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值得嗎？

南詩影進城不過幾個時辰，對於鬼煞門的絕殺令已經在江湖上傳開。

鬼煞門門眾，一顆頭顱可換一瓶靈丹妙藥。

這世上畏懼鬼煞門的人許多，可不怕他們的也大有人在，暗影閣第一時間將絕殺令掛在了榜首。

而遠在京都的攝政王紀靳墨，在聽聞鳳巒對鬼煞門下達了絕殺令后，為這場獵殺增加了讓人無法拒絕的籌碼。

殺鬼煞門門眾，賞千金。

殺堂主，賞萬金。

殺九煞，可得他的一個人情。

千金萬金，不如攝政王的一個人情。

那可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暗衛出動，消息很快傳遍五湖四海，就連大離，都在第二天聽到了一些風聲。鳳巒雖然沒有抬出藥王谷的名頭，可毒老堅定不移站在她的身邊，也多少向外透露了些藥王谷對這件事的態度。

江湖亂了。

若非需要鬼煞門門牌作為憑證，如今早已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葬於居心叵測人之手。

處於風口浪尖的南詩影，如今卻仍舊駐留在危機四伏的西陵郡。

她就是要待在鬼煞門的眼皮子底下，住在這間被洗刷了無數遍也仍舊還能聞到血腥氣的客棧，看著鬼煞門在絕殺令之下，是會後悔當日的決定，還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欒文成這幾日不得安眠，唯恐鬼煞門的人會趁夜將至，總是提著神經。他的狀態不算好，眼底烏青，眼裡充斥著血絲，眼袋都要從眼底掉到地上，欒文成腳踩著地面，腦子混沌得像是被紙糊上，他走下樓，南詩影就坐在大廳正中央的位置，正吃著早點，她還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今個兒更是一反常態的穿了一件鮮亮的袍子，雲錦緞做的袍子上綉著雲竹，將他襯的越發風雋挺立，連被她攥在手裡的茶杯都像是忽然加了身價。

「醒了？」

南詩影招呼欒文成吃飯。

欒文成走到她面前坐下，這幾日消息斷斷續續的傳入客棧，他直至今日仍覺心驚膽戰，在她下達的絕殺令以及王爺加上的籌碼下，眾人已經殺紅了眼，殺得鬼煞門的人不得不龜縮隱藏，不得不往西陵郡奔逃。

據傳，自她下達絕殺令至今，鬼煞門已經死了將近兩千門眾。

兩千，說起來不算什麼，可若是將這些人的屍體全部擺放在一起，足能擺滿整個府衙。

欒文成不止一次在想，她到底是心軟還是心硬。

她可以冷眼旁觀的任由那幾人曝屍荒野，可卻又為了他們不惜與整個鬼煞門為敵。

「為什麼？」

欒文成其實很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有問出口。

「我之前以為你不會理會他們的死活，又或者說，他們對於你而言不過是途徑之地上隨處可見的枯枝落葉、是泥土是塵埃是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溪流，他們的死活怎會落入你的眼睛，可……為什麼？」

她的眼裡明明沒有悲憫沒有憤怒，她平靜的宛若屹立在颶風中的高山，欒文成不是討厭她這幅模樣，他是疑惑，是不解。

「為什麼啊？」

南詩影還記得自己將那沾滿污血的手帕還給小姑娘時，小姑娘忽然亮起的眼睛，清澈的瞳仁里倒映著她的身影，一眼可見的清透與純真。

她走前護住了西陵郡郡守，卻忽略了這一家無辜的百姓，或許從她住進這家客棧開始，他們的命就早已不在自己的手裡，她不知道自己是沒有意識到還是選擇性的忽略掉，其實若鬼煞門只是殺了他們，而不是將他們的屍體拋到她的眼前，她或許都不會在想起這一家人，不會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救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

她嘴上說著百姓不可辱，可她仍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帝，她看得見百姓的疾苦也看不見百姓的疾苦，她站在群山之巔，看得見溪流，卻又哪裡會俯下身駐足觀看。

為什麼呢？

沒有為什麼！

只是因為她想。

她想讓鬼煞門付出代價。

她想看著當初下決定的人悔不當初。

她想就站在這，逼他們對自己痛下殺手。

她是大元女帝。

如今仍是大元女帝。

沒有緣由。

這世上所有事做與不做，只分兩種，想與不想。

欒文成這幾日沒有睡好，身體的疲累倒是其次，只是精神上的疲累影響了他大腦轉動的速度，他有些迷茫，讀不懂對方臉上蔓延開的笑意與越發冰冷無情的眸光。

他只知道，對方在等。

就這麼將自己置身在危險之中。

她就像是一隻盤踞在樹梢上的毒蛇，吐著信，等待著一個一擊致命的機會。

就為了那幾個百姓？

欒文成之前的責問，現在卻變成了疑惑。

並非他無情，他只是不明白，為了幾個百姓，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