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史與蟬
老君道觀中。
「咳、咳!」魚大清了清嗓子、晃了晃碩大的腦袋說:「道爺我先跟你說儒家的氣,什麼是氣呢?天地有正氣,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沛乎塞蒼冥...塞蒼冥...」魚大咽了咽口水卻道:「後面的不重要,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張南周稍稍聽懂了,點點頭:「我明白了一點,就是這種氣哪都有,對吧?」
「嗯,對嘍!讀書是能讀出來這種氣的,你小子挺不錯,不過就是路走岔了,應該學道啊!」魚大竟埋怨起來。
「我也不知道為啥會有這種氣,之前也沒發現過。」張南周解釋。
「沒事,以後改學道就好,不學那套虛了吧唧的東西!」魚大又說。
「什麼是道呢魚大?你和錢富都是學道的吧?那紅衣女子也是嗎?」張南周好奇地問魚大。
「什麼是道呢?這個問題有些大,現在說你也不知道,你就知道『道法自然』就行。」魚大好似對複雜的問題都不想說太多:「道爺我當然是學道的,錢富那個笨小子也是,你問青丫頭幹嘛?是不是覺得她漂亮?你喜歡上她了?」魚大十分八卦地問,倒是把張南周弄的頭臉發紅。
「你不要胡說,我見到的就你們幾個人,當然要問一下、比較一下。」張南周趕緊向魚大解釋。
「喜歡青丫頭的癩蛤蟆多了,不差你一個,」魚大此時顯然沒考慮張南周的感受,接著說:「錢富小子最笨,被影姬騙了並被偷襲擊傷,實力還是差點,不過逃跑的本領不差。影姬呢,有些手段還沒有使出來,但離影將的實力還差遠了,剛才的羅鼎就是影族的一星影將。青丫頭不用說了,劍法好、人好又漂亮。」魚大嘴裡的青丫頭一點缺點都沒有。
張南周聽了魚大誇獎那個青丫頭的話,自己心底也美滋滋的:「一星影將?那魚大,你和羅鼎比誰厲害呢?」
魚大聽了張南周的話后激動起來:「你是不是傻?你沒見羅胖子見了道爺我就跑了嗎,他要是不怕我,怎麼會跑呢,對不對?他為什麼怕我,肯定是打不過我,你說對不對?」
「對,對,是,他應該打不過你。」張南周無奈點頭,沒想到一句話惹得魚大反應這麼大,忙把話題岔開:「影族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你說跟所有人都有過節呢?」
魚大顯然還有些激動和憤慨:「影族喜歡黑暗,能操控影子,想控制所有人,你說這過節大不大?這事太複雜,以後有人會跟你講。」
「哦,」張南周點點頭,心裡想著魚大的話,怎麼會有影族這樣的族群,覺得魚大說的話有些理,不過又有感覺不太對的地方,或許魚大有些話沒有說盡,但張南周總覺得魚大似乎更擅長打架,而不是講道理。
「想啥呢,想修鍊嗎?」魚大突然問張南周。
「修道嗎?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張南周說到這裡,想起了自己經常做夢這件事,就對魚大說:「魚大你會解夢嗎?我最近總是做差不多的夢,你能不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做夢?跟道爺講講是什麼情況。」魚大興趣滿滿地問。
於是張南周就跟魚大說了自己總是會夢見去到一個昏暗、幽靜的地方之事。
魚大聽后,想了一會才說:「什麼黑影,跟羅胖子沒露面之前的那團黑影像嗎?」
「是,就是那種,不過後來發現有的黑影手裡拿了長條的木板。」張南周一邊回憶夢裡的事情一邊對魚大說。
魚大的大腦袋一頓一頓地在思考:「做夢...做夢...是不是就像那晚在學堂碰見青丫頭那樣的?」魚大好似想到了什麼。
「是,就是那樣的,第二天醒來后我還覺得是夢,只是碰到你才知道那是真的。」張南周趕緊回答。
魚大點點頭,眼珠飛快地轉了好幾圈,爽氣地說道:「我明白了,這不是做夢的事,而是你魂魄不穩啊,放心吧,道爺我想個辦法給你解決。」說完又接著說了一句:「你小子還挺有福氣,魂魄四處亂跑竟沒有被人吃了或被人抓走煉化,這運氣,嘖...「
「多謝你魚大!」張南周也高興不已,因為晚上做夢使他第二天總提不起精神來,如果魚大能解決,當然再好不過,況且如果真是靈魂出竅的問題,想想更令人害怕,他可不想有一天成為一個傻子。
就這樣,張南周問了很多問題,魚大也回答了很多問題,雖然大多數回答都語焉而不詳。
「書里也有說儒和道,是不是還有佛家?」
「當然,那幫禿驢忽悠人倒是有一手,你看那金燦燦的寺廟,你再看這破道觀,唉!」
「除了影族,還有別的族群嗎?」
「花鳥獸蟲,人神鬼怪,誰沒點自己的本事和遭遇呢!」
「那人呢?」
「人?更不用說了,讀書畫畫的、吹拉彈唱的、打獵做飯的,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能耐。」
「你是哪裡人呢魚大?」
「大河。」
「那個七彩筆你真的要給我嗎?但你好歹給我弄出來啊!」
「我說了我也沒法。」
「你為什麼非讓我叫你魚大呢?」
「我樂意。」
「魚大,你說的那個青丫頭叫什麼呢?」
「不告訴你。」
......
