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拜見地仙(三)
翌日,孫佑風就按照吩咐給擺了香案貢品在試煉堂門外,其入門儀式倒與之前一般無二,只不過入門儀式最後還要去試煉堂找狐仙拘魂押命。這是與狐仙修行的特殊儀式,意思是將與之共同修鍊的道士的命格交予給狐仙。馬麟兒不解地看向馬宗義「為什麼和狐狸仙修行要這麼多規矩?什麼拘魂押命?這個是什麼來頭?」
馬宗義笑道「你不懂這個很正常,當初我在此修行也問過同樣的話。所謂的拘魂押命不過是將你與狐仙的命數捆綁在一起。這對於兩者都有好處。」
「好處?什麼好處呀?」
「對於狐仙來說,最怕的就是之前的修行毀於一旦,而狐仙的修行是否被毀,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與之修行的道士。狐仙借法力給道士,若道士拿來恃強凌弱,荼毒生靈,狐仙就會因此毀了自身道行。當初我說過,修仙過程中若濫造殺孽會破壞修行,所以,如果將命數綁在狐仙這裡,道士有了忌憚,就不會因法力增強而作惡了。畢竟,一旦修行道士違背道法,狐仙可以自行拒絕提供法力,而且還可以將道士的魂魄命數進行更改,以示懲戒。而對於修行的道士來說,好處一,自然是增強法力,這好處二嘛,就是命數押在狐仙這裡,狐仙會借用自身仙壽為其續命添福。因為道士的命越長,狐仙修的功德也就越多。畢竟找到一起修行的道士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品性德行自然要上上為妙,此外還要看修行的路數命格等等都要相適宜才行。我想那綠狐仙選中你,不僅僅是看你品性,更重要的是你的資質,想來你一定有些過人之處才會被他選中。」
聽完馬宗義的話,馬麟兒才明白師父為何千里迢迢帶自己來此處修行,為的就是能借用狐仙的仙壽為自己續命,師父如此良苦用心,馬麟兒大為震動「師父,是不是只要進行這個儀式之後,我的大劫就算過了。」
馬宗義點點頭「是呀!」然後語重心長地對馬麟兒道「大劫之事你無需擔憂了,既然你被狐仙選中,就要好好修鍊,借用法力除魔衛道,以後,你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你可明白?」
馬麟兒看著眼前的師父,太陽剛好落在師父身後,陽光晃眼,但馬麟兒仍然能感受到模糊輪廓下師父那拳拳的慈愛之情,當厚重而有力的手拍在自己肩頭上時,一股無形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自己的內心彷彿被滋潤過一般,變得更加堅定。
馬麟兒將手搭在馬宗義手背上然後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師父,我會變得更強大,我一定會將師父的道義傳承下去。」
馬宗義撫了撫鬍子,良久才道「為師一直相信你,麟兒」
馬麟兒會心一笑,此刻,兩個師徒的心變得更加緊密。而這一幕,將成為馬宗義生前為數不多的溫暖時刻,也成為馬麟兒不可磨滅的回憶,每當遭遇挫折磨難之時,他總會想起師父那時對自己的信任和期許。
「入室~」
厚重的大門再次打開,馬麟兒跟隨著馬宗義一同入殿,此時殿中孫三娘身披玄衣錦服,手拿拂塵,而孫佑風則是站在一旁微微屈身。
孫三娘指著前面的蒲團道「跪下!」
馬麟兒走前幾步,規規矩矩地跪在蒲團上。
此時孫三娘道「你待會兒只需要虔誠地跪在這裡,其餘的不必擔心,記住,心誠則靈。」
「是,孫婆婆」馬麟兒雙手合十,恭敬地看著面前的狐狸仙。
話畢,孫三娘一邊晃動著拂塵一邊默念咒語,有時還對著狐狸像躬身作揖。
馬麟兒依稀從孫三娘口中聽得什麼黑太太,什麼敬拜之類的話語,突然,供奉台最上面的那尊黑狐狸像開晃動起來,一股強勁的無形之力突然朝馬麟兒正面壓過來,馬麟兒屏氣凝神,巋然不動,這時,孫三娘回首,馬麟兒見她眼睛黑碩明亮,只見她左手並雙指,開始念叨「綠狐仙,聽令!」
