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三個綜藝04
「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陸行一隻手枕在腦後,躺在躺椅上看繁星閃爍,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大巴車停在馬路邊,草地上搭了三個帳篷,帳篷上掛著星星點點的小燈,發出橘黃色的光芒。
三個帳篷圍成半圓,半圓中是熊熊燃燒的篝火,木柴在篝火下端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迸出一個個小火花
篝火旁擺著四張組裝起來的躺椅,躺椅旁堆著幾個大袋子,袋子里裝著下午從陸行家餐桌上打包的飲料。
工作人員固定好攝像頭的拍攝角度后,去鏡頭外吃外賣了。攝像機前的四人,也沒閑著,同樣在愉快的煮泡麵。
好吧,也有可能是不那麼愉快的煮泡麵。
在陸行說出「我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句話時,嚴pd用筷子從鍋里撈起了幾根麵條,感覺沒熟,又丟了回去,繼續苦大仇深的盯著那鍋面看。
黃導正翹著二郎腿,仰望星空,神情滄桑,垂下的左手裡捏著一瓶……牛奶。
黃導的語氣很嚴肅:「我也有個問題。」
他從躺椅上坐了起來,銳利的目光挨個環顧在場眾人,氣氛突然緊繃了起來。
見狀,嚴pd摸出自己常用的記事本,在本子上標註這一段後期剪輯的時候用哪個BGM。
最好緊促、激烈一點的,一定要讓觀眾有代入感,有懸念……嚴pd這樣想著,信手寫了幾個浮現在自己腦海的歌名。
充分給予眾人壓力后,黃導說出了他的問題:「到底是誰!把其他飲料全喝完了?沒酒喝也就算了,結果人手一瓶牛奶,這像話嗎?播出去觀眾都得對我的人設產生誤解!」
孫易恆很有冷麵笑匠的天賦,比如說此刻,他用極為尋常的語氣吐露了真兇:「哥,那些飲料是你跟嚴pd在車上玩遊戲的時候喝完的。」
黃導語調微揚:「是嗎?是我們玩遊戲喝完的?我怎麼沒印象了?」
嚴pd揣起自己的小冊子:「這一路上見廁所就停,光你一個人,就跑了六趟廁所——你應該記得很清楚才對。」
陸行朝黃導投去驚訝的視線:「哥,算二十一點你都輸得這麼慘?」他遺憾道:「早知道我剛才就不在車上補覺了,不然也不會錯過這麼精彩的『對局』。」
泡麵煮得差不多了,嚴pd拿大漏勺撈了四碗面,淋上湯汁,招呼其他人:「吃面吃面。」
陸行他們人手捧著一碗面,就著篝火,邊吃邊聊。
一開始嚴pd提議說玩個小遊戲熱熱身的時候,遊戲環節不是算二十一點,而是跳棋,在陸行一連贏了五把之後,遊戲從跳棋改成了魔方速拼,這次陸行贏了兩把就沒人跟他玩了。
最後又陸續經歷了大富翁、聽旋律猜歌名、軍旗、猜謎語數個小遊戲,除了陸行就沒其他人贏過,最後陸行因為妨礙他人遊戲體驗被強制剝奪了遊戲參與權,孫易恆順勢以要補覺的理由退出了小遊戲環節,於是就剩下黃導跟嚴pd菜雞互啄。
大概是搖晃的大巴車的助眠效果實在太好,陸行眯著眯著睡著了。
黃導拒絕在自己輸了多少次這個話題上深入,提起了新話題:「東西都是誰準備的?連帳篷和躺椅都帶上了,怎麼唯獨沒準備食材,就帶了幾大包速食麵。」
嚴pd嗦著面,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陸行準備的。」
黃導扭頭看陸行,陸行一臉茫然:「我準備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跟黃導一起扭頭看嚴pd。
嚴pd想了想:「說來話長,簡單來說,預算不夠。」
這事黃導知道,畢竟這次拍攝的投資是他拉來的:「就咱們這個連拍攝計劃書都沒有的節目,能拉到投資已經很不錯了,你還嫌錢少?」
嚴pd澄清道:「我沒嫌錢少,我只是在預算不夠的前提上充分發揮了每個人的優點,比如說陸行最鮮明的優點就是,不差錢。」
「所以這一路出行物資的事,我就交給了陸行,的管家。」
