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恐嚇債主

我眯起眼睛看他。

他反而疑惑道：「不用謝。」

他似乎一點兒也沒感受到我過山車般顛覆的心情。

咔嗒。

別墅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先是把頭伸出來觀望，然後才從門後走出來。他站在低矮的院牆邊，不悅地指著拿依說：「面孔有點生，不是我們小區的吧。你要幹什麼？」

他完全忽略了我和楊彥姿的存在——也許他有幸並無陰陽眼。

楊彥姿原本毫無生氣的眼睛里冒出火。她急急地往前幾步，踩到草木灰上，立刻又縮回腳。男人看到草木灰的異樣，慌張地指著拿依說：「我警告你啊，不要帶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過來。我可是在七零七報備過的，有任何問題，他們馬上就會趕過來！」

「七零七？我就是七零七。」拿依壞笑著說。

「你怎麼證明？」男人更加慌亂。

拿依瞬移至男人面前：「我可以看穿你的靈魂。這麼說吧，你的靈魂又臭又黑，最低級的濁妖都不會想要吃你，而當你去到下界，萬萬年的苦難等著你，等經歷完那重重煎熬，你也不一定能重回人間。怎麼樣，需要我幫你把靈魂洗白白嗎？」

「怎、怎麼洗？」男人結巴著。

我十分確定現在的拿依正由原惡主導，渾身上下散發著盅惑人心的力量。眼下，我能向誰尋求幫助呢？

皮安娜。

我的腦海中浮現這三個字。我慢慢回想她塞給我的名片上的數字。靈魂專線——零零零四四七七。皮安娜。我再次在心裡呼喚著。暈眩感只存在於眨眼間，然後我還是只能看著眼前的局面一籌莫展。

他不會殺人吧。

「把你吃了，再吐出來。」拿依微笑著說。

從男人的角度看，拿依彷彿驟然生於夜色的人形不明生物，瞬移至自己眼前，叫囂著要吃了自己，救贖自己的靈魂，如果我是他，會被嚇哭。

「我憑、憑什麼相信你？」男人說話帶著哭腔。

「也是。你們人類總得親眼看到些什麼才會相信。」

我從旁看著拿依的耳朵變尖，眼眶向前凸起，背向上拱，直到與男人高出半個身子。他的手臂緩緩粗壯，手指指節變長，前端的指甲變成深綠色的爪，寒光流動至爪尖，讓我想起滑翔而落的鷹。

「嗨。」拿依咧開嘴，露出裡面的尖牙，開心地向男人打招呼。

男人先是愣住，然後高聲尖叫：「啊——」他從拿依身側跑出，沿著只有昏暗燈光的小路，跑遠。

楊彥姿看了看我，然後忽然啟動，如同加滿油的小車，追尋著男人而去。她一面飄，一面笑著呼喊：「趙翰——你死定了——」

她的聲音尖利如同小刀，不淺不深地扎進我的耳朵。

「拿依！」周圍很快恢復寂靜。隔了三幢漆黑屋子的第四幢別墅里，亮著三四點光，但並沒有人敢出來查看。

他轉頭看我。

直面他的原形，我一時說不出話。

他慢慢穿上偽裝，變回我能接受的拿依的樣子。

他大跨步走過來：「怎麼——第一次看到我的原形？」

我搖搖頭。我竟然在心裡慶幸，他不是因為受傷或者被別的力量鉗制著，被迫現出原形。

「唔——那一次，那隻樹妖還挺厲害——」他眯著眼睛看我，似乎那是一台靈敏的感測器，在讀取我腦內存儲的所有記憶。

「不過——我可厲害得多——」他炫耀著，咧開嘴笑。

「你在感應我記憶時，連很微小的細節也能注意到嗎？」我問。

「那當然——」他抬著下巴，眼睛晶亮：「感同身受——人與人之間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夜叉卻可以。」

「那你能感受到我現在的憤怒嗎？」我咬著后槽牙說。

「憤怒？為什麼？有什麼好憤怒的？」他一臉無辜。

「不要、隨便、讀我的記憶！」我慢慢地、狠狠地說。

「抱歉。鬼魂與夜叉之間的紐帶一旦形成，便如雪雨霧風，要來則來，無可阻擋。」他笑著說。以前的拿依不常笑，反而更平易近人。

「你不是夜叉嗎？連斷開這聯結的小事都辦不到？」我嫌棄地說。

他剛要頂嘴，一束強光朝我們照過來：「拿依！陳宋宋！」

是皮安娜的聲音。

我看到拿依後退半步——竟然還有他害怕的人。

皮安娜黑著臉將拿依押上車，轉身問我要自己跟上來還是用定身符，我立刻搖頭乖乖上車。

「喂，御龍名庭的事兒我在處理了。嗯。好。」皮安娜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打完電話之後默不作聲。

我從前面的後視鏡里看到開車的人，好像是在樓頂舉槍喝止拿依與沙多打架的二人之一。

「沒事亂打什麼電話。」拿依小聲地抱怨道。

「還不是被你嚇得。」我懟回去。

靈魂專線——挺好用。

在特刑科的辦公室里，皮安娜很快將一切搞明白。女鬼楊彥姿想要報仇，但礙於房前屋后的草木灰——皮安娜說那叫除祟粉，平常百姓家中常備——無法靠近事主趙翰。拿依多管閑事將他嚇了一嚇，跑出保護圈，一人一鬼在夜色中消失。

聽我說完，皮安娜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我說拿依，你平時不是很老實嗎？最近這是怎麼？到處蹦躂，唯恐天下不亂！」她凶道。此刻的我特別羨慕身為人類的她，絲毫不用懼怕拿依所謂的夜叉身份。不信你瞧瞧，拿依坐在一旁的轉椅上，不敢說話。他微微轉動身體，用小幅度的搖擺來宣告自己的不服氣。

「他身體里有惡。」我伸出一隻手掌，擋在嘴邊，悄悄對皮安娜說：「簡直是無惡不作、作惡多端！我都看不下去！奈何我只是只鬼。」我垂下肩膀，作無計可施狀。

「是你上次差點變成不歸……」皮安娜很快想起來。

「對！請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變回原來的樣子呢？安娜姐姐？」我打斷她的聯想，試圖撇清我的責任，連忙問道。

「眼下要緊的可不是這個。萬一楊彥姿對趙翰做了什麼，你可就不能在上面呆著了。」皮安娜皺眉對拿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