聽著她低沉卻震撼的聲音,馬麟兒知道這是黑狐仙上身了。
孫三娘話音剛落,一股綠煙從第二排的綠狐仙身上冒了出來,隨後又圍繞在孫三娘周圍。
「座下馬麟兒,庚寅年,二月,未時出生,為茅山派弟子,如今叩拜狐仙門下。限綠狐仙人拘其魂魄,押其性命。」
這時煙霧之中傳來一個聲音「領旨!」
綠煙一下又飛到馬麟兒身邊,馬麟兒並無覺得異樣,只是感覺一股暖流從頭頂躥出。
孫三娘見綠煙已經將馬麟兒團團圍住,便咬傷了右手手指,接著又念道「改命乎?可改?」念完之後就用血指在一張黃紙前面寫寫畫畫。
但奇怪的是,任憑孫三娘如何用血寫字,黃紙居然滴血不沾。
孫三娘微微皺眉,她加重了聲音,重新念道「改命乎,可改」而黃紙上面仍是不顯一字。
這時一旁的馬宗義神色有些慌張,他知道改命三次若不成,這儀式就算作廢。於是他趕緊請神,一陣狐嘯過後,一道赤煙跟隨綠煙一起纏繞在馬麟兒身邊。
孫三娘見狀咬牙繼續念咒再畫「可改?」
終於在第三次,黃紙上面出現了一道符的字樣。孫三娘用在手心寫了四個字「命魂已定」,然後一掌拍在符紙上,符紙上面的符號立刻閃爍出異樣的金光。
待金光隱去,馬麟兒才覺得頭頂暖流才消失不見,這時,兩股煙霧才飛了回去。
一切結束。孫三娘才將附身的黑狐仙給請走。
「想不到你的命格這麼麻煩,要不是你師父請赤狐來幫忙,怕是那綠狐也難幫你改命。」孫三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然後她道「好了,如今你無需擔心你的大劫,自然有狐仙幫你。」
馬麟兒趕忙磕頭「謝過孫婆婆」
孫三娘趕忙示意一旁的孫佑風扶起馬麟兒,「你不必謝我,如今你是我門中人,今後要好好修鍊,不要辜負你師父還有狐仙大人的期望。」
「是,弟子謹記孫婆婆教誨。」
孫三娘點了點頭「好了,這入門儀式也費精神,佑風,你帶麟兒下去休息一下吧。」
「是!」於是孫佑風帶著馬麟兒出了試煉堂。
兩人一離開,馬宗義就走上前對著孫三娘道「三娘,此次前來,除了麟兒的事以外,還有一件事要與你相商。」
孫三娘看向馬宗義道「你莫不是想讓我出山?」
馬宗義點了點頭「是,我想讓你陪我去一趟沙洲。」
「沙洲?這是為何?」
「為了玉修教!」
「玉修教」孫三娘拉長了聲音,「此教派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說這教派建教不過才短短十幾年而已,其教眾之數已達萬數,我倒是挺佩服這建教之人。聽說這玉修教教規嚴格,教派之人也行蹤詭秘,我對其知之甚少,只是前些年偶爾見過一兩個教眾在傳播教義,不過是督人行善積德,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馬宗義嘆了口氣道「那是你不知道這教主是誰?」
「是誰?」
「你可否記得我曾經收過的一個徒弟,道號叫如乾的。」
「如乾?我如何不記得,你告訴過我,當年他不過十五六歲,天資聰穎,就被你收在門下,你對他是極盡喜愛。只不過,這如乾居然是個忘恩負義之徒,在你準備剿滅邪教極樂教的時候,他居然與極樂教暗中勾結,將你打成重傷。後來,你念他年幼之時的孤苦,便饒了性命,從此,你們兩個也分道揚鑣。自此以後,你便閉關不出,要不是我去觀月觀找你,你怕是一輩子就躲在觀月觀里當縮頭烏龜呢。」
「哎,當年要不是我婦人之仁,或許就不會有玉修教這個新的邪教了。」
「哦?聽你的意思,彷彿這玉修教就是如乾創立的?」
馬宗義點了點頭「正是!你們平日不外出,自然不知道玉修教的厲害。那南疆怪道兩個徒帝都在玉修教中,其中一個徒弟還是玉修教的金令使者。」
「南疆怪道?就是那個擅長蠱術無惡不作的南疆怪道?」
