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舅甥一家親
更新時間:2013-05-26
學生們在中學操場找個陰涼地橫七豎八躺著,天太熱,虞冰把帕子浸透了水,蓋臉上,可能是太睏倦了,就這樣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就覺得被人掐住鼻子不能呼吸。
虞冰以為是文醒之呢,嘟囔一聲「討厭!」
「呦,大小姐睡得還夠瓷實的。」一聲輕笑,虞冰睜開眼「啊!慶哥。」
「口水三千丈,睡的真叫香。」榮慶打趣著拉她起來「上車,哥開車來接你。」
「文先生…………
「甭管他,他還得跟著學生呢。」
榮慶拍著文醒之的肩膀道「我妹妹好像被你餓瘦了,咱回去算賬,老沈說幾百號人本部裝不下,和繅絲廠小學打好招呼,先住下,慢慢分派。」
「呶,接住。」榮慶發動車子,又扔出一盒雪茄「這可好東西,從總務那順的。」
文醒之抱拳稱謝,笑著跟虞冰揮揮手「進城再見。」
虞冰點點頭「你路上注意著點。」
「這才多點路,別矯情了,走咯。」榮慶故意逗她。
望著車子絕塵而去,明知明後天就能再見,文醒之卻有點說不清的悵然。從日本走到這,長途跋涉,經歷那麼多事,這會看她離開,有種什麼東西被硬生生從胸口抽離的悶痛感。
傍晚時分,車子在一棟小洋樓前停下。
榮慶拉著虞冰下了車,大步往裡走。門口的傭人急忙迎上來,目光有點驚慌。
虞冰沒反應過來傭人們見主人回來驚慌失措是什麼意思,就聽著大廳傳來一聲:「他又回來幹什麼?看我氣沒氣死?」
「我包您就氣死了也一準兒能活過來。」榮慶推開門,手疾接住飛來的一個花瓶「老爺子,這花瓶可是老物件,您輕點成嗎?」
「逆子!你回來做什麼?」
榮慶把花瓶扔給傭人,拉著虞冰過來「看看,這是誰!」
虞冰望著站在大廳里的老人,他面目清瘦,個子高大,頭髮倔強的根根立著,手裡拎著一根拐杖,似乎要馬上揮舞出去,旁邊一個40來歲的女人扶著他「老爺子,少爺多久不回來一次,又要被你打跑啦。」聽著撒嬌語氣,應該是后娶的妻室。
榮壽看著虞冰,嘴唇哆嗦著,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你是,冰輪?」
「舅舅,是我。」
榮壽年輕時投身救國會,被政府通緝遠走海外,把家人都扔在京城,被皇帝投入刑部大牢。那會虞冰的母親還在,想盡辦法救出榮慶,偷偷養在鐘王府。虞冰還是很小時見過這舅舅一面,今天再見內心竟然沒絲毫波瀾。也許是少女時代就經歷太多,這個陌生的舅舅遠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榮慶來得親切。
虞冰大略講了在日本學習情況,鐘王府的事情含糊帶過。榮壽知道其中想必很多不堪回首的隱情,也不追問。中年女子笑盈盈拉著虞冰的手問長問短,原來她叫廖湘,是榮壽的妾室。榮夫人早年因榮壽遇難,他一直沒把廖湘扶正,家裡都叫她廖姑娘。
「大小姐要是不嫌我身份低微,叫我湘姨就是。」
榮慶在一邊冷冷哼了一聲,想起鐘王府有點惱火「老鐘王何等英雄,兒孫卻是膿包,早早投奔廢帝去了。」
「住口,你目無尊長,怎可背後非議長輩。」
「得了,這話別人說的您可說不得,您當年何曾有過尊長,君臣父子?」榮慶反齒相譏。
「我,我那是為救國民於水火。」
「是,您救別人去了,把我爺爺奶奶姑姑都扔水火了。」
榮慶沖虞冰道:「妹妹,我絕沒說你家人壞話的意思,我這是就事論事。」
