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人瓶(二)

第二章 美人瓶(二)

分別後,兩人便一前一後走著,馬宗義背著行囊,大步流星闊步前進,他也不管那趙麟兒是否跟上,那趙麟兒因養在家中有些積弱,腳步自然有些吃力,但他也不叫喚一聲,只管卯足勁跟著馬宗義,行行復行行,走了許久,馬宗義這才停了下來,他轉身看,見趙麟兒已經被自己甩了老遠,他站著不動,待到趙麟兒近身,馬宗義才問道「怎麼樣?跟得上嗎?」

趙麟兒聽出馬宗義在嘲笑自己,便發性起來「跟得上!」

馬宗義看著孩子要強的樣子也覺得有趣「真的?那我在快點。」

趙麟兒點了點頭「可以,我會跟上師父的。」

馬宗義聽了便立馬加快了腳步朝前走去,果然速度比剛才又快了幾分。

待到馬宗義停下腳步的時候,已經不見趙麟兒的身影了。於是站著歇腳,遠遠見那趙麟兒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好了,咱們也走了許久,先停下片刻。」馬宗義道

趙麟兒聽了立馬用自己袖子擦拭了一塊乾淨地「師父請落座。」

馬宗義見趙麟兒如此體貼便笑道「你倒是會服侍師父呀。」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要把師父當做父親一樣敬仰才是。」

馬宗義一生無子,見趙麟兒如此孝心,對他倒是多了幾分憐惜,這時,昔日的情形又浮現眼前,馬宗義又覺得心中悶悶。哎,罷了,讓這孩子平安度過十六歲就送他回去,或許我命中真就無子無徒的命了。只要讓他活過十六也算是報答那對善良夫妻了吧。

歇了一會,馬宗義就塞了一個硬邦邦的饅頭給趙麟兒呢「吃吧」趙麟兒到底是個孩子,看著這樣硬的食物,只勉強吃了兩口就沒吃下去。

馬宗義倒是如沒事一般吃的津津有味,一邊吃還一邊問「知道我為什麼要走這麼快嗎。」

趙麟兒點了點頭「知道」

「哦?你知道,那你說說。」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師父走這麼快無非是想鍛煉徒兒罷了」

「唔,倒是有幾分見識,你說得對,修道第一步就是要築基,築基就是修體,體若好了,對後面修行是有益處的。如何修體呢,就是多吃糧食多行路。我知道這黑面饅頭不好吃,但是你必須吃下,讓你的身體學會適應一切食物才行。」

趙麟兒聽了之後只得硬生生將那硬饅頭啃了半個,馬宗義知道眼前這孩子脾胃弱,也不再強求。

吃過飯,趙麟兒便去附近溪邊打了點水讓師傅解渴「師父,咱們這是去哪兒?」

「我們去城裡,有買賣」

「買賣?」

「去了你就知道了,剛好去城裡擺了拜師禮儀,我也好給你改名。」

趙麟兒聽了有些悲痛「一定要改名改姓嗎?我既是父母生養,居然要改姓他人,實在愧對趙家先祖,我也知道您是為了就我好,哎,難不成我為了活命連自己家祖都背棄了不成」

「怎麼,改成師父姓氏你覺得丟臉呢?」

「徒弟怎敢,只是覺得自己是否正如母親常言,前世造孽太多,導致今生命途多舛。哎——」

「前世之事誰得知,只管今世今日事。你是覺得性命重要還是姓名重要?」

「肯定性命重要」

「既然性命要緊,哪管那名是好是孬,你要知道,若為了活命,有些人跟狗姓都可以的。這名不過是虛無之物,這命才是是實實在在的。」

「多謝師父寬慰」

「好啦,無需多言,你身子骨弱,靜養一下,我們在啟程吧!」

說吧馬宗義便隨地蜷縮身子躺下閉目,趙麟兒見師父如此隨性,也只好跟著學,不過,到底是富貴家出生,哪怕閉目修養也是背挺筆直,馬宗義睜開一隻眼,忍不出哼笑了一聲便轉過身去繼續休息。就這樣兩人走走停停,一直到下午時分才到了城門口。汝州城城高二丈四尺,周長九里十三步,上寬一丈二尺,有東西北三門,城中縱橫街道約七十幾道,可見其多繁華。趙麟兒日居村中雖不外出,但也耳聞其富庶,一直想去城裡領略一番,但奈何父母不允許,如今跟著師父如了願。

