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拜見地仙（二）

黃昏便是馬麟兒試煉的時候，孫佑風早就準備妥當，馬麟兒跟在馬宗義的身後來到試煉堂，只見孫佑風換了衣裳，一身織金白底錦衣，手托一個金盆，金盆中裝著半盆水。裡面還擱著一支松柏枝。馬麟兒走到孫佑風前面，孫佑風則用松柏枝蘸著盆中水灑在其頭頂，馬麟兒只覺得這水有一股清香，聞著讓人心醉。此時，孫佑風大聲念道「入室！」

馬麟兒正肅精神，推開那厚重的大門。他朝里走了幾步，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大門一關，室內立刻昏暗不明。此時一點點搖曳的燭光從左邊傳來，馬麟兒循著燭光走了過去。

馬麟兒立刻被眼前景象震懾住，偌大的房間正前方孫三娘身披玄色道袍打著坐，後面兩邊放著四盞巨大的連盞燈。再後面則是兩層供奉台。只見第一層放著六個一人高的狐狸像，它們像人一樣端坐在上面。從左往右看，第一個狐狸身披一件赤底鑲白毛邊的錦袍，它左手上有一藍色火焰圖案，右手手心放著一朵紅蓮。第二個狐狸則是身披純綠錦袍，它左手手心放著一把翠綠的笛子，右手則護在上面。第三個狐狸也是綠袍加身，它的雙手平攤在前，一朵灰色火焰放在雙手正中。而剩餘三個狐狸都是身披灰色錦袍，第一個灰色狐狸則是雙手放膝蓋，背上背著雙劍，第二個則是單手拿著一棍，第三個狐狸只是普通的坐著。

馬麟兒看著這六個狐狸像不怒自威，頓時心中直打鼓，待他抬頭看向第一層供奉台時，只見一個巨大的狐狸仙直聳房頂，身披一身黑底織金衣，面容威嚴，微微頷首，一手拿著拂塵，在燭光和煙霧的縈繞下，讓人覺得神秘莫測心生敬畏。

「過來吧！」一個虛幻的聲音傳了過來。

馬麟兒趕緊走上前去。

「跪下」接著孫三娘又道「下跪何人」

馬麟兒畢恭畢敬道「茅山派純陽真人弟子馬麟兒」

孫三娘微微點頭，繼續道「既然你誠心入我門中修行，就要通過試煉。現在你只需緊閉雙眼，切勿驚慌」

「是」於是馬麟兒順勢在蒲團上打坐，然後緊閉雙眼，

雖然看不見，馬麟兒卻聽見聲音，只聽那孫三娘念著咒語，周圍吹來一陣風。那風的聲音很奇怪，像是動物的吼叫聲。

過了好一會兒，馬麟兒聽到「睜眼」兩字的時候，才敢緩緩打開雙眼。

雙眼一睜，馬麟兒才發現自己已不在試煉堂中，而是站在一宮殿前面，馬麟兒打量起來，見那宮殿前面的牌匾寫著「寶鏡天宮」，看著四周的用白玉堆砌的地磚，金瓦鋪就的房頂，馬麟兒忍不住疑惑起來「這是哪兒？難不成是狐狸仙住的寶殿。」他看了看周圍也沒什麼人，為查明真相，他只好一步一步朝宮殿里走去。

一進宮殿，只見裡面用一整塊玉碧雕刻的屏風，上面寫著「富貴玉人家」然後下面是一副牡丹爭艷圖。馬麟兒原本家境還算殷實，但眼前宮殿其精緻富麗，怕當今皇宮都不敢比擬。

馬麟兒繼續前進，繞過屏風見了主殿，他趕忙推門進去，居然見地上鋪滿了各種寶玉金石，周圍都是鑲金掛銀。

「這？」饒是見識過金子的馬麟兒也被此情此景震撼住。思考了許久，馬麟兒自言自語起來「這難道是財神爺的寶殿？」為了弄狀況，馬麟兒只好進屋查個究竟。

他一步一步走了進去，玉石與鞋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馬麟兒對於腳下的寶石並不感興趣，他只是好奇在屋中四處查看，眼見沒有什麼線索，只好朝門口走去，待他走到門口再回頭看著滿屋的財寶，突然一股強烈的慾望充斥著馬麟兒的內心，彷彿房裡所有的金銀珠寶都散發出誘人的氣息，指引著自己去拿它們。