黃導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你給錢了嗎?」
嚴pd信誓旦旦:「給了!」
陸行喝光速食麵湯,好奇的問道:「給了多少?」
嚴pd的聲音不仔細聽壓根聽不清:「一千。」
黃導沉默了兩秒,給自己撈了一大坨面,還不忘叮囑孫易恆:「多吃點。我剛才看過了,我們一共就五大包速食麵,不夠我們吃幾頓的。」
孫易恆很淡然:「我在控制飲食,本來就不能多吃。」
陸行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中午一直在吃水果,我還以為是你特別喜歡吃水果——現在演員對身材管理的要求也這麼嚴格了嗎?沒戲拍的時候也要控制飲食?」
孫易恆看了眼黃導:「黃導那部戲對體重有要求。」
這下不止陸行,連嚴pd都朝黃導投去了一言難盡的視線。
黃導臉不紅心不跳:「要當一個優秀的演員,就要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麼說確實有點無恥,他說著說著一個急轉彎,話題猛然一拐:「準備這些物資用了一千,那租車用了多少?咱們還有多少錢?」
嚴pd:「租車?這車不是租的,是管家那邊附贈的。」
黃導對嚴pd豎起了大拇指:「勤儉持家,不愧是綜藝pd,那剩下的錢應該挺多的,這樣,明天叫外賣吧。老吃速食麵對身體不好。」
嚴pd對他的提議無動於衷,並給予了一個噩耗:「我們賬面上的錢已經沒多少了。」
黃導不解:「不是就花了一千嗎?剩下的錢呢?」
嚴pd朝正在吃外賣的那兩個工作人員投去視線:「我帶來的拍攝人員,能力很強,既能野外露營,又能抓拍爆點,這一趟拍攝,只要你十萬,已經是內部友情價了,換成其他人,想都別想。」
黃導突然吃不下去了,倒不是因為這兩個人就要十萬的事,而是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帶了自己用順手的拍攝小組以及電影拍攝器材——只不過跟綜藝拍攝小組這邊不一樣的是,他的人直接在劉導那邊跟他們碰頭——而眾所周知,電影拍攝比綜藝拍攝更費錢,不提客觀的演員片酬、場地費用等等,僅僅是設備上的價格,就有相當大的差距。
嚴pd印證了他的想法:「你那邊的拍攝隊伍加上器材租借費用……」
黃導自然清楚自己手底下的人有多「貴」,他咳嗽了一聲,打斷嚴pd的話,認清了現實:「所以我們才剛開拍就沒錢了?」
嚴pd:「剩下那些錢都已經有用處了,我們能花在其他用途上的錢沒多少了。」
黃導:「就這個節目,能拉到投資你就心滿意足吧。」
說起這個,嚴pd確實有點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拉到投資的?這節目都不一定能上電視台,連拍攝計劃都只有一個大概,題材在紀錄片和綜藝中搖擺不定,我想了想,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不會往裡投錢。畢竟這錢明擺著是賺不回來了。」
黃導輕描淡寫的道:「哦,我跟拖了兩年那部電影的投資人聊了聊,跟他說,我搞這個節目,主要是為了找拍電影的感覺,反正他幾個億都投了,再投個幾百萬也沒什麼。」
陸行肅然起敬:「就你這逮著一隻羊往死里薅的薅法,他居然沒把你踹出去,還給了錢?」
嚴pd領著飲料瓶,躺回躺椅,悠哉悠哉的看著夜空中的繁星:「遠離城市的夜晚,星空真是漂亮啊。」
黃導也躺在躺椅上看夜空:「就是沒酒太遺憾了,這時候喝上一杯小酒的話,那小滋味……」
陸行突然想起了這場對話的開端:「我剛才想起的問題還沒說呢。」
嚴pd:「在你說『你的問題』之前,我有一個新問題想跟你分享。」
陸行:「什麼?」
嚴pd:「咱們誰洗碗?」
陸行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煮麵的鍋和用過的碗筷上,他扭頭看孫易恆,孫易恆已經把碗筷壘到一起了,顯然不覺得這個問題會有其他答案,陸行決定再掙扎一下——畢竟,他是一個綜藝主持!而這!是一場綜藝節目!
