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敲第七十三章敲山震虎
端慧公主才回宮,又哪裡知道淑懿和淑嘉這對冤家姐妹的舊日恩怨,還當是她們誇讚她的,因笑道:「皇兄說,這把琴是江南的一位有名的琴師所制,那琴師九十多歲了,用了十年的功夫,才造了這樣一把琴。」
嬪妃們聽了,自然又是一番讚歎。
皇后笑道:「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小妹,自然是什麼東西都要緊著公主了!」
孝庄坐在花梨短榻上,巋然不動,只幽幽地笑道:「端慧雖然是皇上的妹妹,卻未必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帝最寵愛的,自然是你們這些嬪妃,但皇上見哀家這個老太婆喜歡端慧,也就跟著哀家去寵她——哀家也一樣,皇上寵愛你們,哀家自然也就跟著皇上疼你們,有什麼好東西也記著你們,就算犯了什麼錯處,哀家不願過分追究,也同樣是看在皇上的份上,不願打老鼠傷了玉瓶兒!」
嬪妃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太后突然說出這樣一番無頭無尾的話來,是什麼意思。只有淑懿和碧羅二人心裡明白,孝庄說話的時候,眼底射出的冷光就只在她們身上划來划去。
孝庄說完也吐了一口氣,她今日要說的話,已然說了出來,端起青瓷團花蓋盅喝了一口茶,向松花蟒緞引枕上一靠道:「罷了,哀家也乏了,你們先回去吧,得空再來陪哀家說話。」
皇后一聽這話,忙帶著嬪妃們行了禮,一徑離開了慈寧宮。
慈寧宮裡頓時現了寂寥清冷。
蘇茉爾向孝庄碗里續了一回茶,問道:「太后既然不打算追究四貞公主的事了,又為何將那些話說給她們聽?」
孝庄微闔雙目,道:「敲山震虎,總沒有錯!不然,日後縱得她們得寸進尺,這後宮中,豈不亂了章法?」
蘇茉爾不語,半晌,才道:「太后聖明。」
孝庄搖搖手,問道:「叫人打聽的四貞的下落,可打聽到了么?」
蘇茉爾為難道:「這才幾日的工夫,哪能打聽得仔細呢?咱們的人又不能衝進襄親王府中去搜!」
孝庄輕輕嘆了口氣,道:「兒大不由娘!四貞願意跟著博果爾去,就隨她吧,哀家不擔心別的,只是擔心後宮嬪妃與親王勾結,爭權奪勢——就只當哀家白疼了四貞一場,但願以後端慧,不會叫哀家失望。」
秋末冬初,亭中池上正是青黃不接,只有正午的暖陽,薄薄地撒了一層下來,淑懿因為身子沉重,走得最慢,端嬪本是說要陪淑懿回去的,忽然從永和宮來了個小宮女,說宮裡出了事,淑懿便叫端嬪先回去了,自己扶著雲珠的手沿著長街慢慢走著。
淑懿走在黃葉滿地的長街上,花盆底踏在上面有悉悉索索的微響,忽見小徑上一痕瘦影越來越近,淑懿側過臉去看,見是恪貴人,她也看見了淑懿,忙加快了腳步,趕了上來。
深秋時的風已夾上的冬日的蕭條與冷冽,掀得恪貴人一角淡湖水色的衣角噝噝啦啦,如扇著翅子的藍瑩瑩的蝴蝶。
恪貴人上前,扶住淑懿的一條胳膊,彷徨道:「娘娘可聽出太后那話里的意思來了?」
淑懿淡淡一笑,道:「那本來就是說給你我二人聽的,本宮焉能聽不出來?」
饒是恪貴人素來是的淡漠性子,對孝庄的鐵腕,也有些不寒而慄,怯怯道:「那太后想要做什麼?」
灰的天空更陰沉了些,樹枝上稀稀拉拉地掛著幾片桐葉,薄而脆地,經風一吹便搖落地下,淑懿笑道:「太后這樣說,本宮倒放心了!」
恪貴人的桃紅色胭脂今日似乎格外得紅,忙問道:「這是為何?」
淑懿肅聲道:「太后這樣說,說明她只是想警告咱們,卻並不想真正出手,你想憑太后的城府,若真是想要怎麼樣,會提前告訴給人,叫你我有所防備嗎?」
恪貴人執著紫櫻色的麻紗絹子,按了按臉上的粉,點頭道:「姐姐說得也是這個理兒,娘娘就要為皇上誕下皇子了,太后自是不肯在這個時候為難娘娘的,嬪妾倒是沾了娘娘的光!」
淑懿謙和笑道:「瞧你說的,是本宮求你去做這件事,你肯幫忙,本宮就感激不盡了。」
恪貴人步搖上垂下的長長的紅寶流蘇,在眼角搖作一片紅芒,她眉梢帶笑,道:「娘娘何必客氣?只是委屈了青緹的姐姐!」
青緹聽二位小主說到自己,忙低頭道:「昨兒我去看過姐姐了,姐姐說她從小跟著公主,如今這樣,也沒什麼委屈的,廣西雖然山高路遠,可是正經的皇家血脈,需要和親時,還不得不去和親呢,她現在是以和碩公主的身份嫁過去,想必那孫延齡也不敢給她委屈受!」
淑懿點頭道:「這倒是實情。」又問恪貴人道,「本宮是身子笨重走得慢,怎麼你從慈寧宮出來,走得比本宮還慢么?」
恪貴人笑道:「是尚服局又給我做了兩件衣裳,青緹想要順道取來,我想著也沒什麼事,就隨她多轉了一遭,也是想著或許可以碰見娘娘。」恪貴人看見淑懿身邊只帶著雲珠,因問道,「方才看見娘娘與端嬪一起走了,怎麼她倒先回宮去了?」
