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遺境」
「
那拂塵真正籠罩過來的時候，卻是無聲無息的，銀絲在半空中散開，幾乎要融在霧中。
可惜的是，它並沒有如願以償地擊碎桔梗的頭顱，或者是傷害到她的神魂。
——在喊出那聲「小心」的時候，李洛其實就已經撲倒了桔梗，兩人都伏了下來，他將巫女小姐護在了身下。
他們都沒有受傷，這件拂塵法寶的迷惑性攻擊性都很不錯，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有找准高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它的主人舊疾難愈，眼神一向不怎麼好呢。
此刻處於陣勢遮蔽，雲霧瀰漫的環境中，對於那僧人自然就更加不友好了。
僧人忍著雙目的刺痛，繼續用神念操控著那柄拂塵，拂塵銀絲亂舞，搖搖晃晃地打到了錯落的古樹中間。
剎那間，十餘株虯曲古木攔腰截斷，木屑紛飛，亂石四濺，那拂塵猶嫌不足，還將幾株大樹連根拔起，絞成了碎末。
但這動靜也著實不小，可憐的古樹，根莖上還黏帶了許多土塊，可只是一轉眼的功夫，整株樹都已經無了。
僧人的目的並不難猜，除了想要亂棍打死老師傅，通過氣勁波及的地方，判斷王辟邪與巫女的位置，他還想要藉此破壞陣法，削弱陣勢的效果。
不過，這僧人註定要失望了。
此處遺迹的陣法，非但不能以力破巧，還因為某種機制，將拂塵的力量都一併反彈到了他這個主人的身上。
不過，李洛與桔梗這邊的情況也不怎麼好。
因為僧人的操作，引動了陣法的連鎖反應，地面上驟然出現了一道大裂口。
好巧不巧，裂口的範圍，還是在他們的周圍。
李洛與桔梗就跌了下去。
所謂：物寶天華，當顯則顯。
他們墜落到裂縫之中，可那大裂縫之中，卻不是什麼壞東西，裂壁周圍都是一片類似星空的藍意，幽然深邃。
而那裂縫的盡頭，則是一片亮晶晶的、像是湖泊流動，又似鏡面反照之時的光彩、顏色。
可他們觸碰到那片水晶的時候，卻不似水流的觸感，也不太像水晶鏡面，而是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們則一齊落在另一面與陣法上完全不同的空間里。
「沒事吧？」墨衣青年扶著巫女小姐，細細地打量了她一遍，握著她的手，這般問道。
桔梗亦回握他的手，關切地問道：「我很好，你怎麼樣？剛才救我的時候，有沒有被那和尚傷到？」
墨衣青年微微搖頭，「那和尚身上想必也出了什麼狀況，否則攻勢不會這麼沒有章法，他這般出手，我只要不是瞎子，便不會中招。」
聽了這話，桔梗睨了他一眼，道：「我差點中招，這下在你這裡，可就成了半個瞎子了。」
「哪有？」墨衣青年歪了歪頭，專註地看著他的巫女小姐，笑道：「你要是瞎子，那天下恐怕就沒有厲害的明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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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剛開始使拂塵法寶是沒錯的，那拂塵動起來，之前讓人捉不到痕迹，忽地就到了你面前。」
「只是，再後面，那拂塵的動作就亂了，它雖有些靈性，卻還沒有到脫離主人施展實力的地步，所以我想應該是和尚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桔梗點了點，也道：「那人招數厲害，走得是正道的路子，但瞧他行事，卻實在不像是個正經的出家人。」
李洛道：「正經的出家人？他才不正經呢。」
「若是心裡不想，他又怎麼肯違背大魏的規矩，定要還俗和那大官的女兒成親，跟懸空寺鬧翻，失去唾手可得的宗主之位，名譽地位都不在乎了，還跟嶗山的大小姐扯不清。」
「可見確是六根不凈，本來就不該出家。」
