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三個綜藝07
「拍天空、拍鳥、拍狗、拍我……」
大根比劃著,跟陸行描述劉導這些天做了什麼,偶爾還要藉助肢體語言用作輔助。
藉由大根的描述,陸行勾勒出了大根眼裡的劉導——從山外頭來的奇怪傢伙,整天拿著黑匣子,一驚一乍,大根去哪他都要跟著。
雖然劉導跟大根解釋過這個黑匣子其實是用來拍攝的攝影機,也解釋過他是來拍紀錄片的。
為了說明紀錄片是什麼,劉導還特地帶了個平板意圖跟大根介紹外面的世界——但這些用處都不大,大根對外面的世界不感興趣,他活在他的世界中,過著守山人祖祖輩輩都未曾改變的日子。
他純粹的就像這座山,縱然外界風雲變幻,這座山仍然佇立在原地,眺望人類歷史的變遷。
說起平板,大根比劃的動作多了起來,偶爾迸出幾個陸行聽不懂的方言。
陸行連猜帶蒙拼湊出了大根的意思,他在平板上看到了陸行在水上飄、在山壁上飛,還看到陸行一掌就把大鐵門給推開了,特別厲害,特別帥……
陸行在記憶里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一個勉強能跟大根的形容對得上號的綜藝——《智體大沖關》。
於是他也邊比劃邊解釋,告訴大根他不是在水上飄,他是踩著翻滾的木桶從水面上過去的,他也不是在山壁上飛,那叫攀岩,他穿戴著全套輔助設備呢,山壁上還有可以落腳的石頭,至於大鐵門,也不是他一掌給推開的,那是解開難題后自動開啟的……
不知道是陸行沒說明白,還是大根理解不到位,總之,陸行解釋完,大根覺得陸行更厲害了。
他興奮的連說帶比劃了半天,陸行還在理解他話里的含義,大根已經直奔屋內而去。
趴在他腳下的青龍晃了下尾巴,動都沒動,倒是其他大狗,亦步亦趨的跟著大根進了房間門。
一旁搭了帳篷的露營區里傳來食物的香味,孫易恆在燒菜,嚴pd以「嘗嘗味道」為由偷吃,黃導跟工作人員將處理好的野豬肉串在一根根竹竿上,為等會的燒烤做準備,劉導在回放攝影機之前拍到的畫面——這一幕生機勃勃、熱鬧非凡。
陸行看了一眼,放鬆了下來。
雖說他之前也未必有多緊繃,但《我不是兇手》的上映難免會帶來一些影響,對成績的擔憂、對外界評價的在意等等,只有脫離了那個環境、脫離了無處不在的視線,在群山之中,這些才會從最深處浮現,讓陸行有機會重新審視自己。
陸行正深沉著呢,一抬頭,黑黝黝的攝影機就杵在跟前。
他沉默了兩秒,問鏡頭后的工作人員:「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工作人員一邊抓拍一邊調整鏡頭角度:「就剛剛,你突然特別深沉,像是在思考人生的時候。我一看,這氛圍太棒了!必須得拍下來,而且得拍得有感覺才行,到時候一播出!觀眾肯定嗷嗷叫!」
說完,他把攝像頭挪遠了幾厘米,八卦道:「你剛才在想什麼?能不能跟觀眾分享一下?」
陸行面無表情:「就跟你剛才說的那樣,思考人生——別問了,這麼大個攝像頭往我面前一擺,我現在什麼感覺都沒了。」
工作人員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最佳男主演,情緒感染力絕了,我把剛才拍的那個畫面給嚴pd看,叫他感受一下!就我拍的這一幕,不給我包個紅包都說不過去!」
眼看對方扛著攝影機走人了,陸行一個人坐在原地,覺得自己剛才簡直是閑著沒事幹在犯傻。
大根抱著滿滿一堆東西從屋子裡出來,給陸行展示他的寶藏。
陸行隨意一瞥,看清大根手上那塊皮毛的色澤和模樣后,霎時挪不開視線了:「老虎?!」
這赫然是一張保存完好且完整無損的老虎皮,金髮怒目,恍若能透過它感受到這隻猛獸留下的氣息。
陸行話音剛落,上下左右的光突然大亮——那是黃導壓箱底的拍攝道具——然後再一抬頭,劉導、工作人員全拎著攝影機對著大根手上那塊老虎皮拍個不停。
大根將它朝陸行那邊遞了遞,陸行摸了摸,脫口而出:「老虎不是保護動物嗎?」
