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代森林
由於地殼變動以及各因素的波及，曾經分隔兩岸的新大陸與舊大陸因為某種契機結合在了一起，古代森林接通了村莊以北的岩石台地，並以極快的速度增長著森林的範圍。
白金摸索在山脊的背陰側，夜晚的空氣比任何時候都要寒冷，適應低氣溫而瘋狂生長的棘草從白金的皮膚擦過，上邊沾有些許露珠的痕迹。
一整個晚上都沒有下雨，氣候明明很乾燥，土壤卻很濕潤，有翻新的泥土和凝固的粘液，足跡很淺，是某種小型野獸經過的痕迹。
這些痕迹都很新鮮，白金伏低身子仔細觀察獵物腳印的走向，卻發現散落在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像是被什麼壓垮了一般，極不規則的折在半路一方。
在稀碎的枝幹上不但殘留著賊龍具有腐蝕性的唾液，甚至還沾有零星的碎肉沫——帶有白色斑點的動物皮毛，這是從那隻受傷的精靈鹿後腿上咬下的。
讓白金感到震驚的是，隱秘在灌木身後漆黑的腳印，比小路上的腳印大出許多，雖然形狀相仿，但絕不是同一隻小賊龍留下的。
這就表示沿路附近有大型獵食者活動的痕迹，它帶領著小賊龍從這裡經過不久，且善於隱藏自己的蹤跡。精靈鹿的傷口不是它造成的，否則不會只傷到一條後腿這麼簡單。這不像是賊龍一貫風格的集體狩獵，更像是……
白金想起了父親傳授自己狩獵知識的場景，熟練的獵手負責輔導，而新手負責實踐。
這是一場有計劃的捕獵教學，這頭大型獵食者在教導小賊龍追殺獵物的技巧。
難以置信。
精靈鹿絕不會主動接近獵食者的領地，最大的可能就是這隻大型獵食者還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巢穴，或者它的巢穴因為某些緣故被摧毀了，所以不得不四處遊盪尋找新的巢穴。
賊龍是喜陰耐濕的生物，他們的皮囊乾燥且強韌，能夠吸收空氣中大部分的水分，因此對於這類生物最理想的巢穴當然就只有洞窟。
只要找到洞窟，就一定能夠找到自己的目標。
白金稍稍緩和了一下情緒，他必須冷靜下來，畢竟剛才的推論也只是自己的猜測，狩獵季很快就要舉行，村裡的獵戶已經排查過森林四周所有的危險，不可能會出現大型獵食者的蹤影。
也許只是和賊龍行跡相仿的植物標記，或者是什麼自然作用導致的外形變化。
白金在心底寬慰自己，同時打開採集瓶，用小刀將殘留在灌木上的碎肉和部分唾沫挑進去，密封收好。
天快亮了……白金抬頭看了一眼愈漸黯淡的月色，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裡的剖刀。
自己必須趕快。
……
能看到月亮的地方，在靠近岩石台地的小村莊里，白山正和父親一起忙著擦拭明早試煉用的獵具。
「森林在呼喚……」
父親的手指突然被尖刺扎了一下，一滴血珠頓時從皮膚底下冒了出來，但是父親並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埋頭打磨長槍的槍頭。
仔細看看，村子早早地就鋪上了鮮花以及迎賓用的禮炮，廣場上的攤販也被長老命令暫時歇業，給遠赴此地的公會獵人的熱氣球預留位置。
但唯有那尊獎台，二十年來一直沒有挪動過，上一次有資格站上它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旁，他的父親，一個穩重成熟的男人，為了即將出生的兄弟二人，放棄了成為獵人的機會，選擇留在村莊里成了一介獵戶。
這一次，就輪到白山了……然而父親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
可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父親。」
白山終究是忍不住先開了口。
「您有什麼話，不妨先說了吧。」
父親的眼神突然變得迷離了起來，他看了看白金房間的窗戶，很小心的放下自己手裡的夥計。鐵鎚輕創鐵氈是發出的鏗鏘的搓頓聲，似乎讓他心裡的石頭稍微放下了一些。
「白山……」
父親的語氣更輕了，好像生怕自己會說錯什麼。
「你能不能……退出這次試煉。」
白山手裡的刻刀也停住了，他的表情沒有變化，眉公卻不自覺的擠在了一起。
