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阿菊蟲(一)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阿菊蟲(一)

伏黑甚爾正被一群猴子團團圍住,臭著臉和那群奇形怪狀的妖怪們大眼瞪小眼。

自從那個叫夏目的弱雞小鬼提出要打碎玉盤解決爭端的絕妙主意后,那群妖怪就像被點了尾巴毛一樣一驚一乍地叫嚷起來。

「不!我不同意!這是我先拿到的!我有權力決定它的命運!」名為斑的妖狐牢牢護住身後的夏目——懷裡的包裹,義正詞嚴地高呼,「你們這群紅眼病就是在嫉妒我——」

「那個,我覺得……」

「嫉妒個屁,那明明是別人送給夏目的,和你有什麼關係?!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穿著深紫色和服的丙拿著煙鬥狠狠敲了下斑的頭,兇巴巴地環視四周,威脅道,「你們都沒有意見吧?!」

「咳,打斷下,我是說……」

一隻巨大的馬頭伸了過來,從鼻孔里噴出熱氣,冷哼道:「我有意見!人類心懷不軌,我們怎麼能主動放棄這個優勢!」

「……你們是完全忽略我了對嗎?」

「我覺得咱們必須要民主一點!發起投票怎麼樣?夏目大人要毀掉月相盤,誰贊成,誰反對?」六花抖了抖籠罩全身的蓬鬆毛髮,和事佬一般建議道。

「喂!你們這群混蛋聽我說話啊——」

一聲充滿憤慨的大吼,讓眾妖停下來轉頭看向漲紅了臉的夏目貴志,他抱緊了懷裡的包裹,梗著脖子大聲道:「先別管這個盤子了!我要找到送盤子的小妖怪!」

斑困惑地抬起後腿撓了撓耳朵,不解地問:「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麼樣呢?盤子已經送給你了,你才是寶物的主人啊!」

在一旁看熱鬧的伏黑甚爾扣了扣耳朵,事不關己的語氣涼涼道:「那可不一定,他能拿出一個,就能拿出第二個,你們就不想問他多要點?」

他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滿了惡意,盯著夏目貴志幸災樂禍道:「你手裡抱著的可不是什麼寶貝,是會引起人%妖大戰的火藥桶,更有趣的是,這東西還有其他十一個散落各地。如果我是你,就趕緊把它毀了。」

「哈?!你這個無知的人類——」

「貓咪老師!他說得對!」茶色短髮的青年蜜糖般的眼睛明亮又溫暖,他神色凝重,目光堅定地直直看向身旁的大妖,溫柔道,「拜託了,斑!相信我,我不會讓的場他們胡來的!」

「只要我毀掉了玉盤,他們再找其餘的也沒有用了不是嗎?」

一旁的三筱化作人形輕輕拍了拍少年略顯單薄的肩膀,憐愛地看著充滿朝氣的年輕人,搖了搖頭,苦澀地嘆息道:「你還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夏目殿下。」

「是的,你的確沒有惡意。但一旦你這樣做了,你就會被某些人當作人類的叛徒。」

*

「作為人類的叛徒,你被處死在自己所熱愛的家鄉;如今作為妖怪,你又要引起兩族的對立。」加茂家所在的別院中,頭系錦帶的加茂原秀在紅梅白雪的美好景緻中持燈夜遊,對他身旁的詭譎陰影悠然開口道,「竹響小姐,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呢?」

那道飄忽不定的人形黑影沉默半晌,終於發出一陣空靈又美妙的聲音,那聲音彷彿草木生長,又好似山泉泠泠。

「我不知道」,她最後慢慢說,「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年紀輕輕死去,不甘心只有她一個人承受了那樣悲慘的結局。

的場竹響,作為人類,她活了24年,作為妖怪,她活了11年。然而在她35年的生命中,她只享受過很短的快樂時光。

「你竟然為了保護一個妖怪打傷自己的族人!竹響!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下了重罪!」長老陰婺蒼老的面孔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著,狠狠一鞭重重甩在被高高吊起的女孩身上,帶起一片血水,「你這個……你這個叛徒!」

「咳——咳咳……」已經沒有力氣掙扎的年輕除妖師努力睜開被血污糊住的眼睛,透過縫隙看向這個被自己稱為父親的男人,諷刺一笑,嘶啞著聲音道:「阿菊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她救了我的命!她和那些妖怪不一樣,你不過是為了爭奪族長之位才讓我拚命收集式神——」

「啪!」

又是一鞭,已經血肉模糊的少女咬緊牙關不吭一聲,但腳下的血水已經匯聚成了一小灘,她倔強地抬起頭,不服輸地看向氣到臉色鐵青,渾身顫抖的長老,奮力吐出口中的淤血,那道長長的鞭痕貫穿了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她的眸子亮得像火,冷得像冰。

「你別想從我嘴裡掏出一個字。」她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我絕對不會背叛阿菊。」

回答她的,是又一輪慘無人道的折磨。

夜深了,原本寂靜的地牢中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隨著月亮慢慢移到頭頂,皎潔無瑕的月光從小窗外落進來,照亮了阿菊面前的一塊空地。

一個模糊的黑影從空地中緩緩升起。

「竹響,你還好嗎?」那輕柔美好的,彷彿空谷之音般動聽的話語在除妖師耳邊響起,「竹響,竹響,不用再保護我,讓他們來吧,來姬路城。」

終於清醒過來的竹響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片飛舞盤旋,組成了人形黑影的小蟲。

這裡是的場家的內庭,戒備森嚴,如銅牆鐵壁般堅不可摧,阿菊為什麼可以突破結界進來?!

