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中有仙人指路
太陽已經下山，遠方天際中還殘留著一抹紅霞，鮮艷動人。
錦城市一中的教室里，換做平時，此刻肯定會有幾個懷抱情思的少男少女獃獃注視著這番美景，喟然輕嘆，思考青春期難解的人生問題。
今天卻是不同，教室里所有人埋頭於書頁之中，一番美景無人欣賞。
這也正常。
高考前的最後一晚，全國的高三畢業生都在認真複習，希望能夠順利通過「高考」這座獨木橋，考取一個理想的大學，然後開啟美好的大學生活。
錦城市一中的同學們自然也不例外，也是這爭渡橋頭的千軍萬馬中的一員。
教室里開著窗戶，沒開空調。六月的晚風送不來多少清涼，但流動的空氣還是稍稍緩解了凝滯的悶熱氣氛。
頭頂的電風扇早已開到了最大檔，除了翻書聲和輕聲背誦的聲音外，教室中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這樣的靜謐幾乎持續了整個晚上，直到被一陣奇怪的笑聲打斷……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
教室後排靠窗的位置上，一個穿著校服、梳著馬尾辮的清秀少女臉色微紅，感受到其他同學聚焦在自己身旁的視線，少女強忍笑意，低著頭瞥了一眼身邊埋在書本中呼呼大睡還傻笑的同桌，又回頭和其他看熱鬧的同學對視一眼，終於是捂著嘴偷笑起來。
陸嫣然怎麼也想不明白，像陳澤這樣平時看著也挺用功的一個人，怎麼會在高考前一天的晚自習上睡著，還發出這麼……痴痴獃呆的笑聲。
上課睡覺不丟人，但在睡著之後發出一些奇怪聲響，還被同學們全程觀賞，那真的是可以讓人當場社死且日後反覆鞭屍的災難。
陸嫣然甚至已經想象到，未來的許多年，每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陳澤今日的壯舉都會被反覆提起，經典詠流傳……
隨著越來越多的同學注意到這一角落正在發生的事情，窸窸窣窣的笑聲也開始在教室里回蕩。
沒過多長時間，大半個教室的同學都沒忍住一起笑了起來，倒是讓這些天一直緊繃的心神得到些許放鬆。
而此時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陳澤對外界情況毫無所知，不僅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且笑聲還有變得越來越大的趨勢。
班主任老趙的辦公室就在教室隔壁，敞開著門，時刻注意著隔壁教室里的風吹草動。
此刻聽到穿過走廊傳來的笑聲，老趙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資料，起身向教室走去。
老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略微有些禿頂。
老趙對待教學認真，在錦城市一中任職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時間，帶過十多屆畢業班。課堂上嚴厲，在生活中卻很和善，同學們平時喜歡拿他頭頂有些稀疏的頭髮開玩笑，他也毫不在意。
學生時代似乎都有自動感應班主任存在的超能力，那是根據充足的經驗、敏銳的五感以及對天敵的第六感綜合而成的保命技能。
是以，老趙的身影剛從後門出現，教室里的笑聲瞬間就停了，但從同學們時不時扭頭觀望的視線不難猜出，大家都還保持著對自習課睡覺事件的關注。
循著仍未停止的「嘿嘿嘿」聲，老趙瞬間鎖定了問題的根源。看著旁邊臉都笑紅了的陸嫣然，老趙指了指旁邊毫無睡相的罪魁禍首說道：「嫣然，把你同桌叫醒。」
陸嫣然點了點頭，伸出蔥蔥玉指戳了戳同桌的手臂，
見其沒反應，又加大力氣推了推，同桌換了一個睡姿，繼續傻笑。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又笑了起來，然後整個教室都被笑聲傳染。
老趙也沒忍住笑了笑，在高考前還能睡著，而且叫都叫不醒，也真的是心大。
不過很快，他又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不要打擾其他班級複習。
來到還在與周公約會的陳澤身邊，老趙伸手推了推陳澤的肩，見其沒反應，又加大力氣拍了拍他的後背，才成功把陳澤喚回現實世界。
揉了揉尚有些疲乏的雙眼，陳澤頗有些不高興地恢復了清醒。
上一秒他還在聽一位仙人侃侃而談，說他與陳澤有緣，要送陳澤一場造化。
下一秒，當他還在期待著是什麼造化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仙人似乎網路不好，突然卡住了。
緊接著，陳澤就感覺一股力量正在晃動著他的身軀。
當他激動地以為這就是仙人所說的造化的時候，他醒了，回到了熟悉的現實世界。
看到周圍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再看看身後站著的老趙，剛剛睡醒的陳澤尷尬地擦乾嘴角的口水，對著老趙訕訕一笑。
此時此刻，他不想要什麼造化了，他只想要逃過這一劫。
「最近這段時間比較累，自習課不小心睡著也能理解。」老趙善解人意的開口道，「不過睡得這麼香，夢到啥了？一直傻笑個不停。」
老趙有著充分的教學經驗，心裡十分清楚，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再去和學生強調什麼紀律、努力之類的問題，想辦法讓學生保持良好的心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趁著這個機會，老趙也不介意直接拿陳澤開涮，活躍一下學習氣氛，也算對陳澤略施懲戒。
