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亂刀

第7章 亂刀

陳玄風腰刀擲地,奪的插入船板中,自有軍卒會收拾。其心腹屬下中官曹隨招手讓人搬來座椅,陳玄風居中坐下撕開左肩衣襟,露出左臂,肩下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血肉翻起,白骨森然,丁勉這一劍險些將他一條胳膊卸下!陳玄風一面由親護兵上前為其清洗裹藥包扎,一面問道:「曹隨,前面結果如何?」曹隨恭恭敬敬的回道:「千總大人英明神武,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伙賊匪共四十六人,已死二十七人,生擒十九人。另有篙師艄公十一人。沉船還在打撈中。」

陳玄風道:「篙師艄公什麼的,處理了吧,就說被匪徒所害,人頭就湊個數。我們自己人怎麼樣了?」曹隨有些愁眉苦臉,道:「兩艘巡船上二十人死了十三個,小旗張二虎到是活著回來了。」陳玄風笑著介面說道:「張二虎活著回來了不好嗎?終究是個老人。」曹隨仍是愁眉苦臉,說道:「張二虎活著回來當然是好。只是后船被那匪首摸上來,死了八個,現場總旗也死了兩,都是一劍斃命。」

陳玄風默然,那倆總旗官拔刀迎上托塔手丁勉,尚且落了個一刀兩斷的下場。這些普通士卒對上江湖一流高手,更是毫無還手之力。若不是那廝早早對上了自己,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呢?其實自己對上,不也沒絲毫勝算么?全靠軍中成建制的火銃手和箭手,火銃箭矢齊發,措手不及下,才將丁勉那廝留下么?

那曹隨見百總不說話,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些活捉生擒的,怎麼處置?」陳玄風哼了一聲,道:「全部押過來殺了,另外讓劉芹那小子動手見血。」曹隨應了聲,起身去了。不一會,帶回一個目光獃滯,臉色極是蒼白的小小少年人,正是劉三劉正風的小兒子劉芹。

原來那日劉府大難,嵩山派眾人欺劉芹年幼膽小,心神俱失下,作了貪生怕死,跪地求饒之舉。劉正風羞愧之下認輸,橫劍自刎不遂,被曲洋救走,卻又雙雙被托塔手丁勉,仙鶴手陸柏聯手震碎心脈,命不久矣。劉芹被嵩山派眾人無視,被江湖群雄鄙視,蜷縮在角落無人問津。賣餛飩的何三七與陳二在江南打過交道,頗有交情,可憐劉正風一世英名,又覺得小孩子怕死求個饒算個球,大人就不怕死么?動了惻隱之心,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先生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聽說莫大與劉三不和,便趁亂將劉芹帶走,送到了陳二這裡。

陳二陳玄風聽聞衡山劉三滿門被殺一事,掌門師兄屁都沒放一個,大為震怒。如此作為,如何服眾?陳二劉三師兄弟二人向來感情深厚,一起打過架,一起嫖過娼,一起闖蕩江湖。劉三心性還不了解,除了好**,練武都馬馬虎虎。勾結魔教?放你娘屁?我都懷疑這劉三一輩子都沒出過衡山城,整個就是一守財的土財主!就算同魔教中人有來往,又關你嵩山派屁事?又沒吃你家大米。對劉芹求饒一事也不以為然,認為小孩子家家的,來到這世上,要活出個人樣子來,也得先活著不是?

當年他自己就覺得為了個什麼狗屁江湖義氣打生打死,到頭來卻什麼都不是。父母嫌棄自己只會舞刀弄槍,不會賺錢養家,沒出息。妻子嫌棄自己要錢沒錢,要房沒房,出門還沒車!又不懂風情,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都沒給買過,這種沒滋味的日子何時是個頭?當年竟然是認為他英雄氣概嫁了他,真是瞎了眼!親朋也是白眼者居多。陳二也發了狠,聽說江南沿海倭寇作亂,便找劉三借了點銀子安置家裡,去江南投了軍,他武功高強能賣力,腦瓜靈活會來事,漸漸得了賞識,升了小旗,總旗,把總,幾年間竟升副千總。頓時父母認為自己有出息了,妻子也認為他英雄氣概,懂得浪漫了,雖然那什麼狗屁秋天第一杯奶茶從沒買過。親朋也與有榮焉,開口閉口我家親戚陳某是個大官,昔日直呼陳狗子,陳老二的族叔也說記錯族譜了,自稱孫兒,他陳二才是爺爺輩!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年前頂頭上司升了湖廣岳陽衛指揮使,便將他也調了過來,又升了一級,成了千總,在官場也算是個人物了。正志得意滿之際,師弟劉三劉正風財可通神,竟買了……捐了個實授參將,雖無兵無將,卻是正四品大員!陳玄風氣了個倒仰,老子辛辛苦苦七八年,苦活累活臟活做了多少?做到了千總,也才是正五品!大生悶氣之下,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宴也懶得去了。又覺得這劉三終於開了竅,知道混江湖沒出息了,只是這官應該買小些就更好了。劉正風見二師兄仍是孩童般小氣扒拉的,也一笑置之。卻不曾想就成了永別,陳玄風聽了劉芹前言不搭后語的訴說,又見劉芹心神俱喪的樣子,悔不當初如小孩般置氣,又甚恨嵩山派心狠手辣,五嶽劍盟其它三派漠視無情,也讓他恨上了。