魚大能感覺到張南周因晚上發生的事還存有驚懼和慌張,之後的談話一方面是真心想了解一些事情,而另一方面估計是他為了緩解自己的情緒,張南周沒說,魚大也就沒主動提,而是一直陪著他聊天。張南周強自撐著抵抗睡意,直到睏倦至極開始無意識的問有關青丫頭的事後,才閉眼睡了過去。而此時,天已破曉,整個連雲山又慢慢蘇醒了,開始了新的一天。
......
從老君觀南下千里之地,有一新城曰建康,其南擁秦淮、北倚后湖、西臨長江,正是梁朝都城。
城內,殷府書房。
殷道安屏退下人,將信函打開,抽出兩張信箋,只見兩頁紙上筆走龍蛇,均是以行草寫就。通篇看來,整整復斜斜,翩如風際鴉。
殷道安細看第一張上的內容:
《贈煉丹法和殷長史詩》
琴高游會稽。靈變竟不還。
不還有長意。長意希童顏。
身識本爛熳。光曜不可攀。
方驗參同契。金灶煉神丹。
頓舍心知愛。永卻平生歡。
玉牒裁可卷。珠蘂不盈簞。
譬如明月色。流采映歲寒。
一待黃冶就。青芬遲孤鸞。
「好字!好詩!好丹法!」殷道安拍手稱讚不已,又搖頭晃腦細品詩句。揣摩良久,才依依不捨地放下該頁,讀接下來的信箋。
道安兄台啟:
不奉清談,忽已半載。煉丹法贈與吾兄,望有所助益。吾雖離廟堂遠矣,然慮及生前身後事,心實難安。歲前所說之事,家師已心生警覺,還望小心行事。影之一族,牽扯頗深頗多也,理應徐徐圖之。不日影將出,再做詳細安排。他日事成,長生之法不過囊中取物爾。即問近好,不盡欲言!
殷道安看完后,將煉丹法那張紙疊好收起,將封皮和另一張紙扔進火盆里燒掉了,對外喊了一聲:「來人!」
下人立刻推門進屋,恭敬地站在一旁等著吩咐。
「阿蟬從都督那裡回來了嗎?回來后讓她過來見我。」
「是,大人!」
揮手讓下人離開,殷道安起身後又坐下,看著火盆里的紙灰慢慢變白變成碎片,然後成為粉末,竟有些發獃。自己雖為都督長史,位不高但權重,但終究是七品長史,而江郎原為三品的吏部尚書,不光位高而且權重。二人相交之初,江尚書就禮賢下士讓自己如沐春風,後來因自己酷愛丹道,而江尚書亦是風水道家之外徒,故更加相近、時常切磋。自己出身微寒,成名后捨不得這榮華富貴,靠煉丹雖可延年益壽,但終不能長生不老。去年時,江郎介紹影姬同自己相識,當時便被影族之功法所震撼,故不論做的事情對與錯,靠為影族行便宜之事就能獲得長生之法,這是值得的。就像當時收阿蟬為義女,為她練功之法提供活人腦漿,而阿蟬以身體和功法回報他一樣,不過都是一樁交易。
這次江郎來信,提醒自己小心,恐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跟隨都督身邊自然不能離開,不過可以讓阿蟬去走一遭,一來溝通打聽情況,二來也能展現自己的價值,這第三嘛,阿蟬要是能跟江郎搭上了關係,自己和他不就是親上加親了嘛!想到這,殷道安嘴角翹了起來。
正當殷道安胡思亂想之時,從門外飛進一隻通體黑色、背有光澤、身後有兩對透明膜翅的蟬,沒有鳴叫和聲音,到得殷道安面前,竟變成一個體態妖嬈、身穿薄紗的女子,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一張瓜子臉上唇紅齒白,只不過在嘴角處有一略帶赤色的痣,平添了許多嫵媚和輕佻。
只見她未語先笑,然後嬌滴滴地喊了一聲:「殷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