榮壽被兒子氣得渾身哆嗦。他早年參加救國會被通緝,自己逃了,卻害了一家老小,要是沒妹妹幫忙,榮慶也得交代在刑部大牢。後來虞冰的母親又不明不白死了,功成名就后,這些往事是扎在他內心的一根刺,時時摩擦出血。榮慶記恨當年,父子見面就拿這些話擠兌他。
「拋頭顱灑熱血,拋的是別人的頭,灑的是別人的血。」榮慶越說越來勁,倒是虞冰拉他一把「慶哥,這都過去的事了。再說新的國家也早已經建立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呢。」虞冰看榮壽氣得要背過氣去,急忙攔住榮慶。
「冰輪,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榮壽老淚縱橫,「青年時一腔熱血只想救國救民,這些年才知道失去親人的摧心蝕骨。」
「都過去了。」虞冰不想再提往事,內心的傷疤已經在慢慢癒合,何必非要硬撕開,況且現在自己孤身一人,舅舅的功成名就可是外祖父一家鮮血鑄就的,這其中恐怕就有自己母親的血吧。她才不會像榮慶那樣,用往事刺激舅舅,榮慶如何和他關係冷淡,人家是父子,而自己,一個無依無靠的外甥女,可有可無的角色,既然打算投奔這個舅舅,就放低姿態吧。
想到這,她又低聲安慰榮壽,讓他別再想過去那些是是非非。
「忠孝不能兩全,舅舅這些年還悟不透這個理兒嗎。慶哥現在也是做大事的人,您該高興才是。」
「他,搞得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榮壽想起前幾天報紙大肆宣揚的殷五州被暗殺事件,其實還很是得意的。
晚上榮慶沒有回去,留下來一起吃飯。榮壽本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轉臉面對榮慶又裝吹鬍子瞪眼睛的,看來這對父子往日積怨不少,但骨子裡還都是一樣:互相氣,但真沒啥大事。
「王媽,給我也收拾個房間啊。」
吃完飯,榮慶歪坐一邊,懶洋洋往嘴裡扔著櫻桃。
「沒你的房間。」榮壽給他臉色。
「那就睡沙發唄。」
榮慶眼睛都不抬「妹妹,再吃點水果,文醒之這小子真不懂得憐香惜玉,都把你餓瘦了。」
「文醒之!是誰!」
榮壽扭頭抓著榮慶:「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
「原來重慶衛戍區稽查處的嘛。」
「也是你們的人?」
「是啊,人還是老闆紅人兒呢。哪像我啊,被你害的沒讀多少書,見天擺弄槍啊炮的。」
「冰輪,你告訴舅舅,那個姓文的小子是不是對你……」
虞冰只覺得血都衝到臉上,和舅舅才相認沒多久,怎麼就扯到這上面了。這個舅舅剛才還一副救國救民的元老狀,怎麼這一會就婆媽起來。
「我這一路多虧了文先生,要不還不知有沒有命來見您呢。慶哥把我扔天津就跑了,我……」虞冰惡狠狠地瞪著榮慶,大有你不許亂講話否則我和你不客氣的意思。
「你把你妹妹扔天津?」榮壽又轉向榮慶「這是怎麼回事?」
榮慶乖覺的閉嘴,嘟囔著我先去洗澡。
「是這樣的,慶哥是工作需要,不能帶我一起走,這才委託文先生照顧我。」
虞冰隱去殷五州被殺事件中的種種,只簡略講了和榮慶在橫濱巧遇,一起回來,榮慶完成任務離開等事,最後說道:「文先生一路上對我真很照顧。」
「稽查處能有幾個好人,多半和榮慶一樣的。我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你外祖父,現在我們家就剩下你和榮慶這點骨血,你慶哥又總和我扭著來,做的又是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切切不可再有什麼閃失,那些人不搭理也罷。我這張老臉,老面子總還有的,託人多相看著那些年輕才俊,總比稽查處國統局那些丘八強百倍。」榮壽果然是老了,年輕時的雄心壯志現在都化成對兒女的一腔慈愛,婆婆媽媽起來。