恰逢衡陽張知府收了劉正風大把金銀,也有以免武事上被人掣肘之意,想將劉正風培養成軍中嫡系,正琢磨著呢,就得到劉府滿門被殺的消息,想當然的認為是死對頭衡山衛指揮使馬象先作祟,大怒之下,一紙文書遞至布政使司案前,告說衡陽衛不作為,致使衡山亂匪橫行,甚至殺官造反,衡山縣新晉參將滿門慘死云云。

布政使大佬一聽,殺官造反?這還了得,立馬申令都司。本朝以文御武,文官見武官,自大三級,再說品級本就高一級。都指揮使年邁等退休的人,可不想致仕前被人蔘一本,當即遣人嚴辭申令衡陽衛指揮使馬象先,著令出兵鎮壓亂匪。令長沙衛馬步一營三千人陸路南下,直撲衡山城。又調兩湖水師,岳陽衛一營水師沿江而上,雙管齊下。

陳玄風得了令,便率嫡系三百人,三艘戰船先行,糧草錙重隨後船跟上,日夜兼程,在這地方遭遇了嵩山派眾人,沒得說,乒乒乓乓就一陣猛干,刀光共劍影一色,銃子與箭失齊飛。嵩山派個人戰力是強,可軍隊是講團隊合作,一往無前,多臂巨人般圍擊,沒有地方讓你騰挪閃躍,也沒有時間讓你避實就虛,不要指望你一招「白鶴亮翅」,軍隊會還你一招「仙鶴梳翎」!十人就是十刀,抗得過就抗,抗不過就亂刀砍死!何況戰船上一眾軍卒居高臨下放銃射箭。嵩山派眾人還沒攻上戰船,便在箭失火銃,戰船擠壓下,死的死,殘的殘,落入水中,淹死的淹死,生擒的生擒,被一網打盡。

此時十來個活著的嵩山派弟子,用浸水牛筋捆得死死的,被生拖死拽過來,極是狼狽。其中有認出劉芹來的,頓時心如死灰,沒認出來的也心中惴惴。

劉芹兩眼布滿紅絲,獃滯無神,緩緩看向這些人,忽的看見史登達那張臉,那張日夜在自己面前晃動的臉!雖然如今那張臉好象痴獃無神,沒有絲毫以前的乖張狠厲,但依然讓劉芹膽戰心驚,以手掩面,聲音顫抖:「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雙腿癱軟,不由自主的跪伏下去。

陳玄風怒喝一聲「刀來!」曹隨忙將自己腰刀遞上,陳玄風拔刀,一步跨出已到嵩山派弟子跟前,腰刀揮動,連殺三人,如殺豬羊,死前哀嚎聲都沒有!餘下眾人一陳騷亂,終是被捆綁得緊,遭了陣拳打腳踢刀砸后,有人喃喃咒罵,有人哀聲求饒,有人嚶嚶哭泣,也有暈死過去的。陳玄風哼了一聲,一步跨回,腰刀奪的擲地,插在劉芹腳邊,兀自晃動。曹隨有些腹誹:陳老大老是這樣不好,自己的刀擲船板上,又把我的刀擲船板上,卻都是我收拾,真真是無語。

陳玄風看劉芹一眼,手指那插在船板上的刀,鬚髮皆張,喝道:「去,將他殺了。」劉芹被這一喝驚了一啰嗦,雙手胡亂搖動,哭道:「我……不敢,我不敢!」陳玄風怒道:「有甚不敢?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同門師兄弟俱是死在這些人手裡,你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為他們復仇?又何必活著?不如自已把自已殺了!——去,把他們殺了!」劉芹嚎啕大哭,掙扎著爬起,搖晃著拔出那把刀,閉上眼睛,揮刀一陣亂砍亂劈。史登達除了剛開始那一聲無意味的叫聲,便已認命,任由劉芹一刀一刀砍落,死的無聲無息。

血肉橫飛,濺到身上臉上,劉芹絲毫無感,面目猙獰,瘋狂亂砍,直到沒有了一絲力氣才住了手,軟癱在地,腰刀跌落。此時史登達已被砍成了一堆爛肉,不辯人形。

陳玄風滿眼都是戾氣,一揮手,眾軍卒揮刀將餘下幾人盡皆砍死,梟去首級。田伯光縮在角落裡,大氣也不敢喘。

陳玄風嘆了口氣,朝艙室行去,讓兩親兵攙扶著劉芹跟來。進艙后又示意親兵將行屍走肉般的劉芹扶坐大椅上,然後揮手讓他們出去。陳玄風知他遭此大難,心神仍是不寧讓他安靜會也好。思索一陣,攤開紙張,研墨寫下兩封書信裝好,又寫好封皮,方才擱筆。靜坐良久才緩緩說道:「這世道,本就是弱肉強食,你不殺他人,他人為了他們自已就會殺你。你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自已的力量,必須露出自已的牙齒來,證明你也是吃肉的,他們再想殺你,就會好好衡量值得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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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笑傲之萬里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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