兩人經過城中士兵盤查進了城,一進城就見里人來人往。

「哇~人可真多呀~」趙麟兒立馬驚呼起來。

馬宗義扯著臉笑了笑「你見識少罷了,若是去了江南、BJ,人都擠在一處,有時候遇見什麼事兒,估計連鞋子都擠掉了。」

趙麟兒聽了點了點頭,然後側臉問道「師父,咱們進城去哪兒呢?」

只見馬宗義擼了擼右邊袖子道「吃飯皇帝大,先去有名的酒樓吃上一頓再說吧。」說完便帶著趙麟兒往街中心走。走了一會兒,就見一兩層酒樓,名叫「留香酒樓」。外觀是碧瓦朱檐,雕梁綉柱,一進內,又見其擺設富麗堂皇。

二人剛踏進門,就見一個小二上前躬身招呼「喲,貴客臨門,就兩位爺嗎?」

馬宗義瞅了瞅趙麟兒對著小二道「就兩位,我喜高處。引我去二樓吧。」

「好嘞,二位爺,樓上請。」

接著兩人就被引到二樓靠窗的位子,這時小二又問道「兩位是要吃點什麼?如果,二位爺信得過我,說說您要什麼口味,小的給二位點幾道菜。包兩位滿意。」

「我聽說你們這兒的名菜叫做八大碗的,給我來一個吧。」

「八大碗,就是一隻整小豬,通過扒、燜、醬、燒、燉、炒、蒸、餾,這八種做法做成八道硬菜,通常一桌八個人剛好吃完,二位就兩人的話,怕這八大碗是吃不完的,您要喜歡,不如點其中一兩道即可。」

馬宗義笑呵呵地看著店小二,臉上交錯的溝壑擠著他的小眼睛,看起來別提多滑稽,不過配上灰白長眉,倒是像個和善的土地公一般。「你倒是老實,不過,你不用管,只管上來就是了。我有的是錢。」說完便拿出一錠金子,店小二這才捧了金子,樂呵呵去叫菜了。

趙麟兒皺著眉「師父,這,我們吃得完嗎?」

馬宗義眯著眼搖了搖頭「你只管吃好就行了,我自有打算。」

因為這八大碗是現殺現做,所以費了不少時間,等到送上桌的時候,趙麟兒早就餓的後背貼前胸了。

師父說開吃的時候,趙麟兒這才迫不及待吃起來,馬宗義也不遑多讓,砸吧砸吧啃了幾塊骨頭肉。饒是這樣,兩人結束之後,桌上的飯菜吃的還不到一半。

「師父,剩下這麼多呢?」

馬宗義喝著酒慢悠悠道「你去讓小二拿一個做飯的木桶來」

趙麟兒得令,趕忙讓小二拿來一個木桶,接著,馬宗義叫趙麟兒將剩菜都倒進木桶里。

兩人吃飽喝足拎著木桶出了酒樓,馬宗義一隻手拎著木桶走了兩步,看了看趙麟兒「你吃飽了吧?」

趙麟兒點了點頭,畢竟一路走來,吃的都是硬饅頭,今天總算吃到好吃的,能不一次性吃飽嗎。

接著馬宗義直接將木桶摔到趙麟兒懷裡,趙麟兒趕忙雙手去接,只覺得一直往下墜。想不到這木桶這麼重。

「這木桶是常年拿來蒸飯的,裡面吸了許多水汽,自然重,你好歹是我徒弟,這些小事,自然該你孝敬師父才是。」

趙麟兒咬著牙吃力地抱著木桶,顫顫巍巍道「師父說的對,師父給我吃的,養活我,這些小事兒自然我來干。」

馬宗義笑呵呵地背著手朝前走,不過這次他倒是沒走的很快,幾步一等,畢竟,以趙麟兒身子,抱著木桶確實有些費勁。

走了一陣子,馬宗義才讓趙麟兒停下,趙麟兒放下木桶,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此時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濕了。但停了一陣子,趙麟兒又覺得身上十分清爽,

他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師父,這是哪兒呀?」

「這裡是城隍廟附近」說完,馬宗義就朝廟根處走去,原來那廟腳下站著一個乞丐,穿的十分破爛不堪,看起樣貌估計四十來歲。馬宗義與那乞丐說了一會兒,就招呼趙麟兒將木桶搬過去,趙麟兒雙手一捧,覺得抱起來似乎沒有之前費力了。