「是,許多年前南疆怪道橫空出世,因一手蠱術在江湖之中頗有威名,不過,因為他性格怪癖,為人邪惡,喜歡濫殺無辜,被同道中人所不齒。」
「哼,上樑不正,他的兩個徒帝八成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樣的人居然在教派之中,看來這個玉修教也不是什麼好的教派。」
「是呀,光是區區兩人都已經作惡不少了。」接著馬宗義便把狐狸像、段金指以及毛俊傑之事講給孫三娘聽。「……這幾件事就可以看出那教派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後來,我去多方打聽,發現這玉修教分教頗多,為了維持教派發展,他們不惜一切搜刮教眾錢財,為此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
孫三娘一向嫉惡如仇,於是恨恨道「修道之人從來不是為了金銀利益,哼,這樣的教派就該被滅掉。不過玉修教教眾極多,分教也不少,我們不應該逐一擊破?為什麼反倒直接去沙洲呢。」
「欸,這種邪魔外道最好是自上而下進行剿滅,他們不過是因利而聚,被如乾蒙蔽了而已,只要我們把如乾給除掉,這些教眾自然會因無利可圖,分崩瓦解,這些散沙聚不起來,假以時日,便會被眾多同道之人給消滅掉。」
孫三娘覺得有幾分道理,不過她也明白馬宗義如此迫切去沙洲找如乾,還不是因為當年之因。馬宗義與孫三娘同在一門修鍊,年少兩人產生情愫,不過因為一些緣故最終未能修成正果,雖兩人早無男女之情,但雙方對彼此了解透徹,孫三娘並沒有點破馬宗義急切的根本原因,她凝重地看向幾位狐狸仙的神像,良久才道「好吧!我跟你一同去,不過既然只是除掉如乾,只要偷偷將他殺掉即可,切不可打草驚蛇」
馬宗義點了點頭「那是自然,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出此下策。畢竟沙洲附近都是百姓,而那些百姓又是玉修教的信徒,我不想傷及無辜。只要將他除掉,那些烏合之眾也就沒什麼威脅了。」
孫三娘看向馬宗義,見他神色夾雜著些許憤慨,還有幾分不舍。孫三娘了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許久才道「你我不必多言,此次我定助你。不過,我自來門中事多,許等我安排妥當才可離開。」
馬宗義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轉身離開了試煉堂。
看著馬宗義離開的身影,孫三娘再次看向那隻赤色狐狸像盯住狐狸像的手臂,手臂的顏色有異,仔細一看,那手臂似乎是才安上去,塗了一層新的顏料。
「醫者難自醫,算命難算己。」孫三娘揮動著拂塵看向最高的黑狐狸像「狐仙大人,此去凶多吉少,原藉助法力,能逢凶化吉。」
話音剛落,一陣勁風就將試煉堂的大門緊閉起來,孫三娘警惕地看著大門,依稀見,一個聲音入耳,孫三娘吃驚地看黑狐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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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孫三娘最上面,右邊依次坐著自己的大兒子白佑天、二兒子白佑雲、三兒子白佑正。而左邊最前坐的是馬宗義,馬麟兒則隨侍一旁,接著便是孫佑風,最下的卻是一個女子,看她樣貌,年齡略在孫佑風等人之上,她身形纖弱,看似弱不禁風。
馬麟兒有些好奇地多看了那個女子幾眼,這時堂上的孫三娘咳嗽了一聲。
右邊最前面的大兒子白佑天率先發話「娘,你特地招孩兒們過來到底是何事?連鳳姑姑都被叫來了?看樣子門中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另外兩個不知情兒子也附和問道。
