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名字倒過來寫
等他在醫院醒來的時候,身子雖然還是二十六歲的文武斌,但靈魂卻是三十八歲的文武斌。
從外表上看去,誰也不會想到,這已經是鳳凰涅槃的文武斌了。或者說,已經是兩個文武斌的混合體了。
「你醒過來了?」
伴隨著一句問話聲,打斷了文武斌的回憶。
文武斌尋聲看去,第一次看見了自己重生后的父親文勝濤的樣子,第一次聽見了文勝濤說話的那種聲音。
和腦子記憶庫里的記憶,沒有什麼區別。
「你醒過來了?嚇死我了!」
文武斌再次看去,剛剛還在床上趴著的少婦站起來了。她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那臉上白裡透紅,五官精緻,站在那裡亭亭玉立。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甜土味兒,讓文武斌的靈魂就那麼一顫。
啊,這種原汁原味的少婦味兒,絕對能夠秒殺二三十年之後湧現出來的那些影視流量女星和網紅女星。
沒有想到的是,文武斌第一次看見自己今生的老婆,卻是一個已經生育了一女一兒的少婦!
那種心堵,沒有人能夠體悟。
這比什麼奇幻還要奇幻。
一場交通事故,自己就成了一個生了兩個孩子的女人的法定丈夫。
他不相信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鮮活的法定妻子。
一個職場少婦,因為老公要傳宗接代生兒子,被開除了職場,成為了一個農村女人家。
她是無辜的,應該被大大的尊重,被濃濃的疼愛。
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欲拒還迎的那種害羞的味道,文武斌忍不住吞咽了幾下口水。
前世的那個年代,已經沒有這種女人的真實了。
「你們受累了!」
文武斌有些尷尬的說道,「都是我害的,害得你們一直守在這裡,睡不好,還擔心。」
劉冬翠一愣,這一年多時間以來,已經很少聽到這個理工男這麼說話了。
回到村子后的這一年多,兩人為了生活,一天一爭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已經成為生活的常態。
劉冬翠彷彿又看到了農機廠時的那個文武斌了。
他是村裡第一個考出去的大中專生,一年來,從城裡到村裡,從科長到農民,所經受的變故,把他的性格也一步步地變得古怪和暴躁起來。
「還好。現在沒事了,不幸中的萬幸。要是真的出了事,你叫我們母子三人怎麼活?到哪裡去活啊?」
劉冬翠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迅即滿臉的淚花。
也是,外家不要了,回婆家剛一年,如果真的出事了,一個寡婆帶著兩個嬰幼兒,還真的難上天,也難入地。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不要哭了,我的命大,閻王爺嫌我脾氣不好,不肯要我,把我退貨了。」
前世的文武斌雖然一直同居,沒有什麼時候缺過女人,但還沒有法定老婆,也沒有居家生活,不知怎麼安慰「老婆」。
「你餓了沒有?我和你搞碗泡麵吧,要爆辣的,還是微辣的?」劉冬翠哭泣了一會忍住了,對文武斌關心的問道。
他畢竟是自己的男人,一家之主。
男人就是家裡的天,一旦沒了,天就塌了,家就沒了。
吵歸吵,鬧歸鬧,也不管自己對他多抱怨,只要兩人在一起哦,他就還是自己的天,就還是這個家的天。
家是不能沒有天的。
天是不能沒有男人的。
沒有天沒有男人的女人,不管活得如何的滋潤,那都是一種沒有骨頭的活著。
所以,女人該關心男人的,還是要關心。
要不等,男人女人也就失去了結婚成家的意義了。
「爆辣的。辛苦你了。」
文武斌知道,原來的文武斌講話是很沖的,劉冬翠的脾氣也是很要得的。
兩人在一起講話,十句有九句半都是用炸藥做成的,並且每一個字都是引線。
既然我不是我了,就應該有一個新我的樣子。
「你是說?」
過去的文武斌可不是這樣的,不管劉冬翠做什麼家務事,他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客氣話。因此,劉冬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文武斌,問道。
「我是說,你辛苦了。」文武斌微笑著答道。
「沒關係的。以後性子緩一點,溫和一些,少吃點火藥,少帶點刺就行了。」
劉冬翠一邊答道,一邊去弄泡麵。
「沒事就好。」
文勝濤說道,「老本人說,近水知魚性,近山知鳥音。到河裡洗澡,不是在腳盆里耍水,哪一年不浸死一個兩個人的?那些死的人,哪個不是使性子的報應?」