馬麟兒不知道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他趕緊搖了搖腦袋，這時他感覺到胸口隱隱的發疼，他趕緊一摸，居然懷裡多出幾塊金元寶

「怪了，這東西什麼時候跑進來了的。」馬麟兒這才覺得眼前的房子有點邪氣，他趕緊將手裡元寶丟了回去，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正當他跑出去再轉頭，卻發現那寶殿早就不見了。而自己一下子卻置身在一條道路之上，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麟兒哥哥」

馬麟兒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十四五歲左右少女朝自己跑來，走近一看，見她穿著粉紅上衣黃色裙子，皙白皮膚，眼如水波，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小酒窩。

那少女看著麟兒，趕忙伸出手晃動著自己手上的珠串，馬麟兒才意識到眼前的少女正是高小翠

「小翠」

高小翠見馬麟兒認出自己，開心地一把抱住馬麟兒，馬麟兒只覺得鼻尖一股少女的馨香。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才分開。高小翠一臉興奮地看著馬麟兒「麟兒哥哥，你長高了。」接著又害羞道「你變得不一樣了」

馬麟兒回道「你也長高了，而且好看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高小翠開心地抿著嘴，接著熱情地拉住馬麟兒開始聊天起來，兩人將這幾年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

「想不到我們分別才幾年，你發生了這麼多有趣的事」高小翠手托著臉頰看著馬麟兒

馬麟兒問道「對了，高班主，你爹現在如何呢？還有喬慕喬叔叔，還有之前姚班主。你們最近幾年怎麼樣？」

高小翠道「還不錯。對了，既然你來到蘇州，不如我帶你去看看我爹還有喬叔叔他們吧」

「蘇州？」奇怪自己明明是在柳城怎麼現在在蘇州。

高小翠一臉堅定地看著馬麟兒：是呀，我們現在在蘇州，我帶你去見我爹他們吧。

說著便拉著馬麟兒往前走。

走了幾步，馬麟兒變得嚴肅起來，他先是甩該小翠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高小翠，許久才道

「對不起小翠我不能跟你去蘇州呢」

「為什麼麟兒哥哥」高小翠緩緩走到馬麟兒面前，然後依偎在馬麟兒胸前「麟兒哥哥，你是喜歡我的對吧，難道你不願意和小翠在一起嗎？」

馬麟兒將眼前的高小翠一把推開，「你不是小翠」說完便跑開了，小翠的呼喚聲不斷從後面傳來，那聲音充滿了蠱惑。馬麟兒一邊跑一邊捂住耳朵，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見高小翠的聲音，馬麟兒才停下了。

此時他正在倆邊皆是雜草的小路上。他對著周圍大喊道「我知道都是幻術，無需騙我呢。」

可是四周沒有任何回應之聲，馬麟兒想起師父之前的那個破離魂咒的法術，於是他屏氣凝神，大喊道「破——」

再次睜眼馬麟兒發現四周景象又變了，此時自己在一個門洞前，門洞上寫著「仙人福地」，周圍都種著寶葯仙草之類的。

「難不成這就是狐狸仙人的洞府」馬麟兒走了進去，見洞石桌椅齊備，上面鋪著氈子，牆壁上的燭台燃著燭火，室內正中還擺著爐鼎，還焚著香。爐鼎後面是一個睡榻，榻上坐著一老者，老者長須綠袍，童顏鶴髮，他看著馬麟兒便笑道「還不過來！」