這時孫三娘指著馬宗義道「這是以前我提到過純陽道長,此次我要與他一起外出辦事,所以招你們過來,安排一下教門事宜。」
其他人聽了先是對馬宗義施禮,接著二兒子白佑雲問道「不知道娘親和道長去哪兒,辦的什麼事兒,這去又要多久呢?」
「此次我準備去沙洲,至於多久嘛?少則幾月,多則半年,我怕我這一去耽誤不少事,因此我走後就需要你們幾個多操勞些了。」
三個兒子面面相覷,這時白佑天起身「您是門主又是我們的娘親,自然行動隨意,只是孩兒們擔心娘親,不知此行是否有兇險?還請純陽師叔告知一二。」
馬宗義捋了捋鬍子,不敢多說。
反倒是孫三娘打斷了白佑天的話,她起身踱步「我問你們,我們為何修道?」
孫三娘的第三個兒子白佑正起身回道「自然是除妖邪立正法。」
「那我再問你,什麼是妖邪?」
「妖邪就是會妖法的妖怪鬼物,還有會邪術的壞人,這些東西,只會危害蒼生,讓百姓不寧。」白佑天忙答道。
「既然是會邪術的妖魔鬼怪,跟他們較量定會有兇險,我自來教你們道義之法,為了正義,為了百姓,哪怕粉身碎骨,我們也不懼他三分。」孫三娘深深地看向三個兒子。
這時,孫佑正與孫佑風相互使了眼色,孫佑風才慢慢起身道「娘,三位兄長不過是擔心娘親罷了,以前您出去,一般都是帶著我或是大哥,這次就您一人出去,我們也是害怕您有什麼閃失。雖說有黑狐仙,但我們又不知道您去多久,幹什麼,所以才多問幾句!」
孫三娘到底沒給小兒子置氣,只是指著左下的女子道「白鳳!你知道我為什麼特地叫你過來嗎?」
那個女子思索道「大嫂平日出遠門一般會帶著佑風,這次,幾個侄子你都不帶,我想你叫我來,應該是讓我跟你一同外出吧。」
「哈哈,不枉你哥哥說你有玲瓏心,是呀,這次我叫你來就是希望你陪我出趟遠門。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白鳳拱手道「大嫂又吩咐,我有什麼不從的呢?你們幾個就別擔心了,有我陪著,自然出不了大事。」
聽到這裡孫三娘的四個兒子也算鬆了口氣「有姑姑陪著,我們還擔心什麼。娘,你只管安排我們便是了。」
接下來孫三娘將門中事務細分安排,因孫佑風長居門中,又占著孫姓,但恐與其他三兄弟生分,所以將掌門一職給了白佑天,而將狐仙長老一職給了孫佑風。
眾事安排皆罷,孫三娘便單獨將白鳳留了下來,而沙洲之行,馬宗義並不想帶著馬麟兒,便把馬麟兒也叫了出去。
看著被關上的門,馬麟兒心中有些失落,一路跟來,師父無論大小事都從不會在他面前有所遮掩,為何師父這次去沙洲為什麼不帶上我?
那孫佑風有何嘗不失落,以前但凡孫三娘出門,基本上帶的都是自己,如今這次外出,居然只帶白鳳姑姑出門,甚至連辦什麼事兒都講與他聽。
一旁的白佑天看孫佑風沒精打採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嗨,都多大了,還是離不開娘。娘親既然把教中之事交給我們,我們就要好好擔下這責任才是,你看你,不成氣候的樣子。怎麼當得起狐仙長老一職」
「這長老愛誰當誰當去,我就想跟著娘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兒,居然去那麼遠的地方,還去那麼久。」
白佑天見他如此不成氣候,急的向上前揍孫佑風,一旁的白佑雲和白佑正趕忙拉著「你也知道四弟最愛粘著娘啦,打小就這樣,一天不看到娘就哭。大哥你就別生氣啦。」
「哼,如今都是五十的人了,孩子都幾個了,還是如此,我真是恨鐵不成鋼呀!」說完白佑天便拂袖離去。
這邊白佑雲無奈搖頭跟著白佑天走了,只有白佑正留了下來,他先是支開了馬麟兒,然後拉著孫佑風來到卧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