「人只有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馭水時,在水裡才有可能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這麼一個理。」
「記住,吃一塹長一智,不要在同一個地方犯兩次錯。」
文勝濤對文武斌交代道。
「沒事,我這個人命硬,只有我克別人,沒有別人克我的。你放心就是了。我會有分寸的。」文武斌笑了笑答道。
「那就好。別讓我和你媽媽擔心。」文勝濤說道,「兩個小孩子,有你老婆和你媽媽管著,餓不到的。」
文武斌接過那碗泡麵,「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文武斌感到非常的鬱悶。
一次好好的出國參加高端論壇,竟然在回家趕飛機的路上發生交通事故,把自己從一個身價數百億元的董事長,重生為一個被三開除名回村的農民。
他實在不甘心。
他要回到原來的董事長身體裡面去。
這種事不論放到誰的身上,都願意回到自己董事長的身上,不願呆在一個被開除回來的農民的體內。
從全國有名的富一代,變成一文不值的負一代,從一線城市,重生到一百零八線農村裡,傻子都會數數手指頭,知道選哪個身份。
這種天生之選,誰都不會虧待自己,誰都不願虧待自己。也正是這樣,才有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的至理名言。
從鎮中心醫院出院回來,文武斌就千方百計地尋找回去的辦法。
可是整整一天,他想破了腦殼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點子和辦法出來。
這種科幻式的身份轉換,他只有在網文中讀到過,在科幻電影中看到過,在網路小說中見識過。
在那種場景中,天馬行空是第一真理,想象力是第一動力,任性是第一賣點,內卷是第一規律。
現實中哪有這樣的事情?誰有本事去製造一次時間、空間、工具、人物一模一樣的交通事故?
即使空間、工具、人物能夠做到,可時間呢?時間可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的啊。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看來,重生不易回去更難啊。
重生不是哪一個人都能夠遇到的,而返回更不是哪一個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重生也不是你想重生就可以重生的,你不想重生就不會重生的。
如果自己可以選,董事長文武斌絕對不會選擇重生,而被開除回村當農民的文武斌,反倒極有可能去選擇重生。
重生把這兩個文武斌完全倒了過來。
該重生的沒有重生,不該重生的反倒重生成為了別人。
人間的事情看起來複雜又啰嗦,似乎沒有什麼規律可循,可在事實上,都始於一個緣字,重在一個巧字,成在一個融字上。
有緣自然會相逢,無巧肯定難成書,融會方能生故事。
「哎。」文武斌在心裡默默的嘆息了一聲。
重生的事情和出生一樣,生不由己,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不認命都沒有辦法。
不信,你拿塊石頭去敲敲天,看老天爺答不答應你?
文武斌回到村子后,住進了一座老房子里。
既然回來當農民了,就應該有農民的樣子,敢於直面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咸,體悟人生中的歡樂、興奮、不易和苦悶。
這時,從屋外面傳來了小孩的哭鬧聲,大人的吵鬧聲,和混合在一起的不同聲音。
傳來的都是當地的土話,劉冬翠和孩子們能聽懂一些,文武斌自然都懂。
他生在村子,長在村子,從學說話開始,用的就是土話,土話就是他們的母語。
對於他們,官話、普通話都是外來語。
到外面,不懂官話普通話,辦不成事,也走不遠地方。
在本地,不講土話講官話普通話,你就是一個外來人,沒有立足的根,會被本地的人另眼相看。
「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哭哭笑笑,那是很常見的,大人牯就沒必要那麼斤斤計較,把它當回事了。」
一個叫武有力、年紀和文武斌一般的男人,對另一個吵鬧的男人勸道。
「我不管!是他文武斌的小孩子,把我家小孩子推倒的,鼻子都出了血!這還了得起,他文武斌家的孩子,敢惹我家的孩子?我一定要文武斌付出代價!」
那男人恨恨地說道。
「別人都看見的,是你家孩子先多事打別人的。都是村子上幾個人,同宗同族的,扯遠一點,就是一家人了。何必硬要把小事鬧成大事?」
武有力繼續勸說道。
「哼!誰和他一家人?一個被開除回來的人,算什麼東西啊?!回到村子里了,就必須按村子里的規矩辦,什麼都必須聽我家的!這回我不把他打服,名字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