馬麟兒恭敬上前作揖「晚輩馬麟兒見過仙人」

老者撫著長須滿意點了點頭「唔，不錯居然能闖進我的洞中來，說明你與我有緣。我來問你，為何看見那滿金滿玉的屋子不動心呢？」

「富貴皆浮雲，家中父親常常以此話訓誡晚輩，而且與師父歷練途中也明白，錢財不過身外之物，修身養性才是正理。」

「不錯，小小年紀居然能守得住心性，不慕富貴，不貪女色。我原本不想收弟子的，見你如此，便破例收下你吧。不過，我有個要求。」

馬麟兒微微抬頭看著榻上的仙人，仙人道「你因前世孽導致今生命短，我憐你有道心，收下你，為你續命增壽，助你添德添福。只不過，我這綠狐狸，自來脾氣大，只喜歡我的弟子只遵從我的命令，所以我要讓你背棄你原來的師門，只留在我的門下修行，可否？」

什麼？讓自己背叛師門。馬麟兒趕忙回絕「晚輩不是背信棄義朝秦暮楚之徒，可能要駁了仙人的美意。」

此時老者眼神變得兇狠起來「哼，不過是看你有幾分慧根才給你機會，你既然不願意進我門中，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剛落老者朝旁邊微微一指，那空地上突然憑空出現一個少年，身高樣貌居然和馬麟兒一模一樣

馬麟兒看著如鏡子般的少年，怔得說不出話來。

「我這仙洞，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得了的，你若打得過這人，我便饒了你，不然的話，我就將你魂魄永遠拘在此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馬麟兒對於這狐狸仙如此陰晴不定的脾氣難以招架，但懼他法力高深，害怕自己魂魄真被他拘在此處，他只好勉為其難答應與眼前一模一樣的少年較量起來。

那少年先是丟了一把劍給馬麟兒，自己右手持劍，直接刺了過來，馬麟兒趕忙拿出劍擋在前面，可是少年力氣十分大，將馬麟兒抵退了幾步，此時那少年已將馬麟兒抵到牆邊，馬麟兒趕緊微微側身，直接用劍格擋然後用力拍打劍身，那少年微微吃緊，趕緊挽著劍花將劍收了回來，馬麟兒趁機向少年下盤刺去，少年立刻單腳站立，然後由上向下刺去，馬麟兒早就料到，然後歪頭避開。接著他踏步向前乘勝追擊，少年趕忙用劍擋住馬麟兒的進攻，瞬間兩把劍糾纏在一起，兩人齊齊橫劈豎刺。

想不到眼前少年不僅長得與自己一樣，連招式都差不多。

馬麟兒最後撩劍橫砍，雙方頓時拉開了距離。

怎麼辦？招式、防守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馬麟兒此刻喘著粗氣，而對面那個少年似乎什麼感覺都沒有。

難道對面這個壓根不是人，只不過是一個幻像。他側臉看向榻上的老者，老者似乎看透了馬麟兒的心思，他不慌不忙道「不錯，這個少年不是人，只不過是利用你的魂魄造的一個幻影。他的思想與你接近，所以你用什麼招式他都明白，可是因為他是幻影，所以不會疲累。怎麼樣，你認輸不認輸？」說完老者忍不住大笑起來

認輸？面對這樣一個不可理喻的仙人他怎麼可能認輸。馬麟兒恨恨地看著眼少年，不是說與我接近而已，那說明他並不是完全的我。只要不是完全的我，他就不可能完全複製我的一切。

想到這裡，馬麟兒直接雙手握劍直接沖了過去，那個少年也同樣如此，兩柄劍交疊在一起發出星光，這時，馬麟兒趕緊伸出腿，那個少年正準備伸出腿的時候，突然馬麟兒一拳打在他臉上。少年吃痛退了幾步，

「哼，你終究不是我！」馬麟兒趕緊提劍準備繼續與少年搏鬥，此時少年睜大眼睛，然後仰著頭，接著就變成一股煙不見了。

那麟兒喘著粗氣看著老者，老者一邊笑著一邊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居然能打敗幻像。我再問你一句，你答應不答應入我門下。」