搬了過來,就見拿乞丐打量了木桶里的食物,「喲,這怕不是留香酒樓的飯菜吧。」

趙麟兒回道「是呀,這是剛從那裡搬過來的。」

那乞丐趕緊從桶里撈出一塊肉大吃起來,也不管嘴邊鬍子上沾的油,吃完之後還咂咂嘴誇讚起來「果然是大酒樓做的飯菜好。老先生,你等著,我去叫幾個人來幫忙。」說完,乞丐就拿著手裡的竹竿子敲了幾下,大喊了幾個名字,這時候,從另外轉角處跑來幾個乞丐。

那幾個乞丐問道「怎麼呢?怎麼呢?」

開頭的乞丐便道「今天遇貴人,有人請我們吃好吃的,大傢伙,過來把木桶搬回家去。」那幾人見桶里有好肉,爭搶者要來搬桶,這時候,開頭那個乞丐大喝道「搶什麼?聽我的,」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個較為壯實的男人來搬。

接著開頭的那個乞丐便引著馬宗義二人一起走,幾人來到一個破房子,見裡面躺著四五個老人,還有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娃娃。

開頭那乞丐便一一講明他們來歷,原來他們這行乞丐中,除卻他,有幾人一樣是因年少懶怠,不學無術,導致流落街頭,雖現心中悔悟,但也於事無補。而其他則是或呆或傻或是失去親人成了孤獨一個才淪落至此。而那個小娃娃,是他去年冬天在牆根處撿的,他也不清楚是誰丟的,見沒人要,才帶了回來。

趙麟兒聽了便去看了那孩子,孩子約莫三歲的樣子,是個男孩,他不哭不鬧,抓著身邊的茅草傻乎乎的笑著。「果然是個傻子」趙麟兒暗暗想著。

馬宗義對於這些事見怪不怪「行了,我讓你找的人呢?」

「您老等等。」接著他打了一個哨響,就見一個特別瘦弱的乞丐從遠處奔來。就聽得他對著瘦乞丐道「你常去玉帶街一帶,你給這位貴人講講。」

瘦弱乞丐道「貴人你有啥問,只管問就是了,不過,鏟子哥,你得多賞我幾塊肉才是。」

開頭那個乞丐用舌頭剔著牙道「放心,我給你留著。」說完那叫鏟子哥的乞丐便先拿塊破布飽了幾塊大肉給瘦乞丐留著,接著便招呼一群乞丐開始分食。

趙麟兒對於師父的行為很是好奇,便守在馬宗義身邊聽著他與瘦乞丐的對話「玉帶街是不是有個千金小姐生病了。」

那瘦乞丐聽了道「你說的是美人瓶喻德誠家的千金喻珍珠吧~」

「美人瓶?」

那瘦乞丐繼續道「我們這兒汝州最出名的便是汝瓷了,這喻德誠家是專燒瓷瓶的,他家燒的瓶子大多都是畫著美人,聽說他們家瓶上的美人栩栩如生,彷彿如真人一般。因此,許多喜好美人瓶的便去找他。他雖因著瓶子成了腰纏萬貫的富人,奈何,多年以來,子息單薄,只在中年時有了一個嫡親女兒,得名為珍珠。因無子,他格外疼惜她,正如其名,愛得是如珠似寶。不曾想,今年開春這珍珠小姐剛滿十六,就突然得病,期初,只不過嗜睡而已,但一日三餐,都不缺,想不到,過了一月半,日不進米,時不進水,整日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卧在床上。這喻老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請了多少名醫都摸不清楚這珍珠小姐的病症。許多人都說,是不是喻老爺畫美人畫多了,把自家女兒的魂給畫走了。那喻老爺聽了雖覺得是胡言亂語,但也請了一些道里行家,但依然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所以,這喻老爺便放出話,說誰要治得了珍珠小姐的病,他就送出黃金千兩。現在,玉帶街到處都傳著珍珠小姐的事兒,都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趙麟兒聽著瘦乞丐的講述,入了神,心中十分好奇那珍珠小姐到底得的什麼病。

此時馬宗義聽完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那瘦乞丐趕忙去找那乞丐頭要大肉吃去了。

「師父,你怎麼知道城裡有千金小姐生病了?」

馬宗義沉思了一會兒才道「天機不可泄露!對了,我不是說去做買賣嗎?現在買賣來了,我們去看看那個珍珠小姐,到底得的什麼病吧。」

其實趙麟兒也想去,但是想著馬宗義不過是個道士,又不是名醫,不知道去那喻府,會不會被趕出來呢。但這心裡的話,趙麟兒也不好說出來,想著師父本領大,如果真打出來,有師父護著自己,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吧。於是點頭道「好,徒兒跟著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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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馬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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