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狂攻

賈漢吉爾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書信，身子微微發抖，微張的嘴唇都有一些顫動，雙目滿是凶光，整張臉也扭曲的不成樣子。

良久，賈漢吉爾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抖了抖手中的書信：「亞丁灣遭到海盜林鳳的襲擊，亞丁城被攻陷，留守的艦隊大敗，那些海盜在城中大肆燒殺，還有繼續深入亞丁灣的意思，奧斯曼人擔心麥加有失，將協助我們誘敵的艦隊調了回去。」

通報完信息，賈漢吉爾又怒罵一聲，怒道：「那海盜林鳳往年頻繁侵襲印度沿海，你們誰家沒被他搶掠過？每次都是搶了就跑，趁虛而入襲擊亞丁灣我相信，但他什麼時候有長駐的打算？又哪來的膽子去襲擊麥加？奧斯曼人當是看到明國艦隊不好惹，不想與明國開戰，乾脆找個由頭退兵回國了！」

營帳中的蘇丹和王公們面面相覷，巴哈杜爾雙眉緊皺，說道：「奧斯曼人如此不守信用，自己退走了，他們一退，明國的艦隊就能騰出手來，若是他們返回果阿，我們如何能拿下這座城市？」

「所以我們不能再猶豫和試探了！」賈漢吉爾一掌拍在桌上，惡狠狠的說道：「趁著明國艦隊還沒返回，我們全軍壓上，一口氣攻陷果阿！」

一眾王公蘇丹們又是一陣面面相覷，一名土邦國主猶猶豫豫的勸道：「賈漢吉爾殿下，果阿城高牆厚，明軍也沒有遭到足夠的消耗，此時全軍進攻，恐怕會損失慘重啊！不如暫且退兵，日後再尋找機會……」

「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賈漢吉爾怒喝一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們若是就這麼退走了，洞烏就會倒向明國，印度門戶大開，我莫卧兒帝國只能集中軍力和精力在孟加拉與明國對峙拉鋸，再也沒有餘力來幫助你們，而奧斯曼如今不戰而退，日後恐怕也不會再派艦隊來支援，單靠你們德干聯盟的力量，能夠解決果阿這顆釘子嗎？」

賈漢吉爾虎目掃過營帳中的王公和蘇丹們，幽幽一嘆：「諸位國王、各位蘇丹，這是你們最後能夠獲勝的機會了，若是在明軍艦隊返回前攻不下果阿，你們日後再也別想陷落這座城市，明軍以果阿作橋頭堡，日後可以從海上運來大批軍隊，你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土被明國蠶食，直到滅亡！」

「攻下果阿，德乾的土邦和國家才有一條生路，如果你們不想日後被明國吞滅，今日就和我一起奮力攻城！」

轟隆隆的雷霆之聲響徹雲霄，果阿城頭已被炮火籠罩，莫卧兒的炮手這一次不再縮在炮壘之中，如同瘋子一般冒著明軍的炮火將火炮推到城下，近距離轟擊城牆，試圖為漫山遍野撲來的印度人打開一個缺口。

果阿城作為葡印殖民政府的中心，葡萄牙人將城牆修得極為堅固，城牆高約四丈，全部包了青磚，厚度將近十米，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但莫卧兒人的火炮太多了，一波波的實心鐵球如雨點般襲來，轟得磚石亂飛，垛口處幾乎站不了人，不少明軍軍卒被亂石碎片所傷。

明軍的火炮也不停的猛烈還擊，但莫卧兒炮手如同瘋子一般抵近轟擊，他們似乎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高喊著真神的口號放炮狂轟，莫卧兒的火炮比明軍多了將近一倍，明軍炮手還得騰出火炮轟擊攻城的印度人，一時之間雙方打得難解難分、陷入僵局之中。

印度人趁著火炮的掩護大舉殺來，賈漢吉爾在陣后擺滿了金銀，只要奮力填埋小河並安全返回的，當場就賞賜金銀、宣布其脫離賤民奴隸的身份，而擅自退卻的，則無論賤民奴隸還是軍卒田主，一概當場處死，腦袋插在長矛上，在原野上鋪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牆」。

一面是重賞，一面是死路一條，印度人也陷入瘋狂之中，這些賤民奴隸很多連最基本的作戰裝備都沒有，赤著上身背著泥土、門板，乃至長木，冒著明軍的炮火和銃子群豹橫奔箭，用人命將本就填了大半的小河一段段填平。

