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說完,裴言明顯感覺到手腕被攥得更緊了。

這讓他很不舒服。

不管是男人身上的壓迫,還是對方與他之間的距離。

男人胸膛起伏的頻率越來越快。

裴言微蹙了一下眉。

這人在生氣?

生氣?!

他怎麼好意思生氣!!!

自己好心好意給他引路,結果他在那問些不明所以的問題,還意圖騷擾他!

裴言越想越生氣,狠狠甩了一下手,想把人甩開。

男人顯然是不想就這麼放手的,隨著他甩手的動作握的更緊。

裴言忍不住輕呼了一聲:「痛!」

下一瞬,那隻怎麼也甩不開的手,就這麼主動鬆開了他。

脫離男人的鉗制,裴言立刻後退了兩步。

他揉了好幾下被攥得生疼的手腕,這才覺得那種難言的不適感褪-去了一些。

因為男人剛才的行為,已經有不少人往他們這邊靠過來了。

裴寧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快速道:「正對著大門右側那棟就是高中部,高三四班是上去三樓左手第四個教室。」

說完,他立刻轉身,如一尾游魚,快速沒入黑暗的河流中。

沈霆冕往前兩步想追,張校長從旁邊衝過來,拉住他:「他們說你剛才往操場那邊去了,沒事吧?」

沈霆冕:「剛才那個人是誰?」

黑燈瞎火,張校長距離也不算近,只能看清一個大致輪廓,猶豫道:「他是高三四班裴——裴——」

「裴時寓?」

張校長愣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便接話說:「你知道他呀。」

沈霆冕抿緊薄唇,俊臉黑沉沉的,看起來極其不悅的樣子。

張校長心裡一個咯噔:「他、他是不是對你不禮貌了?他平時都是個好孩子,如果剛才冒犯了你,肯定是他不小心的。」

「不是,」沈霆冕打斷他,「他沒問題。」

這時,後勤主任小跑過來:「張校,那個線路故障挺嚴重的,估計得再修個二十多分鐘。」

二十多分鐘也不算久,通知完眾人後,張校長轉向依舊站在原地,面色深沉的沈霆冕。

「Edward,你看我們接下去——」

沈霆冕:「您之前發給我助理的合作企劃很合我心意,事實上,我們最近也一直想要開發一款適合高中生群體的社交軟體。」

張校長聽他這麼說,臉上笑意更盛:「行行行,那咱們去我辦公室再聊一聊,電路在緊急維修,還得再等個半小時。」

沈霆冕隱去眉宇間的不耐,「嗯」了一聲。

-

裴言匆匆從學校出門,打車到北城第二人民醫院。

他進去的時候,護士剛給趙姨測了血壓。

「90,135。」見到裴言,護士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眼裡冒出星星來,「已經恢復正常了。」

裴言點了點頭:「謝謝。」

護士眨了眨眼睛:「剛才那個小帥哥——」

「我弟弟。」

護士:「你們兄弟兩——」

「很像,但不是雙胞胎。」

護士:「我去拿簽字本——」

裴言:「我進來的時候簽過了。」

護士:「……」

裴言:「我可以和病人聊一會么?」

護士只得戀戀不捨地起身離開。

裴言在趙姨病床前坐下:「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趙姨攤手:「一切正常,已經沒事了!」

裴言微笑了一下:「以後不準忘記吃藥了。」

趙姨捂住臉:「裴裴剛才已經念過我好多回了,我以後每天定鬧鐘吃。」

裴言眼裡笑意更濃:「那您一定要說到做到。」

趙姨哈哈笑了一會,臉上又露出擔憂的神色。

「醫生讓我住院一周,我家裡那些花花草草可怎麼辦?」

裴言幫她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那些都不用擔心,我會好照顧它們的。」

說起來,當初裴言能和趙姨熟起來,也是因為養花的事情。這件事上,趙姨給過他很多的幫助。

趙姨不好意思道:「唉,我這是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裴言垂下眼:「不算麻煩,如果有需要的話,以後可以多讓裴時寓來幫幫你。」

趙姨愣了愣。

裴言將話說完:「他很喜歡和你一起。」

將醫院裡的事情都安頓妥善後,裴言帶著裴時寓走出病房。

一進入電梯廳,原先看起來元氣慢慢的裴時寓立刻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腦袋耷拉下來,靠在裴言身上,軟綿綿叫了一聲「哥」。

裴言摸了摸他的頭。

裴時寓白嫩飽滿的臉上露出后怕之色:「剛才趙姨就這麼在我眼前倒下了,我真的以為……」

裴言伸手過去,圈住他的肩膀:「沒事,現在一切都好了,趙姨也保證以後一定會按時吃藥了。」

裴言知道裴時寓為什麼會這麼緊張。

母親離開的時候,裴言已經六歲多了,但裴時寓只是一個兩歲的小嬰兒。

在他的記憶里,母親這個位置一直都是空白缺失的。雖然奶奶對他很好,但奶奶無法替代母親。

裴言知道,裴時寓渴望有個媽媽。

後面搬到這邊之後,與母親差不多年齡,又熱情爽朗的趙姨,成了他潛意識裡母親的「替代品」。

剛才趙姨在他面前倒下,對於才十八歲的裴時寓來說,是一種很大的驚嚇和打擊。

裴言沒有說話,只用自己不算寬闊的胸膛,用力將自己弟弟抱緊。

正如他一直做的那樣,盡量給裴時寓更多一點的安心和溫暖。

-

一整天連軸轉,裴言著實累了。

所以,當他洗完澡出來,看到talkyou上跳出提示,說他今晚還沒有和特別關注對象聊天時,內心也沒有什麼波動。

他撩了這麼久,結果對面一直都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少那麼一天,應該也沒差吧。

這麼想著,裴言揭開被子爬上-床,反手將房間里的燈關上,只留下了床頭的一盞小夜燈。

他習慣開著夜燈睡覺。

裴言一手拿著手機,躺在床上,有些愣愣地看著屏幕發獃。

就是眼皮快要耷拉到一起的時候,一直沉寂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緊接著,握在手裡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Edward邀請您進行語音通話。】

