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心動了嗎

溫聽蘿不大敢相信,身邊的人真的是季清洄。

可是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根本不可能認錯。

布偶見她的注意力被分走，不大樂意地叫了一聲,季清洄伸出食指去碰它的爪子,偏頭看她,重複了遍：「我們一起養它好不好？」

……確定了。

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溫聽蘿好像失去了聲音。

她第一次覺得說話這樣艱難,搜腸刮肚，也找不出言語。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久別重逢的那一刻，胸腔里會湧上來這般多的情緒,複雜得交織在了一起，理也理不清。

她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季清洄只能自食其力,他抿緊唇,試探著去扣住她放於身側的手。

「溫聽蘿。」他啞聲，長睫掩下,垂眸看她,「你理我一下,行么。」

他喊她名字時,尾音幾乎要堙滅,又輕又柔的,像是貓爪撓在了心上。

比那隻布偶還招人。

布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它不樂意了，一隻爪子拍著籠子,接連叫了好幾聲。

它就跟看得出來眼前這人是在和它爭奪漂亮姐姐的寵愛似的。

在貓叫聲中,她的聲音低得快被淹沒。

「好久不見啊,季清洄。」

他只凝著她，艱澀出聲：「好久不見。」

真的很久。

久到她的期待都要堙滅。

這時，林汀送走了顧客，尋過來找溫聽蘿，看見她身邊站著個人，眸帶疑惑。

溫聽蘿頓了下，解釋道：「來買貓的。」

季清洄：「……」

林汀：「哦哦，是嗎？」怎麼感覺不像呢？

別的先不提，你在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將牽著的手鬆開一下？

溫聽蘿好似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她將手從他手中抽出，和林汀說：「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來找你。」

林汀：「好……」

她怔怔的，偷覷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好奇他的身份。

打完招呼后，溫聽蘿轉身離開，而叫林汀詫異的是，這個男人下一秒就追了出去。

林汀：「……」

季清洄緊跟在溫聽蘿身邊，他試探性地問：「剛才那隻貓真不要麼？」

這倒也不是要不要的問題。

問題是——

我們怎麼一起養？

她一時沒答，忽然發現自己鞋帶鬆開了。溫聽蘿蹲下去系，動作飛快，連給季清洄搶先的機會都沒有。

溫聽蘿將鬆開的鞋帶重新系好，又將另一隻鞋上的鞋帶拉緊了些。她準備站起來時，發現季清洄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正面朝著她。

她仰目，他低眸。

這是四年之後，他們的第一次對視。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空氣在靜靜地流淌著。

靜得溫聽蘿都聽得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他朝她張開了手。

雖然無言，意思卻是分明。

她慢慢地抿緊了唇，白凈的臉上現著些許遲疑。

半晌之後，她終於起身，走進他的懷抱。

溫聽蘿的兩隻手環住他，這個不真實的夢，直到這時才稍微有了些落定感。

她動作輕，只是抱著。

可他將她攬向自己，動作卻是在慢慢收緊。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用力，隔著衣物，溫聽蘿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被用力地擁抱，也能感知到他透過動作而傳達出來的情緒，一時不由更加緘默。

季清洄閉了閉眼。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有四年之久。

「我好想你。」他啞聲說。

並非多麼華麗的話語，也沒有多餘的辭藻，只有簡單的四個字。

可這四個字，好似就集合容納了很多很多。

深沉而厚重，重得一下子就能激出人的淚意來。

溫聽蘿咬緊了唇。

原先設想過許多次這個畫面，但是真當這個畫面出現的時候，卻又無所適從。

主要還是這四年導致的距離感吧，平白生出了許多陌生來才造成的這個局面。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也能成為一道不小的鴻溝。