「我的本體並不在此處,這不過是我的倒影。」似乎看透了竹響的疑慮,阿菊蟲語氣低柔地勸導道,「不必再為我掩飾,竹響,告訴他們我的位置,讓他們來吧。」

「可,可是我——」

「竹響竹響,我善心的小姐啊,他們如此待您,為什麼不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呢?」那由女子怨氣所化的奇特妖物不住拍打著翅膀,飛舞碰撞著,發出美妙的聲響。

她的話語像毒蛇的尾巴一般慢慢纏住了竹響的心。

是啊,若是除妖師們在姬路城折戟而歸,那阿菊是不是就安全了呢?自己也不會再受到父親的懲罰。

一直不斷絮語著,呼喚著她的名字的阿菊蟲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覆。

數日後,一隊由言真長老手下精英組成的遠征隊踏上了去往姬路城,收服阿菊蟲的旅途。

但他們再沒有回來。

姬路城的古井內,一個模糊的黑影正端坐在一面散發著瑩瑩幽光的玉盤前,她腳下堆滿了人類的血肉殘軀,猶待熱氣的污血流了一地,有許多醜陋的蟲卵浸泡其中。

「十二月,十二月,十二輪月如玉盤。金銀珠玉盤中落,萬貫家財腰上纏……」她面對著明鏡般的玉盤露出了痴痴的病態笑容,「竹響,竹響,我善良的小姐,我天真可愛的小姐。」

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從家族的束縛中解脫出來,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遠在八原的的場竹響還不知道她的同袍們已經淪為了大妖的食物,她被父親關在內庭的一處別院里,時不時和偷偷跑來看望她的阿菊談天說地,還為她帶來她親手所制的各種禮物。

阿菊說自己是她故人的轉世,給她講述著三百年前姬路城的繁華風光。

「我一直在等待您的誕生,每一次您降世,我就在姬路城掀起蟲禍,來慶祝我們的重逢……」

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背後是無數條枉死的冤魂,可盲目信任自己朋友的年輕少女下意識地逃避了這個問題,阿菊曾救過她的命,她是善良的妖怪,她不會隨意傷害人類。

可的場靜司的出手讓事態變化超出了竹響的想象,他提著阿菊的頭顱回到了八原,並救回了這次差點死在妖怪手中的除妖師們。

「是竹響!都是竹響害的!我的哥哥姐姐全都死在了那隻妖怪的手裡!死無全屍啊——我親耳聽到它不停念著竹響的名字!我親眼所見它為竹響打磨了那隻銀簪!」

茫然無措的少女摸了摸頭上閃閃發亮的發簪,定定地看向被擺在木盤上,她好友死不瞑目的猙獰頭顱。她想要辯解,想要否認,但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她的族人們正雙目赤紅,悲憤填膺地看著她,像看著什麼仇敵。

「叛徒!內奸!殺了她——殺了她!」一個石塊朝她飛來,狠狠地砸在她的額頭,溫熱的血液從額角流下,將她的世界染成一片污濁的紅。

鋪天蓋地的石子伴隨著謾罵和詛咒向她襲來,她的父親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冷眼旁觀,吩咐下屬前往姬路城找尋可能存在的月相盤,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施捨給她。

「按照家規,斬首。」言真長老語氣平淡地開口道,彷彿他要處死的不是自己的獨女一般,但寬大袍袖下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嘶啞著聲音對少女的命運做了最後的決斷,「將屍身扔在井裡封印,她……她將永世不得超生!」

若非如此,無法平息眾怒……她要是怨恨,就怨恨我這個沒有好好教導她的狠心父親吧……

時光流轉,歲月如梭。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月圓之夜,古井中已化為枯骨的少女屍身腹部突然傳出了簌簌的古怪聲響,像是昆蟲的口器在啃食吞咽樹葉。

一縷皎潔純凈的月光透過井口巨石的縫隙落在這屍首分離的殘破之軀上,一個醜陋肥碩,矮墩墩的蟲蛹破體而出。

它身上那股由怨氣和執念組成的孽力無比強悍,瞬間就打破了由數位長老親手布下的封印結界。

阿菊蟲的故事流傳極廣,在上一任阿菊蟲死後的第二年,承載了除妖師少女死前不甘祟氣和無數民眾信仰的新一任大妖在古井中降生。

它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她要前往姬路城,找到那件失落已久的至寶,將那些曾經迫害她,將她逼入絕境的人與妖通通消滅殆盡,她想要看他們絕望,聽他們哀嚎,就像她一樣,在冰冷的刀鋒下心懷恐懼地悲慘死去。

的場家的別院中,竹響沉默地跟在加茂原秀的身後,寂靜的梅林中,只有咒術師輕輕踩過積雪的腳步聲悠悠回蕩。

「竹響小姐,你為什麼要將玉盤交給那個普通人類呢?即便手握友人帳,那孩子依舊只是個弱小無知的孩子……」抬起手摺下一枝在雪中怒放的紅梅在指尖把玩,加茂原秀似笑非笑地看向那片模糊的陰影,「你想要驗證些什麼呢?」

沉默良久后,曾經為人,如今是妖的少女平靜開口:「我想看看……這個和我一樣與妖怪結緣的孩子,最後會得到怎樣的結局。」

他會不會像自己一樣,作為叛徒,最終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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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了蠱王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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