馬麟兒看著老者不卑不亢道「那晚輩再回一句，若是讓我背棄師父，我寧願短壽。」

老者聽完答案，並沒生氣，只是念道「富貴，色相，福壽，一切皆幻影」說完他晃動著手中綠竹做的拂塵，消失在洞中，還沒等馬麟兒反應過來時，一陣風突然吹了過來。

馬麟兒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試煉堂中，剛剛經歷那麼多彷彿過了幾年，而他看了看旁邊燃著的香，還剩了幾寸，想不到夢中幾年，人間一瞬而已呀。

他看著前面的孫三娘，此時孫三娘面無表情，半晌，孫三娘才吐出幾個字「到底是馬宗義的弟子，不辱師門。你已經通過了狐狸仙的試煉呢」

「什麼通過呢？」馬麟兒有些不敢相信

孫三娘點了點頭，「剛才幻境之中的應該是供奉的綠狐仙，雖然略遜你師父的赤狐仙，但其法力高深莫測。」

「綠狐仙」

「對！狐仙中若論仙級，白狐最高，依次便是紫狐、黃狐、藍狐，但這些狐仙都是上仙，在仙庭自有其責，而剩餘的狐仙中，黑狐、赤虎綠狐、灰狐則一般在人間遊歷修鍊。這四種狐仙中，又黑狐仙級品最高，其餘依次遞減。他們平日若能修鍊得道，自然褪去原本顏色，上升到上仙之中。其中狐仙修鍊方法最常見的便是依託修道之人。因為道士到處遊歷，四處除魔衛道，若是與道士修鍊，不僅會增不強法力，添功添德。而對於道士來說法力大增還能降妖除魔。所以為了讓更多狐仙與道士一起修鍊，便有了堂口這一說。我們孫家便是狐仙中最大的堂口，畢竟其他堂口只不過有一兩隻灰狐狸。而唯一一個黑狐仙就在我們堂口這裡。」

原來如此，看來孫家是地仙中最大也最有實力的家族了。

「我這個綠狐仙是上面供奉的哪位呀？」馬麟兒好奇地看著供奉台上的狐狸像。

孫三娘道「是那位拿笛子的仙人。想不到這位狐仙性子冷淡倒是對你另眼相看。這綠狐仙很早就與黑狐仙大人一起被我族供奉，早些年他不過是一隻灰狐狸，后與我曾祖父那輩的高人一起修鍊，待那位高人仙逝之後他便不再收門徒。這麼多年來，試煉了多少個弟子，他都沒看中過。想不到居然能對你青眼有加，這也算是你的造化吧」

聽得孫三娘說這綠狐仙如此厲害，馬麟兒興奮地問道「如此說來，我就能像師父那樣，請那位綠狐仙上身，以後我豈不是可以借用他的法力了。」

孫三娘站起身搖了搖頭道「不錯，你是通過了他的試煉，但是他願不願意借你法力就另當別論了。」

「這——難不成要想借用仙人法力還要用其他法子不成」

「通過試煉只是表示狐仙給你機會一同與他修鍊而已，但最終能不能讓狐仙心甘情願借你法力，就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呢。」

「那到底我怎樣才可以借用綠狐仙的法力呢？」馬麟兒追問道

「這需要不停的修鍊，到時候你自然就知曉了。好啦，你既然已入我門中，我自然慢慢教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出去告訴你師父，你通過試煉這個好消息。」

門一大打開就見馬宗義還站在門前，他看向孫三娘身後的馬麟兒。

這時孫三娘緩緩道「馬宗義，麟兒已經通過仙人的試煉，可以進我門中修行了。」

馬宗義氣定神閑道「麟兒資質本就不差，不過，不知道是哪位狐仙大人。」

「手持竹笛的綠狐仙！」

聽得綠狐仙馬宗義倒是有幾分吃驚，接著一種與有榮焉的眼神看著馬麟兒「想不到那位仙人願意選中麟兒，倒是他的造化，如此一來，幫麟兒度大劫倒是多了幾分把握。」

「是呀！若是灰狐仙，麟兒的大劫就難改了。如今麟兒已入門，他大劫之事需要快快了結，不如明日就給他擺入門儀式吧。」

馬宗義點了點頭「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