任何關係，都需要去重新適應距離、重新構建。

-

日落跌進迢迢星野。

最終溫聽蘿也沒能回宿舍，而是帶著他先去覓食。

她在這裡讀了四年，她最熟悉這裡，是以是她挑的餐廳。也不是什麼別的，是就近挑的一家烤肉店，這家很受歡迎，生意一向很好。

季清洄唯一的意見是在她坐去他對面的時候。

他撩起眸看了眼，眼裡的不樂意轉瞬即逝。

點完菜后，他剛要說什麼，忽然有幾個男生經過他們這桌，走在最後的男生看見溫聽蘿，立馬笑著打招呼：「小師妹，這麼巧，今天也吃烤肉？」

溫聽蘿剛才是背對著他們走來的方向，是以都沒發現他，「是呀，好巧，師兄你們吃完了？」

她望了望和師兄同行的幾個人，發現自己都不認識，是以只頷首以作打招呼。

他們朝她善意地笑笑，和男生說先去外面等他了。

「對，今天來得比較早。」男生的目光落在季清洄身上，有些詫異。

他和溫聽蘿、齊麟一樣，都是張竟鴻團隊的，也是目睹了齊麟跟在溫聽蘿屁股後面好幾年，眼看著他們要畢業了，團隊里的人都在賭一個能不能看見齊麟和小師妹修成正果。沒想到今天小師妹身邊竟然會出現個新人物。

都碰上了，溫聽蘿必須得介紹一下季清洄的身份了。

她硬著頭皮，介紹道：「師兄，這是我朋友。」

好不容易找了個稱呼安在季清洄身上，溫聽蘿鬆了口氣，又扭過頭來想和季清洄介紹下師兄。下一秒她卻一愣……因為他那眼神里，明晃晃地掛著三個字：不樂意。

她竟有一種「季清洄」突然就回來了的感覺。

——那個印象里又拽又狂的少年，一下子就回來了。

恍惚間，她好像一下子就被拉回了四年前。

溫聽蘿抿了下唇，接著說：「這是我師兄……」如果是清大的人，她還好介紹，可以介紹張教授，可以介紹團隊，反正輕易的就能介紹好師兄的身份。可是這是季清洄，他對她這幾年的事情一無所知，真要介紹起來，好像得從頭說起，那說來可就話長了。於是溫聽蘿的聲音就那麼戛然而止，她只點了下頭，對季清洄道：「嗯，叫師兄。」

男生愣了下。

季清洄眼底染了笑，乖乖照做，對著男生就喊：「師兄。」

男生：「……」

這麼突然的么？

溫聽蘿也意識到好像不大對，她訕訕一笑，催著師兄快點忙去吧，他朋友還等著呢。

男生撓撓頭，「那你們慢慢吃啊，我先走了哈。」

他納悶，這人和小師妹的關係看上去好像真的不一般。

難道齊麟和小師妹真沒可能了？

好難過，他嗑的CP突然就BE了。

等他走後，季清洄的心情仍是很好。

他同她說：「以後你可以帶我多認識點人。」

溫聽蘿不解，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這麼說。

季清洄接著道：「我都跟著你叫人。」

溫聽蘿：「……」

原來是在這等著她。

記憶里，那個極為欠扁的人，一下子就回來了。

和剛才一樣，感覺極為親切。

四年不見，這傢伙功力不減，甚至更強。

她閉上嘴，不接他的話。

恰好這時，服務員上菜了，她有事情可以做了。

溫聽蘿剛拿起夾子想烤肉，卻被突然伸出的手奪過。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卻不急著收回，只是眼眸淡掃過來，不緊不慢地同她說：「我來。」

溫聽蘿頓了頓，點頭答應，將手收回。

季清洄垂眸烤著肉，動作總是很流暢，有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他拿了片生菜裹住烤好的肉，遞給她。

他太自然了，自然到反而是溫聽蘿無所適從了。溫聽蘿接過來，下意識說了聲：「謝謝。」

他看了她一眼，給烤盤裡刷了點油。一邊忙活著，一邊開了口。

從四年前被阻止回國開始講。

聲音徐徐，好像這只是一場好友間的普通小聚，也只是一次好友間的隨口聊天。

可是這分明是溫聽蘿等了四年之久的一次解釋。

——他的解釋，那樣順其自然的，就開始了。

她眨了眨眼，抬眸望向他。

他身著很簡單的白衣黑褲，但簡單的衣物遮不住過人的氣度。與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完美重合。

