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賊龍突擊進行曲
還有兩個小時，天就該亮了，密林背後泛起的一抹黃，昭示著新一天的到來。
白金小心翼翼的摸索在林間小道上，繁茂的藤蔓遮蔽了他的視線，四周充斥著淡淡的泥土芬芳，在這裡，獵人感覺不到其他生物的氣息。
這些痕迹實在是太過明顯，小賊龍的腳印一直順著殘羹向前延伸，每一份反噬的殘肢上都有密集的齒痕和大小不一的爪痕，很顯然，小賊龍將大型獵食者吐出來的殘羹當做食物吸收。
白金繼續跟著痕迹往前走，靴子很輕巧的踩踏在鬆軟的草皮上，他必須和痕迹保持一定的距離，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中時刻保持警惕，因為賊龍的警覺性非常高，任何一點響動……
突然，一陣怪異的[咔啦]聲吸引了白金的注意，那是生物踩碎樹枝的聲音。他緩慢的挪動視線轉向自己的腳底，一塊埋藏在草叢中的腳印，被白金的皮靴踩壞了。
白金原本追蹤到的腳印還在距離自己三米遠的地方，這串腳印卻贏藏在這種不容易發覺的角落，而且是一整片，順著針樹林生長的軌跡與之前的痕迹交合，在食草龍的屍體周圍形成了一個圈。
這是「原路返回。」
部分普通的動物也會有著這樣的一種習性，是一種非常簡單卻實用的技巧。通過在事先設計好的路線上留下足跡，再用後腳掩蓋前腳的足跡慢慢倒退，這樣看起來就會形成一條[虛假的路線]。
「原路返回」不但可以減少痕迹的數量，也讓獵人誤以為留在屍體周圍的足跡就是小賊龍行徑的方向，一步步將獵人引誘進自己的狩獵範圍，沒料到覆蓋在針樹林下的足跡才是小賊龍真正的動向。
原本以為是跟隨著獵物的痕迹一路前進的白金，卻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獵物的圈套。
白金沒有出聲，他故作鎮定的慢慢後退，盡量讓自己離針樹林遠一些，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悄悄地摸向了別在腰間的匕首，呼吸平緩而有節奏。
一道黃綠色光影從棘草叢中一閃而過，突如其來的疾風將白金視野所能涵蓋的範圍迷惑得團團轉，成片成片的腳步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急促，雜亂，興奮，非常迅猛的速度令獵人無法掌握它們的位置，白金索性抽出匕首準備迎擊。
一隻小賊龍猛的從他身後衝出草叢，利爪掠過白金頭頂的同時，被匕首一刀扎中了腹部。
小賊龍在成年之前的腹部質地非常柔軟，是獵人對其下手的絕佳位置。
匕首上的毒液滲進賊龍的皮膚，還沒等白金拔出獵具，另外三隻賊龍分別從不同的方向猛撲過來。白金的速度跟不上賊龍的攻勢，只能將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賊龍當做盾牌，撞飛了其中一隻，與此同時，一陣劇劇痛從背後襲來，白金的背脊被一隻賊龍撕裂了皮甲，獵具下的皮膚也被扯出了三道滲血的爪痕。
「操！」
白金抽出匕首回身橫斬，卻只砍中了眼前的一團空氣，第三隻賊龍直接擒住白金的肩膀，兩顆尖牙瞬間穿透了獵人的皮甲和肩肌。
白金反應非常迅速，在唾液還沒能進一步擴散的時候用力甩開了賊龍，腐蝕液體只是融化了最表面的一層硬皮，沒有傷及皮膚。
獵人的身體開始變得燥熱起來，白金首先處決掉了動彈不得的賊龍，接著拼盡全力衝進了針樹林。
三隻賊龍緊跟其後，他們的鼻子遵循著白金的氣味以及他背部傷口的血腥味，在漆黑幽暗且地形複雜的樹林里窮追不捨。
獵人沒有時間給匕首重新上毒，賊龍的腳步聲也越逼越緊，枯葉與樹枝穿插的地面在獵物與獵人之間形成波狀的回聲，經過獵人的身體再反饋到賊龍的耳朵里。
近了，更近了。
一隻賊龍側身繞過粗壯的樹榦，同時亮出利爪猛切面前的黑影，卻只是磨碎了一層乾燥的樹皮。
哪裡有獵人的身影，三隻賊龍重新聚攏在一起，白金的氣息也在同時被濃厚的血腥味所覆蓋，這股血腥味不是來自同一個方向，而是四面八方，忽遠忽近。靜止的、移動的，怪異的滋味擾亂了賊龍的嗅覺系統，它們跟丟了白金的蹤跡。