「不廢功法道基，就從懸空寺全頭全尾的叛出門，他當年確實有本事。」
「如今，這人定是歷經了更多的變故，心境大變，功體深厚，實在是個危險的人物。」
巫女小姐抿了抿唇，也道：「他的眼睛看著讓人害怕，與惡念形成的妖怪不一樣，他的眼睛里有靈性，可其中…也有類似歷經滄桑的冷酷，人性之中的殘忍。」
桔梗感到很不安，她之前從未遇見像「入魔佛子」這樣的對手。
看似光明正大，溫文爾雅，實則卻是談笑之間就要取你性命的驚悚，壓抑之下的瘋狂，陰翳而可怖，讓人後背發毛，心生懼意。
「如果是入魔，走入邪道，那為什麼我靈力中的凈化屬性，對他不起作用？」
桔梗最最想不通的，就是這點。
——這種超出認知與經驗的人與事，讓她的心裡很不踏實，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就生出許多的擔憂來，秀眉深蹙。
「別擔心，他只是凡間修士，也會有弱點，我們今日不能殺他，以後卻未必殺不了他。」
真正的「仙」，又怎麼會需要東島小派煉製的「不死葯」？
桔梗能感覺到「北洛」手心凜冽的紋路，還有因為練習劍術指腹而留下的薄繭，巫女握著眼前大妖的手，心下才稍稍安定下來。
巫女小姐把臉頰輕輕貼在墨衣青年的手臂上，雖然隔著衣裳，但她依然感覺到他熾熱的體溫，並且感到那人輕輕撫著自己耳側與腦後的發。
「北洛，我所求不多的，僅僅只是…我們能平安喜樂，相伴這一世。」
至於下一世，她求不了那麼多，也不願再束縛逍遙自在縱橫天地的大妖怪，耽誤他的前程道途，成為他的牽絆。
桔梗從來不笨，拋開修為，責任，她一樣是個蕙質蘭心，善解人意的女子。
眼前的大妖，容貌生得深邃，本是具有侵略性的俊朗，可此刻，青年冷然的星眸，望著眼前的巫女，亦有一種暖意融融的風流。
他道：「我們當然會一輩子平安喜樂，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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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
巫女嫣然一笑，雖然不知道以後如何，但此刻他們能平安，都還好好的，女子能聽見戀人的承諾，心裡總是開心的。
先是與那和尚battle，后是被遺迹傳送到了島上的秘境里。
也是他們本事大，才能來來去去，都沒受什麼傷。
………………
陣勢外的僧人，伸手捂著心口，極力壓制著腦海中，源自另一個意識的涌動。
控制這具身體的人只有一個，但穿著雪白僧袍的這位，卻一點兒也不想讓赤膊上陣的那位出來。
「他」只會壞事而已。
每次用「無生玉璧」，「他」的意識都會躁動。
可他又不能不用。
這會兒，為免有人在他爭奪控制權的時候，趁機偷襲。
僧人還是從心地戰略性轉移了。
桃老隔著大霧，看不到同伴的位置，只隱約感知到他們掉進了什麼地方。
等大霧略略散去，他就指揮偃甲們開始搜尋。
——既是他邀北洛和桔梗來此的，但他就一定也把同伴也帶回去。
秘境里的大妖和巫女，緩過以後，最先環顧觀察的，就是四周。
這裡很像是先人閉關的靜室，但頭頂的裝飾，倒顯得奇幻絢麗了。
原來天花板竟是由水晶雕琢而成的，從這裡抬頭就可見望見海里的景象。
游魚珊瑚，奇幻極麗。
可地上卻繪有白雲仙鶴等等道家喜歡的圖案。
海底雲端竟似顛倒過來一般。
他們避開機關，往內室繼續走，裡面卻是放置了許多柄寶劍，有中原慣用樣式，也有東島平安京年頭的東西。
木質小榻千年不腐，只是榻上盤膝打坐的人早已經作古。
這修士穿著改良過的藍白道袍，肉身早已經化作塵土，但還保持當年的姿態，他的骸骨也不是森森白骨，而是非常完整的，和美玉一樣的色澤、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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