城下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斷手斷腳的傷員，鮮血和被火炮轟中的地方混在一起，時而鮮紅、時而焦黑，令人不寒而慄，但印度人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舊發狂一般的猛攻而來。

明軍故技重施，再一次拋出火油燃起大火，但這次印度人有了準備，背著用水打濕的泥土一路掩埋過去，在火海中填出幾條安全的通道，印度人依舊漫山遍野的撲了過來。

從城上看去，潮水一般的印度人，彷彿烏雲蔽日一般，一路蔓延至天的盡頭，德干聯盟的步兵混在這些無邊無際的賤民奴隸之中，推著用木頭、泥土和棉布製作的盾車，扛著簡陋的雲梯，只能賤民奴隸們將河流填平，便大舉進攻。

那條小河沒有堅持多久，很快就被印度人填平，印度人齊齊歡呼一聲，爭先恐後的沖向城牆，步卒也從盾車后跑了出來，扛著雲梯殺到城下，一架架雲梯高高豎起，眼看著就要搭上城牆。

就在此時，卻聽見城牆上傳來一陣陣翁鳴聲，大股大股的煙霧騰起，隨即便是如飛蝗一般的群豹橫奔箭在火藥的推動下穿破煙塵、飛上高空，緊接著如夏日的豪雨一般嘩啦啦的墜了下來。

箭如雨下，那些賤民奴隸大多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不少人還是以破布獸皮遮體，更多的還赤裸著上身，瞬間就被密集的箭矢扎透，慘叫聲一片連著一片，很多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奪走了性命。

那些步卒裝備稍微好些，至少還有一面盾牌遮掩，但他們不是那些有錢的田主貴族，能置辦起一身盔甲，手裡的盾牌也大多是蒙皮的木盾，根本攔不住擁有火藥推進的群豹橫奔箭，群豹橫奔箭蔽天而來，射穿了不少人的盾牌，他們身上的麻布衣衫毫無防護的能力，瞬間被射翻了一片。

密集的群豹橫奔箭讓這些印度人避無可避，一個個中箭未死的印度人只能如蛆蟲一般在地上爬著，不時痛苦嚎叫著，嗆人的血腥味迅速填滿了空氣，原本準備架上城牆的雲梯東倒西歪的砸在地上，將不少印度人砸得頭破血流。

但這並沒有阻遏印度人的攻勢，更多的賤民奴隸和步卒涌了上來，頂著群豹橫奔箭和銃炮支起一個個雲梯，不遠處更是有數百架高高的攻城塔轟隆隆的向果阿城逼了過來，塔中裝滿了身穿皮甲的印軍步兵。

與此同時，莫卧兒的回教銃手也逼近了城牆，在城下列成一個個稀疏的方陣，和明軍銃手對射起來，仗著人多，試圖壓制城上明軍的火力、掩護賤民奴隸和步卒攻城。

但明軍又怎會只有這點本事？點燃了用麻繩捆在一起的震天雷，直接從城上扔了下去，震天雷落在人堆之中轟隆炸響，無數碎石、碎鐵四散飛舞，裹著濃煙漫天亂射，毫無防備也根本無法防備的印度人頓時被炸得血肉模糊，不少被削去手腳的印度人在地上翻滾慘叫，直到鮮血流個乾淨，或者被千萬隻腳踩死。

但印度人實在太多了，雲梯一架一架搭上了城牆，無數人蜂擁著蟻附攻城，卻聽得一聲聲尖銳的哨響，城頭出現了數百架滿是鐵釘方形的狼牙拍，明軍鬆開繩滑，狼牙拍乎乎墜下，雲梯上的印度人頓時被砸得血肉模糊，雲梯也被攔腰砸斷，正攀爬著雲梯的印度人慘叫著摔落在地。

緊接著，被大火燒得滾燙、惡臭衝天的金汁從城上澆下，金汁無孔不入，即便有盾牌遮體，不少印度步卒還是被金汁滲入了盾牌間的縫隙、澆到了身上，頓時發出一陣陣駭人的慘叫聲。

那些無遮無擋的賤民奴隸更是慘烈，大多被金汁當頭澆中，皮膚頓時就在高溫之下被燙得皮開肉綻，一個個從雲梯上滾了下來，倒在地上痛哭哀嚎著，惡臭的糞汁將無數的細菌滲入他們的體內，即便他們能僥倖活下來，也基本不可能挺過之後的感染了。