「為了綜藝效果,要不咱們就用遊戲來決出輸贏,輸的那一方去洗碗怎麼樣?」
嚴pd看著星空,一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樣子:「什麼綜藝效果?我是來拍紀錄片的,要真實,不要搞綜藝效果!」
陸行忍氣吞聲,提醒黃導:「黃導,你可不是來拍紀錄片的。」
黃導很謙虛:「我一綜藝新手,懂什麼節目效果。你們趕緊去洗碗!」
如果不講節目效果,那沒有嚴pd跟黃導去洗碗,陸行跟孫易恆在這坐著的道理。
陸行嘆了口氣,幫孫易恆搭了把手,抬起放滿了碗筷的大鍋——吃完外賣的工作人員就像嗅到了食物氣息的鬣狗一般,立馬端著攝影機跟了上來——他們沿著馬路走了幾百米,才看到了公共洗手間的標誌。
幸虧這邊沒什麼車經過,得以讓他們安安靜靜的借著公共洗手間外的洗手池洗碗。
走了幾百米的路也沒人開口,洗碗時,孫易恆更沒有要主動說話的意願,陸行只好主動打破沉默。
在水流聲中,陸行道:「你剛才好像都沒怎麼說話。」
孫易恆:「嗯。」
陸行沉默了兩秒,找了個話題:「這麼接觸下來,我發現黃導還挺有趣的。」
孫易恆:「他很喜歡你。」
陸行扭頭看孫易恆,孫易恆擦乾碗筷,開始清潔洗手台,順便回答了陸行的疑惑:「我很少見到黃導這麼『有趣』的一面。」
陸行:「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黃導覺得我們正在做的事情很有趣。」
孫易恆又不吭聲了。
他清潔完了洗手池,抬起沉甸甸的鍋,陸行搭了把手,兩人一起拎著洗乾淨的鍋碗瓢盆往回走。
陸行接著剛才的話茬繼續道:「沒安排好的行程加上未知的終點,只要懷揣著好奇心,前路到處都是無盡的新鮮感。」
孫易恆更正他的話:「不是未知的終點,我們要去的目的地是劉導紀錄片的拍攝場地。」
陸行:「那不是我們的終點,接下來我們還要去拜訪杜導的劇組甚至是黃導的劇組,杜導的下一部電影還沒確定下來,所以說,誰也不知道,杜導到時候會帶我們去哪,觀摩什麼。」
孫易恆更關心另一點:「黃導的劇組?」
見他感興趣,陸行多說了幾句:「如果這趟尋找靈感之旅順利的話,那我們此行的終點,應該就是黃導重新開啟電影拍攝。這樣一來,說不定我還能觀摩一下你在片場演戲的畫面呢。」
孫易恆明白了:「我估計黃導就是用這個理由騙來的投資。」
「你們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黃導坐直身體,看著走近的這兩人,狐疑的道:「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陸行把洗乾淨的鍋碗瓢盆放到篝火旁,這還沒完,他們還得把這些東西收起來裝好,方便下次使用。
陸行一邊裝東西,一邊岔開話題:「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就這節目目前拍攝的內容來看,估計頂多算是個新類型綜藝,反正肯定不能算紀錄片。但如果是綜藝的話,那我們明顯不符合綜藝節目的硬性要求。你們看,一共四個人,就我一個有主持證……」
躺椅慢悠悠的晃動,嚴pd坐正了身體:「不能算一種新類型的紀錄片嗎?」
黃導樂了:「電影的紀錄片最多三個小時,你要是後期能剪出三個小時的紀錄片——然後再考出導演證,那估計能行。」