淑懿嘆一口冷氣,道:「恭靖妃又鬧騰起來了,在宮裡尋死覓活的,端嬪先回去看看。」
恪貴人清冷笑道:「才被禁了幾日的足,便受不了了,早知如此,何必要耍那些花樣,依嬪妾看,恭靖妃就是日後解了禁,也不可叫她再住永和宮了,不然,端嬪也是難做。最好叫她移居到長春宮去,讓那位『賢良』皇后與她同住才好!」
淑懿靜靜笑道:「就你會出這些主意!往後再看吧,橫豎皇上如今還沒有要放恭靖妃出來的意思!」
不覺走到了承乾宮門口,淑懿請她進去坐,恪貴人一看天色,搖頭道:「嬪妾去廣濟寺進香還剩下最後一日,不可耽誤了,改日再來陪娘娘說話兒!」
淑懿知她在求子的事上十分謹慎,便不再留她,自回了宮去不提。
冬日已臨,北風嗚嗚過穿過枯枝,天地都彷彿在瑟瑟發抖。康嬪臨產的那晚,淑懿正坐在屋裡,與雲珠做針線。
淑懿才將綉好的一件大紅肚兜給雲珠看,問道:「你看這兩片葉子,繡得好不好?」便聽外頭一聲通傳,綠吟進屋來說:「聽說康嬪晚膳后開始陣痛,太后和皇上這時都已經趕到翊坤宮了。」
淑懿停了針,吩咐雲珠道:「快給本宮把那件雀金裘的斗篷給我取出來,咱們去翊坤宮看看。」
雲珠遲疑道:「娘娘也是有身子的人,去得晚些也沒什麼,再說安胎藥還沒喝呢,要不呆會喝了葯再去吧!」
淑懿想了想,道:「本宮又不是走不動,等康嬪把孩子生下來,咱們這裡才到,倒顯得本宮喬張作致了,安胎藥叫皎月一會兒給我送到翊坤宮去。」
淑懿素日不是急性子的人,只是她恍惚還記得,前世康嬪的孩子大約不過子時也就生下來了,沒得因為去晚了一會兒,叫人說她恃寵而驕的。
雲珠聽了,便四下里去喚皎月,今夜不該皎月的班兒,雲珠便向後殿那兩間簡瓦泥鰍脊的青磚房裡去尋她,屋裡卻是空空如也,綠吟趕過來道:「皎月姐姐方才出宮不知做什麼去了?過會子安胎藥熬好了,我去翊坤宮給娘娘送去吧!」
雲珠想著大約是皎月晚上餓了,去御膳房找點心吃。她急著陪淑懿去翊坤宮,又見綠吟殷勤,只得吩咐她道:「那你做事要小心些,不可耽擱了時辰弄涼了,也不可撒了!」
綠吟笑道:「姐姐放心。」
淑懿與雲珠走出承乾宮,見月亮升起來了,雖然是飽滿的上弦月,卻白得慘淡,印在淡青灰的天上,像紙片泅了水,於是月亮中央就被染上了幾塊不規則的稍稍濃於天色的青灰。
雲珠問淑懿道:「娘娘覺得這回康嬪能生個阿哥還是公主?」
淑懿望著清淡的月色,柔柔地笑了,心想,不管佟佳氏生的是什麼,她也別想再如前世那樣母以子貴,風光無限。
一時到了翊坤宮,正殿里已經烏壓壓擠了一屋子的人。順治在那裡反剪著雙手,徘徊不定,一見淑懿來了,慌忙走過來握住她的手道:「你怎麼又來了?也不當心自己的身子,快給朕回去!」
淑懿溫柔笑道:「哪裡就這樣嬌氣了呢?臣妾惦記著康嬪妹妹,想來看看她,再說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孝庄坐在金絲楠木圈椅上,半闔著眼睛,道:「難得賢妃這份心意,皇上你就叫她留下吧!」
順治仍是有些不放心,孝庄又往身上裹了裹銀鼠皮的的八團絲絨大襖,幽幽道:「給賢妃搬張椅子來,賢妃,你若覺得困了,也不必苦撐著,想回去時便回去就好。」
淑懿吃力地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禮,恭敬地道一聲「是」。便坐在小宮女搬來的椅子上了。
順治坐不住,仍是不停地走來走去,不時關切地詢問淑懿累不累,屋裡就只有太后和淑懿坐著,其餘的嬪妃雖然也撐得十分疲累,卻沒一個人敢出聲,所以正殿中人雖多,卻連一個咳嗽的都沒有,只能聽見康嬪在裡頭的陣陣痛呼。
順治禁不住有些不耐,發煩道:「寧愨妃生產時,卻也沒耽擱這麼久,怎麼康嬪這胎這樣難?」
淑懿暗暗地想,寧愨妃產子時恰在清晨,順治晨起去上朝,到了下朝去儲秀宮看,不出半個時辰,孩子也就生下來了,自然覺得時間短暫。
太后只安然勸道:「皇上稍安毋躁,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生上兩天兩夜的也有呢!皇上忙了一天也累了,還是回去歇息吧!」
順治早就想走了,才想移步,卻又看了一眼淑懿,就悶聲對孝庄道:「兒臣再等一會子吧!」
淑懿自然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留在這裡,才不想回養心殿的,低頭微微一笑,又去拔弄尾指上套著的赤金點翠嵌米珠護甲了,一壁暗暗地想:安胎藥怎麼還不送來?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求支持求評論,泠然先謝謝啦!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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