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秋意濃

完顏燕準備過去看個究竟，卻沒聽到周子琪響應，回過頭來，發現她臉色蒼白，身子微微發顫，急忙湊過來問道：

「子琪！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我渾身無力，燕子，剛才那女的回頭，你看清沒有？」

「啊！她回頭了嗎？」

周子琪心中驚濤駭浪，腦子飛速旋轉，這事還得請她幫忙。

「燕子，你幫我一件事好不好，這件事十分重要，只是我怕嚇著你。

「啊！到底什麼事？」

完顏燕本就膽小，聽她如此說，心中打鼓，卻也不願就此退縮。

「你去前面看看，尤其那女的，就那個背著身坐著一動不動的人，估計是個模特，對面三個人在畫她。」

「哦！這樣啊，我還納悶呢，他們怎麼一直盯著她看來看去。」

「對！你去看看她，如果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千萬要穩住，別驚慌，打聽一下他們從哪來，記住！一定要問清楚，然後回來告訴我。」

完顏燕越聽越迷惑，青天白日的，能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但聽她說的慎重，心中又不免惴惴，抬頭再看看天上燦爛的陽光，膽氣略壯，抬腳向前走去。

「好！你等著，我一會就回來。」

周子琪看著她慢慢走遠，一顆心依舊咚咚咚跳個不停，她躲到一棵樹後面，探出頭來，死死盯住那個女子的背影，只覺匪夷所思。

對面四個人正是夏雨一夥，按照計劃，他們一大早出發，由小強開著吉普車在前面帶路，王經理又找來一輛昌河麵包車跟在後面，一行人浩浩蕩蕩，翻山越嶺，沿著一條崎嶇不平的鄉道前行，終於在上午十點左右抵達目的地。

小強家中有個胞妹，名喚小芳，秋季剛上高中，今天周日，正好做了幫手，和父母一起將接待之事準備妥當，只等客人到來。

大家進了小強家梨園，不免一番讚歎，雖然在路上小強將軟兒梨的食用方法早已講過，但看到樹上掛滿誘人的梨子，沒有吃過的人終究還是難以相信，夏雨也是覺得奇怪，西琳卻總是快人一步。

「小強哥，這樹這麼高，怎麼摘果子啊。」

她繞著彎說話，終究還是想嘗個鮮，眾人只是笑，看她表演。

「這可是一門技術活，干這個的人叫天把式，俺勉強湊合，比起俺爹可差遠了。」

小劉哪知道西琳的心思，老老實實地回答，招呼大家洗手，讓小芳端來切好的甜瓜和籽瓜，先墊墊肚子。

梨園樹下搭了個木檯子，上面鋪了一張碎花塑料布，權當飯桌，大家一圈坐了。西琳抓起一片籽瓜，一口咬下，汁水橫流，旁邊的李玉清看得暗暗心驚。

「天把式！這名字倒是特別，不知有何說法？」

夏雨挑了一塊甜瓜，咬了一口，香脆清甜，真是瓜如其名。

「呵呵！夏兄弟真是好學之人啊，這個我倒是知道。」

王為仁一口吞下一塊甜瓜，伸手抹抹嘴，這才接著說道：

「你看這梨樹多高，矮的也得十幾米，高的有幾十米，可不是挨著天嗎？」

大家聽了抬頭望去，果然樹冠又高又大，濃蔭蔽日，此時部分樹葉開始變黃變紅，其間碩果累累，煞是好看。

「這麼高！猴子才能爬上去吧！」

西琳左一片籽瓜，右一片甜瓜，吃的汁水淋漓，中間還不忘插話，啥也沒有耽擱。

「說的好啊，不是猴子也得練成猴子。

這園子和耕地一樣，也是包產到戶的，這裡家家戶戶全靠這些梨樹生活，要伺候好這些梨樹，可不容易。」

「靠梨樹生活？那這一棵樹能摘多少果子？一百斤？」

西琳的問題層出不群，倒是省了大家提問。王為仁點燃一根煙，笑呵呵說道：

「這就要看把式的手藝了，還得勤快，伺候的好，一棵樹就能摘一千斤以上。」

「我滴媽呀！這麼多，那不是發財了！」

西琳這句話倒是大家的共同感受，光小強家園子里至少也有二三十棵，那一年得產多少斤梨子，可不是發財了嘛。

「現在政策好，確實比以前強多了，不過離發財還早呢，太多了不值錢，這玩意非得凍了才好吃，可凍完了又不好保存，除非家裡有冰箱，那才能放幾斤。」

「就沒有什麼儲藏的好辦法嗎？」

這回卻是夏雨發問，這梨子倒是特殊，要是解決不了儲藏的問題，就得短時間內市場消耗掉，只能便宜賣了。

「難啊！聽說為這事上下都想過辦法，目前還是沒啥好主意，所以發不了財，也只能維持生活。」

「那還不如砍了種糧食，倒也省事！」

西琳又是語出驚人，大家聽了都是一愣，好像也不能說她錯了，但就是覺得不對勁。

「還真有！有些承包戶懶得好好伺候，把式也不行，比種糧食又麻煩又費工，這梨樹脾氣也大，自個兒就死了，只好砍了樹，挖了根，改種糧食。」

大家都覺得可惜，到底為啥可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為啥有些人還留著，怎麼不全砍了？」