劉導忙著拍攝,沒空回答他的問題,還是黃導晃晃悠悠的過來,幫大根翻譯了下:「這是他們祖輩傳下來的。」然後接著道:「看看這個色澤、這個質感,應該是經過專業處理,不然沒法保存這麼長時間門。」
嚴pd也頭一次見到保存這麼完好的老虎皮,一邊湊近觀察,一邊道:「現在的野生老虎都在自然保護區里,這邊要能遇到一隻,第二天領導就得考慮在這建個保護區,就這力度,大根哪有機會碰到野生老虎?」
黃導也跟著道:「其實這附近就有好幾個自然保護區,他們跟守山人聯繫得可緊密了,就怕守山人在巡山的時候傷到保護動物——這也是守山人越來越少的原因之一。」
大根用方言說了一堆,劉導幫他翻譯:「他說這是他曾爺爺的爺爺留下來的,為了打死這隻傷人猛虎,死了不少人,最後還是他曾爺爺的爺爺技高人膽大,拔了頭籌。可惜的是,他老人家因為跟老虎搏鬥的時候受了傷,沒幾年就去世了……」
劉導還沒翻譯完,大根把這張完整的老虎皮塞給陸行,露出老虎皮下面的火狐狸皮,遍體通紅的皮毛,柔順光滑,在極亮的燈光下,恍若閃爍著光澤一般。
劉導繼續幫大根翻譯:「這是他另一個爺爺留下來,據說這隻狐狸老進屋偷雞吃,獵犬在家守著都抓不到,為了抓它,又是設置陷阱、又是圍獵,折騰了老大動靜……」
劉導還沒翻譯完,大根又摸出了一塊新皮子。
大根展示完所有戰利品后,才吐露了他這一通忙碌的原因:「送你,你挑。」
陸行二話不說全塞回給了大根:「我看過就行了。既然都是祖輩流傳下來的,你好好收著……」
見陸行拒絕,大根爽快的把東西放回了屋子。
陸行生怕他再拿出什麼更嚇人的東西來,又不好跟進去,只能站在門口訴衷情:「咱們之間門的真摯情誼就是最好的禮物。你別給我拿東西,不然就是在玷污我們的友情!」
剛把狼牙項鏈找出來的大根動作一頓,重新塞了回去,這次是空手出來的。
大根跟陸行解釋:「朋友,禮物,真摯情誼!」他給急得,楞是超越了兩個字的限制,說出了四字詞語。
陸行乾脆岔開話題,問起了大根那些簡單辭彙的方言版本。
他跟大根學方言,大根跟他學普通話,兩人在那互相學習,嚴pd則正在看攝像機里工作人員拍攝的那段畫面。
工作人員藉此要求嚴pd發紅包:「我拍怎麼樣?是不是時機剛剛好?畫面特別完美?氣氛簡直絕了?這不給我發紅包說不過去了吧?」
嚴pd看了兩遍,沉吟不語。
黃導溜達了過來:「看什麼呢,還在看老虎皮?那確實是個好東西,不過別人家的,看看也就算了……」
嚴pd被打斷了思緒,摸著下巴感嘆道:「小陸簡直就是為大屏幕而生的。」
黃導看了眼攝像機的屏幕,「嗯」了一聲,把這段回放了一遍,嘖嘖稱奇:「這氛圍、這場景……你是得給人發個大紅包。」
「不過這用在綜藝里浪費了,還是得在大屏幕上娓娓道來,才能最大程度的體現出這一幕的情感……」
嚴pd憋著笑,一本正經的道:「是啊,沒辦法,誰讓我就會拍綜藝呢?浪費就浪費了吧,反正拍到了總不能不用吧。」
黃導吹鼻子瞪眼:「你這人!什麼叫浪費就浪費了吧?這多好的場景!多多豐富的情緒感染!怎麼能浪費呢!我都想好了,這前面可以接那幕鷹俯衝下來捕食兔子的畫面,中間門插上這一幕,後面可以迅速過一個毛皮展示的畫面,這樣一來,野性、人類的反思以及歷史的滄桑全都有了,多好的紀錄片!」
嚴pd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導演!信手拈來,天生就是為了拍電影而活的——那紀錄片就交給你了,你放心,我一定讓他多給你拍點素材,多拍點像今天這麼好的畫面,咱們努努力,爭取拿獎。」
聽到嚴pd這麼說,黃導回過神來了:「好傢夥,你這是特地給我挖坑?還沒放棄紀錄片的事呢?」
孫易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人群後方,探頭盯著屏幕看了半天,突然插了一句:「小陸確實適合大屏幕。」
好比屏幕里的這一幕,黝黑的天空,古老的建築只有屋檐入鏡,視頻最左邊是掛著零碎物件的屋檐,下方隨意擺放著草帽、鞋子、鐮刀、鋤頭之類的物件,從左邊到陸行的這片空鏡中,能看到狗子們零散的身影,這半邊是屬於大山的世界。
