來得比我想的要早的多。」我黯然道。

「有什麼好怕的，看到了就看到了唄。我們這麼多事情都過來了，也不怕再多一件啊。」ak女士說道。

「我從小是奶奶帶大的，這樣的吵架我真的見多了。這麼多年了，我試過了好多辦法，但總沒有辦法讓他們講和。突然就挺懷念我讀小學那會兒，那時候我爺爺自己在山上，奶奶租著房子倒真的安安穩穩的過了好幾年。」我嘆息道。

「沒事，這又不是你的錯。不過爺爺奶奶這樣，總是有原因的吧。」ak女士說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爺爺是挺蠻不講理的，也喜歡找茬。現在還算收斂了，我小時候那會兒，他們吵著吵著，我爺爺是真的敢動手的。不說我奶奶，單我小的時候也被我爺爺打過好幾次，所以我對他一直沒有什麼好感。可能他性格就是這樣的吧。」我搖了搖頭說道。

「啊！爺爺怎麼這樣的啊！」ak女士道。

「對啊，所以我感覺他們每次吵架大抵是我爺爺挑起的。也不知道他這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明明都是生過一場大病的人了，居然還喚不醒他。」我無奈的說道。

「沒事的，沒準哪天爺爺就改了呢。老人家嘛，多體諒一下吧。」ak女士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了，於是說道。

「唉！相信他會改，我寧願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送你回家吧。今天搞成這樣，我把你送回去了也好回去處理這個爛攤子。」

「才不要嘞！」ak女士看著我說道。

「我陪你再回去看看爺爺奶奶吧，你這樣就直接走了，他們應該也挺難受的。」ak女士提議道。

「不行，我可不想再在你面前丟一次臉。」我連連搖頭。

「好啦，就當為了我。你帶我來不就是為了見爺爺奶奶的嘛，那連話都沒說上就這樣走了，以後爺爺奶奶怎麼看我啊。」ak女士勸慰道。

「我不想……」我還是拒絕。

「去嘛，去嘛。就當是為了我嘛。」ak女士罕見的對我撒嬌道。

「行吧！」我勉勉強強的起身，帶她回去。

在離家不遠的橋上，我們看到爺爺一個人站在橋邊，一手抽著煙，一手背在身後，不知道再想什麼。

他其實戒煙很久了，之前生了那場大病之後，我就不准他抽煙，這麼多年也都沒有抽過。卻不知道，今天反而抽起來了。

「爺爺在那好像有心事哎，我們過去看看吧。」ak女士看著我道。

「不要，煩死了。」我倔強道。

「好啦，好啦，走啦！」ak女士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拉著我過去了。

「爺爺！」ak女士對著爺爺甜甜的叫了一聲。

爺爺見是我們倆，愣了一下，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ak女士遞給我一個眼神，然後就乖乖站在我身邊不說話。

我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伸手拿走了爺爺手上的煙，道：「讓你別抽就別抽了，非得抽幾口乾嘛啊。ak聞不了煙味，以後別抽了。」然後就把殘餘的煙扔進了小河裡。

爺爺看著我把煙扔掉，也只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我緩緩著說道：「你這脾氣啊，到底什麼時候能改啊。平常你們倆這樣也就算了，今天ak在，你們倆也真不嫌丟人啊。今天又是因為啥啊？」

爺爺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是不是又想說是奶奶先挑的事，我說你們倆……」我正說著吶，ak女士把我拉到了她身後，給了我一個閉嘴的眼神。

「爺爺，你跟奶奶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ak女士道。

「誤會，哪有什麼誤會啊。都過了大半輩子了。」爺爺慘然道。

「我就是……」我剛想說話，就被ak女士一個威脅的眼神止不住，無奈只能乖乖閉嘴。

「那沒有誤會，你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還……」ak女士道。

「唉！這都是我年輕的時候造的孽啊！」爺爺搖了搖頭說道。

原來，奶奶年輕那會兒喜歡一個姓陸的書生。只不過，那個年代軍閥混亂，強盜肆虐，民不聊生。

住在山下的村民飽受欺凌，而住在山上的村民反而因為山高路遠倒躲過了一劫。奶奶一家正是住在山下的其中一戶人家，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吃的上飯，於是定下了讓奶奶嫁給山上爺爺的決定。

奶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拚命抗爭。但奈何奶奶是家裡的老大，剩下的弟弟妹妹都還小，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覺得她應該擔起這個重任，所以不管奶奶怎麼拒絕仍無濟於事。

於是，奶奶託人寄信給書生，約好三更時分到村頭的廟裡見面，兩人私奔。

那天晚上，奶奶一個人帶著包袱在廟裡等了一夜，直到天明也不見書生身影。

那一刻，奶奶的心死了，認命般的回了家。

嫁給爺爺之後，爺爺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奶奶跟書生的事，出於嫉妒心理，爺爺開始家暴奶奶，還偶爾下山消遣。

可能在那一天晚上奶奶的心真的死了，對於爺爺的虐待，奶奶始終不吭一聲。直到，我爸和我兩個叔叔出生。

女性本弱，為母則剛。

為了自己的孩子，奶奶開始一點一點的強勢。哪怕爺爺百般刁難，奶奶依舊含辛茹苦，一點點的帶大了我爸跟兩個叔叔。

奶奶苦了一輩子，但為了自己的孩子，奶奶還是會勇於反抗專橫的爺爺。直到我爸和兩個叔叔成家立業，有了我，我姐以及其他的堂兄堂姐，奶奶的日子才算好過一些。

看著我們一天天的長大，奶奶也心滿意足了，更不怵爺爺了。但奶奶不知道的是，其實爺爺在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戰爭，以及抗戰結束后的風風雨雨，打心底里開始喜歡上奶奶了。

但總歸是槍林彈雨過來的人，身上又總帶著股痞勁。再加上覺得奶奶對自己沒有感情，唯一的牽挂就是幾個孩子。

於是心裡總是那麼的不痛快，就時常找茬，不改專橫，蠻不講理，為的就是讓奶奶注意到他。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想走在她前面。她膽子小，怕黑。我怎麼說都當過兵，走她前頭，把路上的那些魑魅魍魎都收拾了。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了。」爺爺注視著遠方，緩緩的說道。

我牽著ak女士的手，沒有說話，把她往家裡帶，自覺地讓爺爺一個人再待一會兒。

……

某天，

我跟奶奶兩個人坐在門口曬太陽，我就跟奶奶說了那天爺爺說的話。

「奶奶，那天你回來之後就真的再沒去找過那個書生嗎？」我問道。

「找過啊，怎麼沒找啊。不過呢，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他跟一個地主的女兒結婚了。聽說那場面，山盟海誓，好不浪漫喲。」奶奶自嘲的笑了笑，平靜的說道。

她的眼裡再沒有了失落的光，可能是這麼多年的時光已經平淡了她的心；又或者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在奶奶的世界里消失了，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有些人的遇見就是一場苦難，奶奶遇見書生是這樣，奶奶遇見爺爺也是這樣。但是，ak，我希望我們的相遇是甜的，也必須是甜的。如果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受我們相遇的苦，那我願意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