西琳似乎跟砍樹較上勁了，李玉清聽著暗暗好笑，吃貨吃不到梨子，就拿梨樹撒氣，卻不能說破。

「家裡要是有個好把式好好伺候，雖然辛苦些，算下來比種糧食還是划算，再說了，這是祖宗留下的東西，也不能說砍就砍了。」

西琳吃完瓜，再也坐不住，對把式的話題似乎也失去了興趣，起身在周圍溜達，時不時抬頭看看，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天把式是把式里最好的吧！」

「對對對！夏兄弟說的沒錯，你看我，胡扯半天，把正題給忘了。據說這伺候梨樹有一套祖傳手藝，怎麼栽，怎麼剪，還要吊枝嫁接什麼的，最後還要摘果子，這麼大的樹，都得架上雲梯，在上面高來高去，一般人真幹不了。」

大家想象著天把式的手藝，都有些悠然神往，卻聽西琳喊道：

「姐姐！夏老師！別坐著了，我們去轉轉，看看哪裡適合寫生。」

王為仁朝楊翠花使個眼色，楊翠花站起來說道：

「夏兄弟！你們先去轉轉，我們給小劉打下手準備午飯，記得早些回來啊！」

說著把王曉琴和招待所其他幾個人都留了下來，夏雨見了，微微一笑，打個招呼，和李玉清跟著前面姐妹倆的身影去了。

陳婷婷正在猶豫，卻被西琳拉著一路走去，掙扎幾下說道：

「琳琳，我得去幫忙做飯，剛主任安排了，我這麼去閑逛，算怎麼回事。」

她心中計較，夏雨肯定是客人，西琳和李玉清也算客人，唯獨她不是，這不是讓人背後說閑話嗎？

「沒事！」

卻聽到身後傳來夏雨的聲音，回頭看去，夏雨和李玉清也跟了上來。

「你是我的助手，什麼叫助手！我走哪你就得跟到哪，再說了，西琳是你親妹妹，你這當姐姐的不得好好陪著。」

「對！夏老師，你今天說話可好聽了，可不像昨天，盡拿我開心。」

「你放心！我以後都站在你這邊，你說東，我絕不往西。」

「真的？我怎麼聽著不對味。」

「放心！一會讓玉清給你摘梨吃。」

夏雨和西琳東拉西扯，其他兩人笑而不語，四個人慢慢往前走去，不一時，黃河的滾滾波濤聲傳入耳中，大家來了精神，加快腳步，穿過幾棵大樹，已然黃河在望。

為了慶賀夏雨大難不死，共同歡度佳節，這次秋遊王為仁做了充分準備，楊翠花精心安排，甚至帶了個招待所的廚師過來，小劉一家更是使出渾身解數配合，午餐非常豐盛，山珍河味，農家土燒，時令果蔬，還自帶了酒水，可以說應有盡有。

餐前，王為仁首先起身致詞，在秋風送爽中說了一籮筐土味好話，無非國泰民安，身體健康，闔家幸福之類，大家齊聲喝彩鼓掌，共飲一杯，西琳叫的最起勁，手都拍紅了。

接著夏雨起身表達感謝，無非自己遠來是客，卻如歸故里，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之類的套話，倒也入鄉隨俗，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土味，大家自是鼓掌稱善，再飲一杯。

西琳聽得又噘嘴又翻白眼，對著旁邊的姐姐不停耳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西琳姑娘！聽說你能歌善舞，要不要給大家來一段啊？」

大家一聽，齊齊望去，卻是王曉琴在說話，她一直在廚下幫忙，這會剛剛出來，腰間還系著圍裙。

「好啊！西琳姑娘不是一直把夏兄弟叫老師嗎，學生給老師祝福，我們今天也沾沾光。」

王為仁當先附和，理由十足，大家一起鼓掌邀請。

西琳倒也大方，盈盈站起，眼珠子一轉，端起一杯酒來，做了個屈膝禮說道：

「小女子不才，給大家獻上一杯美酒。」

說著放下酒杯，帶頭鼓掌，卻是有節奏的掌聲，然後隨著掌聲慢慢後退幾步，做了一個蘭花指提裙式，接著一個轉身，揚眉動目，晃頭移頸，時不時拍掌彈指，都是典型的維族舞蹈動作，大家看的目眩神迷，大聲喝彩。

一曲舞罷，又來個躬身禮，動作瀟洒，如行雲流水，又贏得一輪熱烈的掌聲，大家同飲了第三杯，齊聲稱讚。

陳婷婷看的激動不已，熱淚盈眶，這一次，倒是她的手拍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