大概是人疲憊的時候,反應會特別遲鈍。

所以就算裴言看到Edward給他撥來了語音電話,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動作,獃獃盯著屏幕不動。

一秒兩秒。

五秒十秒。

半分鐘后,因為沒有接聽,語音自動斷開。

裴言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猛地坐起。

靠!

老男人給他彈語音了!

裴言立刻來了精神,他雙手抱著手機瘋狂打字:【我看到了什麼,語音通話!哥哥你給我彈語音了么!】

Edward:【……】

裴裴:【嗚嗚嗚我是不是錯過了?這不算,我剛才去洗澡了!】

Edward:【……】

裴言看著對面發過來的兩條省略號,嘖了一聲。

之前每當Edward不想聊天的時候,就會連著發這個標點符號。

說不定剛才的語音,不過是對方手滑而已。

他緩緩躺回去,準備今晚就這麼算了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Edward邀請您進行語音通話。】

按下接通鍵的時候,裴言的手指都在微微發著顫。

他往門口看了一眼,確定自己的房門關得好好的,這才將手機貼到耳朵旁,用盡量開心的聲音說:「哥哥,你怎麼給我彈語音了?」

那頭沉默了幾秒,一道溫和又略顯低沉的男低音響起:「你今晚沒和我說晚安。」

這就是男人。

你懶得撩了,想擺爛了,人家就自動送上門來了。

裴言彎起唇:「哥哥是想我了么?」

可能是各種情話發的多了,此刻對著電話說這些,也沒有太多羞恥感了。

果然,人的底線是一次又一次被拉低的。

裴言只是隨口一問,這種話,想來老男人是不會回他的。

沒想到,話音剛落,對面就「嗯」了一聲。

艹!

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么?

裴言甚至有些鬧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老男人突然來了個一百十八度的大轉彎。

「哥哥你是……被盜號了?」最後,他憋著聲問了這麼一句。

耳朵里立刻傳來很輕的一聲低笑。

「不是盜號。」

裴言不解:「那你今天怎麼這麼突然——」

「可能是我——」對面頓了頓,爾後,聲音里微微帶了笑意,「突然開竅了。」

老男人聲音是男聲中偏低的那一款,不知是不是經過了電波,聽起來分外的沉磁。

這麼貼著手機聽他說話,耳朵像是被什麼東西摩擦過一樣。

痒痒的,酥酥的。

縱使知道對方一肚子壞水,此刻裴言也不得不承認,老男人聲音怪好聽的。

耳畔傳來不輕不重的鍵盤敲擊聲,裴言翻了個身問:「哥哥你在幹嘛?」

「在工作。」

「什麼工作?」他問。

對面:「一份公司里傳過來的文件,需要我今晚處理好。」

伴隨著他說話,鍵盤敲擊聲不絕於耳,清脆又有節奏。

裴言又翻了個身。

這一次,他沒有將手機貼到耳朵上,而是切換到了外放模式。

母親剛離開的那段時間,為了安撫猝然沒了母親陪伴的兩個孩子,裴父在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印象中,裴言每一次睡覺都是伴隨著父親噠噠噠的鍵盤敲擊聲的。

自從奶奶過世后,裴言自動攬下了一個家長的義務,努力在裴時寓面前做好一個哥哥,一個大人。

但其實,他也不過是個還未大學畢業的孩子。

偶爾的,想要有人跟他說說話,陪陪他,安慰安慰他。

大概是他太累了,又或者是「老男人」的聲音,在語音里溫柔得不像話,裴言忍不住想和他說一些想說的。

「哥哥,你知道嗎,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非要問我認不認識他,認不認得他的臉。」

隨著裴言的開口,另一邊,懸在鍵盤上方的修長手指突然停頓了下來。

沈霆冕連著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開口時候,聲音如之前那般溫和:「後來呢?」

裴言很困很困了,困得眼皮子都閉合了起來。

他勉強翻了個身,然後用濃濃的鼻音說:「我就告訴他我不認識他,他不信,還非要來抓我的手。」

沈霆冕:「……」

「我的手腕到現在都在痛。」裴言哼唧著說了一句,聲音軟的像是在撒嬌一樣。

沈霆冕用力閉了閉眼。

今晚之前,他一直覺得「裴裴」說話那麼吸引他,是刻意「夾」出來的。

事實證明不是。

他就是那麼說話的,就是那麼的……好聽。

而且,他看起來還那麼乖。

明明很生氣的樣子,最後還是給他指明了高三四班的位置才離開。

「裴裴。」

沈霆冕輕輕叫了一聲。

電話那頭,裴裴的呼吸已經變得很輕了,但聽到他叫自己,又出聲回應了一聲:「嗯?」

沈霆冕喉結上下連著滾動了好幾下,終於下定決心,將盤旋在心裡一整個晚上的問題,問了出來:「你每天都說喜歡我,那你知道我是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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