「我想回來的，溫聽蘿。」他抬眸凝她，「但回不來。他們切斷了我所有的通訊，我甚至連給你發條消息的權利都沒有。」

溫聽蘿咬緊了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聽起來太過可憐，反正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也即將衝破堤防。

怎麼就……那麼想哭呢？

「過了很久以後，我才得以傳送郵件出來。我並非故意失聯，只是我實在掙不脫束縛。」

溫聽蘿垂下眸，看著手裡的東西，可是視線早已模糊。

他說了很多很多話，每一句話她都有在聽。

直到最後，她才問了一句：「那你，還要回去嗎？」

季清洄痛得心如刀割。

這應當是她正在怕的事情。

可是她硬是可以忍下這麼久，直到此刻才踟躕地問出。

「蘿蘿，今年冬天，我開始奪權了。這大半年裡，我都在抗爭。結果是，我勝利了，所以我自由了。」他緩聲道。

生於這般人家，最可貴的應當就是「自由」二字。而他得到了。也就意味著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強行將他與她分隔開來，他擁有了完全的人身自由——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或許別人並無法體會到他這句話背後蘊含的是什麼，也無法感知到這大半年的時間他所經歷的一切，但那些都不重要，他想叫她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其餘的壓力、負擔，他通通都想替她拂去。

但願遲到四年之後……他還有這個資格。

溫聽蘿微怔。

今年冬天……

所以，今年冬天她生日時他沒有出現，是因為他忙這些事情去了么？

她原以為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但事實恰恰相反，事實是他為他們能夠重逢而在負隅抵抗。

他消失的信號不是意味著他們要結束，而是意味著他們要開始。

她怔怔的，終於從那陣「我們之間大抵是結束了」的落寞傷悲中撤出，重新走進由他營造的新世界。

現在的結果是他勝利了，所以他自由了，所以……他們今後大抵可以不用再分開了吧？

在清晰地感受到這個認知之後，她才稍微大膽了一點，敢於迎接他的回歸。

在這之前，她總是心懷怯意，並不大敢朝他的方向邁動。因為她怕她稍一沉淪，他就又走了。

現在的溫聽蘿，總是沒有那麼勇敢了罷。

季清洄將一片新的烤肉卷好遞給她，「我烤的肉應該還行？」

「嗯……還行。」

季清洄勾著唇。他隔這謙虛，她竟然陪他一起謙虛。怎麼會只是還行？他烤的肉全天下第一好吃。

他輕咳一聲，也沒有過分地嚇到她，淡淡地收下了這一抹謙虛。

等吃完烤肉后，溫聽蘿問說：「那你來這，住在哪裡？」

季清洄凝視著她，不知不覺，心思已轉了百千回。他只簡要地說：「就找了個地方放放行李，暫時落腳。」

溫聽蘿在踟躕要不讓他去自己家裡住，然後她回宿舍住？他千里迢迢來找她，總不能叫他隨意流落。

季清洄好似看出了點什麼，他斂眸道：「我先送你回宿舍，我再回去。明天來找你。」

這就跟催促劑似的，溫聽蘿終於下定決心，提議道：「我在附近有個小房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去那裡住？」

季清洄眸色深深，含笑應了好。

-

季清洄打了個電話，竟是有人將他的行李送來。

溫聽蘿看著看著，眨了眨眼。她是不是把他想得過於可憐了？

不過情況逼近至此，好像也不容她反悔了。她帶著他回到家，簡單地介紹了下家裡的分佈和設施。當初媽媽給買的是三居室，有個房間一直空著，鐘點工一直有定期打掃，現在他住裡面正好。

完成任務后，溫聽蘿便準備離開，「那你在這住吧，有什麼問題就找我。我先回宿舍啦。」

她也有一段時間沒來這裡住了，最近都住在學校。

季清洄見她要走，下意識的便扣住了她的手腕。

對上溫聽蘿疑惑的眼神，他眸色漸深，低聲道：「這麼久沒見了，留下來陪陪我，嗯？」

溫聽蘿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意外。

他的眸光深邃得像是會吸人。

——說得簡單點，他是在蠱惑她。

溫聽蘿想拒絕：「我們會有時間說話的……」

「可是我想你。」他絲毫沒有鬆開手的意思。

他真的是知道該怎麼說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