嚴pd陷入了深思,片刻后,他躺了回去:「我這把年紀去考導演證也太為難我了。你不是有導演證嗎?要不你剪個紀錄片出來,咱們去騙……不是,我是說上映賺錢拿獎,那多好。」
黃導感到疑惑:「我要是想拍紀錄片,至於來這瞎混嗎?大把大把的人捧著錢求我拍呢。」
既然紀錄片這條路不通,那嚴pd只好轉向綜藝節目這個可能,但陸行提出的問題沒法避開——孫易恆、黃導還有嚴pd會參與全程拍攝,沒法用飛行嘉賓的理由,而常駐主持必須持證上崗,不然就沒法通過審核。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還是按照之前那個劇組小記的模式,在網上免費上傳,不遞交審核,不上各區電視台。」
這麼做跟綜藝節目最大的區別在於,它不能被稱為綜藝,只能算是以個人身份上傳的長視頻,不能通過任何方式收費(如果要收費的話,同樣需要通過網路視頻收費條例審核,這個是自媒體最常用到的渠道),也不能參與任何綜藝獎項的評比。
陸行對這個辦法沒什麼意見:「拍著玩挺好的,反正我們本來就只是一時興起,主要是為了找靈感,不是為了拍節目。」
嚴pd的表情很複雜,見攝影機又懟上來了,沒好氣的把它給推開了:「以我做多年綜藝的經驗,這節目要是能拍成綜藝的話,絕對不會比《奇異之旅》差!」
陸行想了想:「那還有一個辦法,你們三努力一下,爭取考出主持證,不就行了?」
黃導站了起來:「該睡覺了,年紀大了熬不了夜,你們聊,你們聊,我先去睡了。」
陸行伸手攔他:「黃導,主持證……」
話還沒說完,黃導就跟兔子一樣,躥得飛快,眨眼就不見了。
陸行扭頭去看剩下的人,孫易恆也跟著起身:「我對我目前的職業很滿意,沒有要多打一份工的想法。」
說完人就走了,陸行最後看向了嚴pd。
嚴pd倒是沒急著跑,他摸著下巴道:「我仔細想了想,人不能活得太功利,光沖著錢和獎盃。我們要追求夢想!比如說拍攝不能定義為綜藝節目的節目,找回我們進這一行的初心。」
陸行想了想:「可你進這一行的初心,不是為了攢錢拍電影嗎?」
嚴pd拍了下他的腦殼:「誰讓你說真話了!這時候你附和一聲給我個台階下就行了。」
陸行「哦」了一聲,勤勤懇懇的扮演捧哏的角色:「說的沒錯!最重要的是用這一次旅程找回初心——所以哥,你的初心是什麼?」
嚴pd脫口而出:「賺錢,賺更多的錢。」
嚴pd說完臉色一變。
陸行當即從躺椅上蹦躂了起來,邊跑邊道:「哥,這可是你自己拆的台!不能怪我。」
嚴pd追在他身後,沒幾步就開始氣喘吁吁,於是停下腳步道:「你過來!」
陸行站在他對面,中間隔著個大篝火,感覺相當有安全感:「我不。我過去你肯定得動手!」
嚴pd擺手,保證道:「我不動手。」
陸行狐疑的看了他幾秒:「動腳也不行!」
小心思被戳破,嚴pd當場惱羞成怒:「你哪那麼多話?趕緊過來!」
陸行就過去了,嚴pd踹了他一腳,沒怎麼用力,就是在鏡頭前意思一下:「下回禁止誘導式提問!」
陸行挨打也不長記性,還在那道:「一點都不疼——哥,你不是說這個節目不需要節目效果,只要足夠真實就行……」
話還沒說完,見嚴pd操起一旁的空飲料瓶,陸行扭頭就跑:「開玩笑!哥!你冷靜一點!我是開玩笑的!」
聲音回蕩在草地上,黃導從帳篷里探頭,看著那兩個黑影越跑越遠,拔高聲音道:「別鬧了,早點睡,明兒還要趕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