「憑你的本事，即便不通過選拔，同樣也可以到達梅城，參加那裡的考試。但是你弟弟白金……你知道，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教給你們的了，我希望你們兄弟倆都有機會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
「拋開其他人不談，如果你和白金同時競選，結果想想也知道……我不想讓白金和我一樣窩囊一輩子。白山，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話，我會湊齊你到梅傑波爾坦的經費，到時候，到時候……」
父親沒有再接著說下去，白山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扔下刻刀和短劍，起身往家裡走去。
兩個男人的背影交織在陰影下，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但父親仍舊不知道白山的意思，隨著沉重的一聲關門聲，男人的思緒也被猛的折斷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
泥土，很潮濕的泥土，除了泥土以外，還有兩具食草龍的屍體以及一副看上去曾經承載過某種重物的大坑，依照痕迹來看應該是成年食草龍曾經卧過的地方。
食草龍幼崽的肋骨以及腹部都有明顯的抓痕，尤其腹部的傷痕最深，其中一隻食草龍屍體的腸子還曝露在草地上，這是賊龍獵食的一貫做風。
成年食草龍的身形巨大，骨骼重量遠超自身肌肉重量，導致其行動十分緩慢，它在這裡被突然襲擊並且在瞬間整個消失得無影無蹤，能夠在短時間內將一頭成年食草龍整隻帶走，看來白金的確已經闖進了某個大型獵食者的捕獵場。
已經很接近了。
地面上潮濕的痕迹以及溫潤的氣候，臨近山嶽的森林符合賊龍生活的所有因素。雄性小賊龍會與團體中所有雌性小賊龍進行交配，並在此期間打倒所有企圖插手的雄性賊龍以保證自己的交配權。
只有最強的小賊龍可以獲得交配的權利，而溫潤的洞穴也為其提供了絕佳的產卵環境。白金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草地，只有一棵藍松樹下的土壤表層異常的乾淨，散落的枯葉應該已經被賊龍收集並帶回自己的巢穴當做產卵的溫室，看來自己的目標里有一隻已經成年且剛剛完成繁衍的賊龍個體。
不過雌性賊龍不會主動孵化而是選擇放任不管，所以白金會在巢穴里遇到雌性賊龍個體的概率很低，繼續遵循痕迹尋找賊龍群的概率反而會比較高。
眼下最麻煩的問題是這隻領導賊龍群的大型獵食者。
白金大致制定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有兩條路可走——成年賊龍的群體意識很低，它們會在成長完全後向現任領導者發起挑戰，一旦勝利就會成為新的賊龍群體領導者。領導者只有在萬分危機的情況下才會出手幫助自己的群體，同樣，族群也只有在領導者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才會群起救援。
所以這頭大型獵食者很可能會與自己的族群分頭行動。
在天亮之前，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找到賊龍族群並儘可能的消滅其中的雄性賊龍，以白金的身手，對付兩三隻小賊龍不是問題，但數量一多就不能保證全身而退。
另一種做法是，摒棄賊龍族群不管，直接尋找領導族群的大型獵食者。由於剛剛進食的緣故，這隻獵食者的痕迹非常明顯，而且雌性賊龍已經進入產卵期，所以會遭遇救兵的可能性不大。
但問題是，自己有能力對付一隻未知的大型獵食者嗎？
……
「白金，我有事跟你說。」
「……白金？！」
房門沒有上鎖，白山徑直走進白金的房間，卻發現床上一個人也沒有，除此之外，白金的獵具、地圖以及包囊全都不見了。
「該死……」
白山頭也不回的衝出家門，順手撈走了自己的皮甲和弓箭，他的腳步在村莊的小徑上形成一陣風，向著古代森林的方向跑去。
「拜託……白金！別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