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喝西北風啊，能飽嗎？

后衙。

微風徐徐葡萄架下。

陳縣令端坐在石凳上，低頭看著石桌發獃。

二十三個盜賊。

一天就抓了二十三個盜賊。

要不要這麼厲害？

勉勵了方平安幾句，陳縣令回來后，就在這沉思。

按道理來說，有方平安這樣的捕頭，他應該發自內心感到高興才對。

可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啊。

才入職兩天，算算昨天的，這就抓了二十多個人了。

其中除了江洋大盜一名，還有反賊一名。

「你還有什麼事？」

抬頭看著燕不悔的大臉盤子，真想上去踩一腳。

「大人，卑職沒什麼事，就是……有個事，卑職不知道該不該說。」

燕不悔躊躇半天，還是決定告訴縣令算了，畢竟自己大舅哥，還能咋滴？

「說！」

「是這麼回事，卑職這些捕快，每個月的俸銀，您也知道，一天二文錢，一個月也就買三十幾個饅頭，別說一家人吃，就是自個吃，哪都吃不飽。」

陳縣令微微頷首，這一點他也很清楚，可朝廷規定的就是這樣。

士農工商，階級分明，而捕快的身份，嚴格算起來，連商人也不如。

「你們不是在街上每天能收點銀子嗎？」

「這就是卑職想說的事了。」

燕不悔滿臉懊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短短不到兩個時辰。

雲翔縣擺攤的那些人，在得知熏肉街除了朝廷賦稅外，不再有任何賦稅，一窩蜂的全涌過去了。

就連掏大糞的都放出話來，以後只掏熏肉街的。

少干點，不用給眾多捕快交錢，也比以前拿的多。

不僅如此。

各行各業的人，都在想盡一切辦法打聽消息的真實性。

聽說掛在門口的半個棺材板，兩個時辰就讓人摸出包漿來了。

嚇人啊！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聽完燕不悔的彙報，陳縣令整個人又不好了，幾次想要開口，又感覺對這事，自己沒辦法開口。

方平安干錯了嗎？

那必然沒有啊。

少了那些巧立名目的稅收，實際上是雲翔縣內百姓的日子過好了，賺的錢更多了。

等上面府尊查起來，豎大拇指的是他啊。

可干錯了嗎？

也干錯了。

不收各種目名費用，你們一群捕快喝西北風嗎。

那要是西北沒風，不得餓死嗎？

嗯？

忽然，陳縣令瞪大了眼睛，回過味來。

難不成……

「大人……」

「停，你別說了，下一句不會是讓本官給你們捕快漲俸祿吧？對不起，漲不起！」

沒等燕不悔開口，陳縣令義正言辭一口拒絕。

再漲，他棺材本都要沒了。

雲翔縣治下，他算是清水縣令了吧！

不貪污，不受賄，從不剝削百姓。

難不成還不知足？

「不是，大人您想多了，卑職要說的不是這個。」

燕不悔訕笑一下，小聲道：

「是方捕頭給卑職說的辦法，熏肉街從此以後改成美食一條街，幾乎囊括了各種各樣美食，白天是市場，晚上是美食攤位，徹夜狂歡……雖然不會收取各種名目稅收，但有商戶要進來，每月需繳納50文的衛生管理費。」

「這還不算，後面還有，什麼廣告位費用……宣傳費……不過都是自願的，商戶可隨意選擇。」

對於方平安說的那些，燕不悔聽的雲里霧裡，完全想不明白。

誰傻呀？

門口多掛一個大牌子，一個月就要多收二兩銀子。

五十文那個確實不貴，而且是一個月。

但其他的，屬實有些想不明白。

「聽不懂！」

陳縣令睜著大眼睛，很遵從本心的說了一句。

「此事你們先別管了，一條街交給方平安又如何，本官這裡有個急事，需要你派人去查查，隔壁縣月初剿匪，聽說鎩羽而歸。」

「你去好好問問，你不是跟他們捕頭家的二嫂關係不錯？幫本官打探打探，為何失敗了？」

「是！」

燕不悔領命，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以後，馬上又返回，晃了晃乾癟錢袋，意思不言而喻。

順利拿了錢后，這才興高采烈走了。

「唉，本官想要高升，一個反賊不夠，府尊大人的意思，剿匪乃是大功，若是成了，必然能陞官。」

陳縣令愁苦說了一句，盯著桌子又發起了呆。

同一時間。

整個雲翔縣擺攤商販，到處奔走，千方百計打聽消息，想要問問熏肉街……現在更名為平安飲食一條街，是否真的沒有別的費用。

一個月五十文，對他們來說，屬實不多。

在別的地方，不僅要被捕快討要，街頭潑皮沒事也來打打秋風，一個月支出最少也得200文。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這麼一比，五十文簡直太良心了。

據說，不僅有專人打掃衛生，就連方捕頭也放出話來，商戶若是在飲食一條街受欺負，被潑皮訛詐，定會嚴肅處理。

地頭蛇劉財神的下場，眾人可歷歷在目啊。

綁在樹頂那麼顯眼位置，想看不到都難。

綜合以上因素。

所有商販覺得，飲食街定然錯不了。

一時間，報名之人都快給慕戎喜家中門檻踩斷了。

望著堆滿的銅錢，慕戎喜也傻眼了。

方捕頭，手段屬實厲害。

這足足比自己討要，多了幾十倍不止啊。

還不用挨揍！

一瞬間，慕戎喜決定，日後唯方捕頭馬首是瞻。

方家村。

方平安下值回來后，見屋裡空無一人。

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會吧？

方大牛這傢伙昨夜就在春鳳樓，不會到現在還沒回來？

日上三竿都不行？

還日暮黃昏？

身體受的了嗎？

「唉……」

嘆了口氣。

無奈之下，方平安只能走出家門，留戀看了一眼，又向縣城走去。

縣令大人贈予了他一座宅子，面積不大，共計有三間屋子。

位置也比較偏僻，正巧在美食街內。

今天回來，就是打算叫上方大牛一起去收拾新宅子的，沒想到，那傢伙竟然還沒回來。

真是，不把五十兩霍霍完，都不知道春鳳樓門口在哪。

夜色落幕。

頭頂烏雲密布。

眼瞅著要下雨，方平安不由加快了腳步，急匆匆趕往縣城。

「駕！」

這時。

狹小官道上，傳來一聲爆喝。

「別擋路，給老子讓開！」

方平安回頭瞅了一眼，不由愣在了原地。

馬背上那名絡腮鬍莽漢，頭頂正掛著一把刀，撲棱撲棱閃著紅光。

血紅色大字，在夜間尤其顯眼。

「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