而最右邊是模糊了燈光的帳篷,帳篷的一側是忙碌的人群和攝影機、土灶上裊裊升起的煙在黑夜的燈光中虛化成了張牙舞爪的模樣,遮住了孫易恆的身影,燒烤架、爐子已經收拾出來了,黃導和嚴pd正圍著它們團團轉,這半邊是屬於忙碌都市的世界。
這兩個不同氛圍、不同世界交叉處,是沉思的陸行,燈光和星空化作背影,勾勒出似回憶又似感慨的氛圍。
鏡頭推進,那雙眼睛里的情緒變換被清晰捕捉,恍若畫龍點睛,讓整個畫面的「活」了過來。
劉導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達過來的,悄無聲息的看了半天,才幽幽的道:「怪不得小王第一個拍的是文藝片呢。我看他挺適合拍紀錄片的,可惜我這個紀錄片的主角已經有了——誒,要不這樣吧,我下部戲……」
黃導翻了個白眼:「你下部戲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呢,沒影子的事就別說了,人又不缺你這麼部戲。」
說完,黃導坦然自若的開始翻攝影機之前拍的畫面了,邊翻還邊招呼他自己帶來的人:「你們別跟著劉導瞎轉悠,他拍他的,咱們拍咱們的。以後你們就拍小陸,機靈點……」
見黃導安排起紀錄片的拍攝工作了,孫易恆委婉提醒道:「黃導,你手上還有一部推了兩年還沒開拍的電影呢。」
黃導老臉一紅,信誓旦旦:「你放心,這紀錄片就是拍著玩,咱們的電影才是第一位的,等我找到靈感,立馬開拍——你把鏡頭對著我幹嘛?我不是讓你去拍小陸了嗎?」
工作人員指了指嚴pd帶來的人,他們的攝影機也全對準了黃導。
黃導看著自己跟前那堆攝像頭,第一次覺得攝像頭太多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這邊圍著的人太多,陸行帶著大根湊了過來,還沒說話,全場的攝像頭聞著味聚焦到他身上了。
這陣仗讓陸行卡頓了兩秒,才想起自己原本想說的話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黃導藉機轉開話題:「吃飯吃飯,菜燒得差不多了,都坐下吃飯。」
大家把現場整理了一下,裝攝像頭、把菜端上桌、把燒烤架挪過來、把串好的竹籤放到一旁……
等收拾好了之後,工作人員端著晚飯跑到了鏡頭外,留下陸行他們在攝影機的注視下繼續。
第一次見這個陣仗的劉導抗議了下:「這也要拍?你們都不給我們留點喘息空間門的嗎?」
黃導一邊盛湯一邊道:「拍綜藝呢,你習慣一下——不是說好些天沒吃到水果了嗎?多吃點。」
說著,黃導就把果盤放劉導跟前了。
劉導:「別拿這玩意賄賂我。拍綜藝的事,我可沒同意啊。」
黃導沒搭理他,招呼大根道:「你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嘗嘗小孫的手藝。」
嚴pd樂了:「這就是人家自己家,誰跟你客氣?你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黃導拍了下腦袋:「我給忘了。」然後一個勁的給大根夾菜:「多吃點,還得謝謝你收留我們呢。對了,你等會一定要嘗嘗嚴pd的手藝,他的燒烤那叫一個絕。」
劉導一邊吃水果,一邊彰顯存在感:「hello?有人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嚴pd給他倒飲料:「聽得到聽得到,哥,咱們先拍著,到時候視頻剪出來了,你要不想出鏡,我就給你全刪了,你放心,肯定得以你的個人意見為主!」
嚴pd這麼一說,劉導沒好意思繼續糾纏——他跟黃導是老交情,開個玩笑也沒什麼,但嚴pd跟他沒到能開這種玩笑的地步,糾纏的太過反而顯得好像他不做人一般,只好含混了過去,順帶用眼刀甩黃導。
黃導裝作沒看到,熱情的跟大根聊天——準確來說,是他一個人巴巴的說,大根偶爾吐出幾個詞。
跟劉導之前的遭遇一模一樣,全是靠死纏爛打拉近關係。
陸行給大根倒了杯飲料,大根喝了一口,軟綿綿的奶味入嘴,他立馬道:「我,拿酒。」說著就進屋拿酒去了。
黃導眼睛一亮:「他有酒。」