有一股濃厚的血腥味距離賊龍的位置非常接近，就像是蹲伏在樹榦身後休息的獵人散發出來的氣味。賊龍感覺不到地面的震動，它們的目標沒有移動。
三隻賊龍慢慢的向著氣味瀰漫的方向靠近，它們富有流線型的身體即便是在複雜的森林裡也能穿梭自如。悄無聲息的賊龍已經匍匐在散發味道的針樹面前，從三個角度，不同的位置同時發起進攻。
陷阱！
等到賊龍反應過來的時候，白金已經從樹上迅速跳下，匕首利索的栽中了一隻賊龍的上顎，並從它的下巴刺出，死死的釘在地面上。
白金的左手也鉗住了另外一隻賊龍的尾巴，綁在屁股後邊的剖刀被用力甩到半空中，獵人利用樹樁猛的躍起，腳後跟踢中剖刀的刀把，一瞬刀光瞬間剜破了賊龍的喉管，一時間鮮血四濺。
「剩你了……」
最後一隻賊龍發出尖銳的嘶吼，但它沒有輕舉妄動，畢露的鋒芒隨著逐漸暗淡的凶光慢慢收斂，在一段時間的對峙之後，它逃走了。
白金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四周終於恢復了寧靜，兩隻賊龍的屍體也已經停止了抽搐生痙攣。
兩具屍體同為雄性小賊龍，那隻成年的雄性賊龍和與它完成繁衍的雌性賊龍都沒有出現，這就說明賊龍的巢穴距離針樹林還有一段距離，這些小賊龍是跟著另外一隻領導者的痕迹來到這裡的。
白金心頭一怔，教導賊龍群狩獵精靈鹿的獵食者和襲擊食草龍的獵食者不是同一隻。
[莫非，大型獵食者，有兩個？]
賊龍的皮囊很有用處，雖然沒有人會食用賊龍的肉，因為它們的肉質僵硬且帶有酸性，很難處理，但是白金還是選擇將肉和皮囊分解帶走，希望這些材料能在明天的選拔中發揮作用。
一陣莫名的震感打斷了白金解剖屍體的動作，像是從北方的樹林里傳過來的，一群喪鳥隨之而起，破碎的聲音與陰暗的群鴉陰影掩蓋了古代森林的上空。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浪捲起漫天煙沙，距離太陽升起還剩下一個小時。
白金沒辦法清理自己背上的傷口，只能用乾淨的布條纏繞在自己胸膛，他想要盡量避開這個聲音的來源，但世事往往沒那麼如意。
即便他不去接近古怪的聲音，聲音仍然在向他不斷的靠近。
就在白金快要走出針樹林的時候，一樁藍松轟然倒塌，白金翻滾著向後逃開三步的距離，恍然看到一隻黃綠色的壯臂橫在自己身前。
漆黑的夜空下，白金看不清怪物的模樣，他也不敢抬頭，只是本能的慢慢向後蜷縮。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隻同樣巨大的怪物壓倒了前一隻怪物的身體，震波將白金吹飛到棘草叢裡，借著消沉的月色，白金總算看清了糾纏在一起的兩隻巨獸。
獵食者全身都被黃綠色的鱗片覆蓋，背部長有奇特的鬃毛，身材修長，四肢粗壯。如果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看到其鬃毛上細密排列的小刺，使鬃毛相互纏繞起來形成辮子狀。
令人作嘔的酸臭味，冒著白煙的腐蝕性唾液，這兩隻都是已經成年的大賊龍。
鬃毛會隨著賊龍的成長而增長，象徵著力量與魅力，同時也是求愛時吸引異性的關鍵。往左的一隻大賊龍鬃毛下垂，色澤鮮亮而壯碩，而往右的一隻大賊龍色澤暗淡，皮膚與之相比更加粗糙且傷痕纍纍，不但牙齒有明顯的斷裂，就連舌頭也只剩下一半。
它將胃酸作為武器從胃部翻湧出口腔的時候，由於失去了舌頭的誘導，甚至會燒傷自己的肉壁。
白金聽說過大賊龍的故事，但從來沒有親眼見識過，恐怕連父親也沒有。他知道成年的雄性大賊龍會向上一任較為年邁的賊龍領袖發起挑戰，一旦勝利就會成為新的領袖。
這種促進族群新老交替的做法並非賊龍獨有，但賊龍的生長周期較長，兩隻成年大賊龍纏鬥的場面實屬罕見。
白金顧不上撒了一地的素材，扭頭便跑，卻突然被一隻骯髒的手掌捂住了嘴。
一個疲憊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安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