但這些撲城的賤民奴隸和兵卒用生命拖到了攻城塔的到來，已經比出發時少了一大半的攻城塔漸漸靠近了城牆，最頂層的印軍射手和回教火槍手開始居高臨下射擊城頭，而印軍兵卒斬斷了攻城塔上吊著弔橋的麻繩，弔橋轟隆一聲砸在城牆垛口上，為印軍步卒塔起了一個個寬敞的通道。

但明軍早有準備，印軍步卒剛剛衝上弔橋，卻見一條條火龍撲面而來，熾熱的火焰灼得他們連眼睛都睜不開，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火龍瞬間吞噬，化成一個個火球，慘叫著從弔橋上墜落下去。

猛火油櫃將印軍步卒的衝鋒扼殺在了搖籃里，但印軍的攻城塔都用濕泥包裹，火龍一時無法引燃，明軍便將火油潑上攻城塔，再以火箭攢射，將這些攻城塔一一點燃，燒成一個個醒目的火炬，蝟集在攻城塔中準備登城的印軍步卒被大火包圍，只有少數處在低層的軍卒逃了出來，大多數人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被燒成焦炭，空氣中一時瀰漫著令人作嘔的焦香味道。

但印度人還沒放棄，稍稍退卻了一會兒，漫山遍野的賤民奴隸又一次如潮水一般捲土重來，這次那些賤民奴隸統統背負著裝滿泥土的布包，衝到城下便扔在小山般的屍體上，然後飛速逃回本陣，繼續背著泥土布包衝來，印度人試圖在城下壘起一座座與城同高的土台，踩著土台直接衝上城頭。

明軍自然不會讓他們如願，集中炮火轟擊這些土台，開花彈轟隆炸響，炸得泥土飛濺，這些印度人花費大量人命和力氣搭起的土台經受不住開花彈的猛烈爆炸，搖搖晃晃的垮塌了下去，正踩著土台試圖登城的印度人也嘩啦啦的隨著坍塌的土台摔落在地，不被摔死也被墜落的土包壓死。

而明軍的攻擊還沒結束，隨著一聲聲尖銳的哨聲響起，投石機拋射出無數毒藥煙球，這些用燒紅的烙錐將多層紙糊成的球殼烙透的球形火器，落地便爆裂開來，內藏的以火藥、狼毒、巴豆、草烏頭、砒霜等物製成的毒煙瞬間散發開來，一眨眼間便瀰漫了整個戰場，從城上看去，城下頓時形成了一片橙黃的雲海。

被裹入黃霧中的印度人來不及遮掩口鼻，或多或少吸入了毒煙，吸得少的，一個個頭暈目眩、腿腳發軟，連站都站不穩，很多人還上吐下瀉、急促的咳嗽起來，不少人被毒煙熏瞎了雙眼，慘叫著捂著通紅的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一頭撞進了火焰和陷阱之中丟了性命。

而那些吸入毒煙較多的，則七竅都流出血來，臉色烏青的可怕，大多數軟軟的倒在地上，悄無聲息的就失去了性命，一些一時沒死的，卻感覺腹部如刀絞一般疼痛，捂著肚子在地上翻滾不停、慘叫不斷，不時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污血，直到被死神收割了生命。

毒霧借著海風風勢向著印軍的大營蔓延飄移，所到之處，無論是賤民奴隸還是軍卒將帥，只要吸入了毒煙，要麼手軟腳軟失去戰鬥能力，要麼當場口鼻流血而死。

印度人一時大亂，一個個慌忙扯下布條衣物掩住口鼻，但毒霧無孔不入，脆弱的雙目也會遭到毒霧的侵襲，就算掩住口鼻也只能減少吸入量而已，城下的印度人只能掉頭就跑，慌不擇路的逃出毒霧籠罩的範圍。

「明軍竟然還有如此多的火器！」賈漢吉爾牙齒咬得喀砰作響，縱馬來到披甲戴盔的中堅精銳的軍陣前，遙遙指了指火光不斷的果阿城：「明軍之前不戰而逃，可見他們都是一些怯弱的懦夫！如今卻死守不退，必然是得知奧斯曼人退兵的消息，想要拖延到他們的艦隊回來！」

「勇士們！輪到你們上場的時候了！發起衝鋒，一鼓作氣攻下果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