陳澤恨不得直接從身邊的窗戶跳出去，逃離這個災難現場。
雖然馬上就要高考了，老趙這段時間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嚴厲。
但如今這番場景，他倒寧願讓老趙把他揪出去罰站，也不想讓老趙再繼續這個話題。何況剛剛自己夢到的……
「說說唄，大家都是同學，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老趙走到陳澤身前，眯著眼笑。
「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夢……」
陳澤感覺全身發熱，尤其是臉和耳朵，垂著頭不好意思地開口。
今晚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普通的夢也可以說說嘛，明天就要高考了，說出來讓大家一起高興高興，放鬆放鬆。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了。」
老趙不依不饒，顯然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陳澤。
陳澤無語，剛剛的夢他倒是記得很清楚，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一點也不像平時那些醒來就會忘掉的夢，只是夢的內容……中二成分過於濃郁了……
但讓他此時編出一個能逗笑別人的故事他也做不到。
實在沒辦法，就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我夢到一個白鬍子神仙，他說要幫我指條明路，帶我修仙……」
教室里靜了一剎那，隨後瞬間被各種各樣的笑聲充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澤真是太逗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修仙？陳澤最近網路小說看多了吧……」
……
老趙聽著這個回答也呆了呆。
在他印象里，陳澤雖然成績只是在中游水平，但一直是一個老實、善良的孩子。
當然，班級里這樣的孩子很多，所以他平時也沒有過多關注。
「高考面前，修仙也得先放一邊！在這個時代，沒有知識什麼也幹不了。下次你再夢見那個老頭，你就說等你考上大學再跟他修仙，聽見沒有。」
陳澤一臉尷尬，心想老趙你這麼說不是誠心為難我嗎，哪有做夢和看電視一樣，還能接著上次斷掉的地方繼續夢的。
再說，這個世界上又沒有修仙這回事，這麼較真幹啥。
無奈地點了點頭，老趙總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在班級里轉悠了一圈，看大家都在認真複習，就悄悄回辦公室去了。
「等你以後修仙有成，可一定不要忘了老同學啊。」
在老趙離開后，陸嫣然看了看像鴕鳥一樣把頭藏在書本后的陳澤，笑著打趣道。
陳澤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等我修仙有成，第一時間就把你抓起來，看你還怎麼傳播我的黑料。」
陸嫣然雙手抱胸，裝作害怕的樣子，故意用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呦，人家好怕怕呀，陳澤哥哥可不可以原諒人家嘛？」
說完，還故意撲閃她那雙卡姿蘭大眼睛，眼神里滿是揶揄。
陳澤氣得牙痒痒。
他和陸嫣然做了三年同桌，中間經歷過好幾次分班，可每次分完兩人總能「幸運」地被分在一個班坐在一起。
不得不說，真是一段孽緣。
陸嫣然外貌身材都很棒，性格開朗，聲音也好聽，常年佔據市一中校花榜的前三甲，倒是與她的「嫣然」之名相符。
只是接觸了三年，陳澤早就對這個有著天使外表但心裡卻住著一個魔鬼的同桌知根知底。
對待其他人知書達理、落落大方，但對陳澤，陸嫣然向來不介意以種種惡劣的手段捉弄他。
陳澤坐在座位上唉聲嘆氣，想不到，普通了三年的他竟然用這樣一種方式在高中的末尾讓大家記住了不平凡的自己。
沒有再搭理陸嫣然，陳澤抬頭看了看教室前方掛著的表，一覺醒來，馬上就要下課了，高中時代的最後一節課。
已經有同學在收拾東西，陳澤也沒了複習的心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本資料，等著下課回家。
教室後方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已經被提前擦掉，取而代之的是班主任老趙寫上的八個大字「沉著冷靜，全力以赴」。
雖是粉筆寫就，卻帶著一種飄逸與凌厲，不愧是市一中的王牌語文老師。
陳澤望著窗外，心思卻不在明天的高考上，而是回想起剛剛那個真實的怪夢。
實在是夢的內容太離奇，而他又下意識地覺得那個夢似乎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夢……
另外，哪怕是在夢裡，那種被人肯定的感覺也還挺好的。
「叮鈴鈴……」
下課鈴響起，混雜的笑鬧聲瞬間包圍了整個校園。
陳澤背起書包，和陸嫣然隨意地道了別，沒有理會同學對他的調笑，慢慢走進六月燥熱的夜裡。
就要結束了，他的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