虞冰開始抱著和他敷衍了事的態度,畢竟多年未見,那點血緣聯繫也被歲月沖淡太多,彼此間總有些隔膜。這會聽他這話說得真心,話語中又蘊藏著無限傷心,一時也動了點真情。
「舅舅放心,我會好好的。」
「老爺子,老爺子,您是真的老了,比我都婆媽,大小姐一路那麼辛苦,要早點休息才是,你還追著問這個問那個。」廖湘在一邊抿嘴笑著「大小姐我帶你去房間,好好睡一覺,明個咱們逛街去,我借著大小姐名頭,好好刮刮老爺子地皮。」
「湘姨,您別這麼外道叫我虞冰就是。」
「虞冰?你改名了?罷了罷了,也好,那個姓氏那些人還是少提為妙。」榮壽點點頭,這個外甥女看著冷靜持重,很好很好。
「丘八丘八,您早年不也是個丘八。」榮慶衝過澡,嘴裡嘟嘟囔囔,一身淡藍色的真絲浴袍帶子鬆鬆系著。
「你妹妹在這裡,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榮慶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扯著身上的浴袍:「又吹鬍子瞪眼睛,哈哈,我不在家,誰那麼好心幫我備下這些衣服,阿彌陀佛,我們家傭人都該加薪水了。」
榮壽被他說得愣在那,虞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對父子,不互相刺激一下就不舒服。
虞冰一笑,榮壽也撐不住笑了。
老傭人王媽,站在樓梯口看著,對虞冰更有了好感。老爺少爺一直不對付見面就吵,少爺一年都不打個照面。這回還真託了這位表小姐的福,家裡能樂呵一段日子了。
第二天早上,榮慶吃過早飯就要出門,廖湘叫住他「慶少爺,我和大小姐搭你車子走哇。」
榮慶平時懶得搭理她,今天見虞冰在,不得不皺著眉頭答應。
「慶哥,文先生他們今天該進城了吧?」
「那麼多人可能還會另有安排,文醒之是要去本部報道的。」榮慶把兩位女士送到百貨公司,拉虞冰到一邊低聲叮囑「我知你對老爺子還有心結,我也是怨恨他多年,不過他現在是真老了,英雄氣沒了光剩下兒女情,權當哄哄他開心吧。」
「慶哥,你說哪裡去,我早就沒了父母,舅舅是最親長輩。」
榮慶眼裡滿滿的都是笑「你能這樣想就好。」偷偷塞給虞冰一把鈔票說道:「使勁花,你哥窮的光剩下錢了。」
「我們家大少爺,這些年和老爺子總標著勁來,其實啊,都是煮熟的鴨子,光剩那張嘴了。」廖湘帶著虞冰轉了一上午,採購一大堆衣服鞋子。又拉著她在一家西餐廳去吃午飯。
「湘姨,我哪裡穿得過這麼多衣服的。」
「我啊,一直想有個女兒好好打扮她,可惜啊,沒這福分,想不到老天把你送來了。嗯,我要早點生一個,可也有20來歲了。」
廖湘長得不是多美,爽利大方,虞冰對早逝的大舅母沒太多印象,只知道那是個極美又極高貴的夫人,榮慶完美的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和父親的公子哥脾氣。兩相對比,這些年沒把廖湘扶正,想必舅舅對大舅母更多的是愧疚吧。
女人的美貌會因為歲月流逝褪色,而女人播撒在男人心中的愧疚卻能生根發芽,時不時牽動男人的心脈。
從小在王府中長大,加上這幾年漂泊,虞冰懂得趨利避害,這個舅舅應該能成為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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