「你這麼高興幹嘛?」說著,劉導順手翻了下桌上的飲料,發現全是牛奶,露出了詫異的目光:「怎麼千里迢迢扛了幾大瓶牛奶過來?」
黃導長吁短嘆:「說來話長……」
劉導可不慣著他:「長話短說。」
黃導言簡意賅的道:「節目組沒錢,這些物資全是陸行提供的,陸行戒酒了。」
劉導樂了:「怪不得,聽到有酒,高興成那樣。」
大根抱著一桶藥酒出來了,塑料瓶里泡著根人蔘,一打開蓋子,酒香四溢。
黃導一錯不錯的盯著大根手上的塑料桶看,鼻子一動一動的:「自己家釀的酒?」
大根把酒放到桌上,信誓旦旦的道:「好酒。」
離他最近的陸行拎起酒桶,給大根倒了一杯,在桌上輪了一圈,就是沒給自己倒。
大根看他,其他人也盯著他。
陸行淡定的把酒桶放到地上:「我戒酒了。」
大根:「不喝酒?」
陸行點頭,朝他示意了下自己杯子里的飲料:「我喝這個。」
兩人聊起了關於酒的話題,桌上其他人也有一茬沒一茬的邊喝邊聊。
「這個酒不錯啊,」黃導越喝眼睛越亮:「度數高,越喝越有勁。」
劉導邊小酌邊道:「山裡的酒,後勁都大,你悠著點。」
嚴pd淺嘗了幾口,突然想起件事:「其實我們節目組禁酒來著。」
孫易恆就喝了一口,然後就開始喝飲料了,不過大家都自己喝自己的,沒有勸酒的意思,所以也沒人關注他到底喝沒喝。
黃導一杯接一杯的喝:「為什麼禁酒?」
想起往事,嚴pd放下了杯子:「說來話長……」
劉導一邊小酌一邊道:「長話短說。」
嚴pd概括了一下:「有人喝醉后,一腳把道具給踹得四分五裂,所以我越琢磨,越覺得喝酒誤事——主要是容易在節目里留下黑歷史。」
大根跟陸行結束了關於酒的爭執,扭頭一看,發現其他人已經喝上了,忙道:「不能,多喝,容易,醉。」
黃導咧嘴一笑,滿臉通紅:「小瞧人了不是。我這個酒量,人送外號,千杯不醉——我怎麼看著有點暈乎乎的?天上是不是有東西在飛?」
劉導抬頭看了眼天空,也樂了:「還真有東西在飛……」
嚴pd愕然:「這就喝醉了?才多少杯?這酒勁也太大了。」
孫易恆抬頭看了眼天空,證明了黃導他們的清白:「天上真有東西在飛。」
嚴pd抬頭一看,遠處的小點撲閃著身影緩緩靠近,帶來螺旋槳轉動的噪音。
嚴pd楞了半晌,回過神,大喊道:「哪來的直升飛機?這麼黑還敢在山上降低高度?」
陸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了電話,然後跟嚴pd道:「補給到了。」
嚴pd下意識的道:「在哪……等會,你的意思是這玩意是來給我們送補給的?它怎麼下來?這裡又沒地方給它停。」
孫易恆眯起眼觀察上方的動靜:「空投。」
直升飛機盤旋在上空,晃悠悠的小黑點撐開降落傘,慢悠悠的落到了空地邊緣,發出一聲悶響。
嚴pd投去目光,更正之前的形容,這不是小黑點,這是個方方正正的大箱子。
黃導眯著眼睛道:「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劉導東張西望:「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嚴pd扭頭一看,劉導晃晃悠悠的走了兩步,啪嘰一聲倒在了地上,就地打起了呼嚕。
黃導倒是沒睡著,他給現場眾人上了一堂「近現代電影變遷史」,最後踩著凳子意氣風發的道:「我!黃祁!要給現代電影畫上一個大大的句號!」
嚴pd那叫一個激動,指揮著工作人員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抓拍,還不忘擔當捧哏的重任:「為什麼是句號?」
「自我之後!開創一個新的電影時代!」黃導打了個酒嗝:「承前啟後,繼往開來,唯有我黃大將軍!」
嚴pd就在那囑咐攝影師:「多拍點,一定要全拍下來。」
滿場亂糟糟的,陸行心有戚戚然的對大根道:「我就說,戒酒對身體好吧。」
大根沒懂黃導剛才說了什麼,全然就是局外人的模樣。
陸行摸了把青龍的腦袋:「算了,別管他們了,我們繼續吃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