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街頭遇故
許瑞榮這幾天來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撇開家庭來到濱海城市水門市已經二天時間了,妻子趙金芳的消息還一點眉目也沒有。
線人曾偷偷告訴過他的那個餐館早被他死死盯了二天二夜,竟連趙金芳的影子也沒有看到過。這使他對線人的信息產生了極大的懷疑。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來到一次省城尋找妻子的下落,不找到妻子把她帶回去,不但無法向父母和岳父母交代,在親戚朋友面前也會顏面盡失。他是個十分要強之人,輕易不肯認輸。可在夫妻關係上,這一生遇上趙金芳,也算是時運不濟令人沮喪失望至極的事了。
也許許瑞榮與趙金芳的結合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人生走到這一步,許瑞榮是十分痛心的。許瑞榮父母與趙金芳父母是莫逆之交的朋友,從小許瑞榮就拜趙瀟亭為「乾爹」。
因此,趙金芳也可以說是許瑞榮的乾親妹妹了。同村的兩人從小就一起長大,這在外人看來是青梅竹馬。但趙金芳自從讀到初二時在坊間偶有一些緋聞傳出,多少令許家人有些不爽不快。但那時候誰也不太會相信外面的傳聞是真實的。尤其是趙瀟亭更是不把自己大女兒的這些緋聞當做一回事。他總認為自己的女兒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從而被別人嫉妒了,因此也並不把它放在心上,更不願意去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是水性楊花的哪一種人。縱使許瑞榮父母也聽聞到一些有關趙金芳的傳聞,但也不好出面干涉。有幾次許父對趙瀟亭明裡暗裡的提醒,都讓趙瀟亭很是生氣,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許瑞榮與趙家大女兒訂親是在許瑞榮高中畢業第二年的秋天。那時候生產隊晚稻已經收割完成,正是播種冬小麥和栽油菜苗的季節。許家就急急上門來求親了,趙瀟亭倒也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兩家人都滿心歡喜的,偏是趙金芳有點不痛快。趙瀟亭老婆沒有給趙瀟亭生下一個帶柄的孩子,趙金芳又是長女,自然這門親事雙方就把細節問題放在娶親還是招婿層面上。這件事商量來商量去許家是想迎娶趙家是想招婿,最後雙方決定將決定權下放給許瑞榮自己來決定。
許瑞榮對這件事倒沒有像大人們想象的那麼複雜。他說,反正都是在同一個村子里生活的,就算做上門女婿也沒有什麼影響,這件事於是就以趙瀟亭的招婿拍板了下來。許瑞榮的父母考慮到許瑞榮不是趙家的長子,同時許瑞榮本人也願意做趙家的上門女婿,於是這件事很快就這樣定了下來。當然,許瑞榮本人對趙金芳特有好感,從小就一直偷偷地暗戀著她。現在雙方父母都同意了這門親事,自然是滿心歡喜,什麼條件他都立即答應了下來,就盼望婚事早日到來。不承想,趙金芳對父母做出的這個決定卻非常不滿,牢騷滿腹。
一開始她也並不是刻意抵觸這門親事的,只是覺得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父母手上,自己也要有些權利。她認為父母沒有及時同自己好好商量溝通一下就草率敲定下來是對她人格的一種不尊重和侮辱。她在憤怒之餘反對無效的情況下,就獨自一人趕到許家去進行交涉。交涉未果后,於是就對許家人破口大罵。
那時候,許瑞榮就覺得自己雖然深愛自己的乾妹妹,但趙金芳既然這樣不喜歡自己,就勸父母暫緩這門親事。許父對自己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是非常惱火的。不但沒有同意兒子的換親請求,而且立馬就通知趙家下了聘禮,兩家風風火火就把這門親事給操辦了。
許瑞榮結婚當天晚上,趙金芳就對徐瑞榮表現非常冷淡。她說她並不喜歡他。洞房之夜她不允許徐瑞榮觸碰她的身子,還說自己早已不是處女了,她現在就還有不止一個的男朋友。
許瑞榮被激怒了。當晚就對趙金芳下手強暴,而且還動手將趙金芳暴打了一頓。趙金芳沒有哭泣,相反還對他發出了陰森森的慘笑。
許瑞榮對洞房之夜的事記憶猶新,既惱怒又悔恨。自從那天起,他本人就很少在家人面前歡笑過。他也很少與趙家人坐在一起談心說笑,與趙金芳更是同床異夢。那晚,他動手打趙金芳完全是被趙金芳的無恥言語給激怒的,他佔有她也是出於一個男人的尊嚴。作為丈夫,他覺得自己完全有權利這麼做。不管自己的妻子如何蔑視他、侮辱他、厭惡他、憎恨他、他都無所謂。但妻子對人生的放縱態度,對她那破罐子破摔不加以節制的行為深惡痛絕。結婚前的緋聞和結婚後繼續給他戴綠帽子的舉措都使他氣血上涌、忍無可忍。
「嗨!這位兄弟,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我猜你應該是我老家的一位小學同學吧。」對面走過來一位年輕小夥子擋住許瑞榮的去路,冒昧地說。
「你恐怕是認錯人了吧?」許瑞榮一時想不起來這男子是誰,這人在他記憶中沒有一點印象。
那男子剃著很短的板刷頭,上身穿一件半新舊的漿洗白了的中山套裝,下身穿一條淺藍色的直筒卡其褲子,腳穿一雙黑色的半新皮鞋,他一直盯著他已看了許久,還是沒有認出來眼前這位年輕人會是自己的同學。
老實說,許瑞榮也不可能有這麼年輕的同學,在他看來,面前的小夥子與他本人年齡至少相差四、五歲以上,這位正與他說話的年輕人皮膚白里泛紅,臉色紅潤,額頭沒有一點皺紋,高高的鼻樑上掛一副小巧精緻的鏡框,口腔整潔,伶牙俐齒。說話帶有成熟男性的磁性,話語不多,但口齒清楚,不拖鼻音。這怎麼可能與他是同學呢。許瑞榮堅信自己讀書時沒有留過級,就算留過級也不可能連續留四五年吧。
「對不起,你真的是認錯人了吧,我們怎麼可能是同學。」許瑞榮重複著剛才的話,想繞過他走,沒想到對方依然笑嘻嘻攔在他的前面。
「你呀,名字我是一時想不起來了,但我們小時候肯定一起攀過樹枝抓過小鳥掏過鳥窩你應該還記得吧,你想有沒有這回事?」
「哦!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莫不是你就是李什麼··什麼··李彬陽這小子吧。」
「沒錯,那時候你們都是這樣稱呼我的。不過自從我上了四年級后就把名字改了,現在叫李春誠了。」
「好端端你改名字做什麼?」許瑞榮很是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父母把我名字改了也沒有辦法呀。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本人,我到現在還無法叫出你的名字呢?」
「我叫許瑞榮,名字是不是有點土。」許瑞榮報了自己名字給李春誠。
「對,我想起來了,你叫許瑞榮,你就是許瑞榮。怎麼樣,我的老同學,怎麼想到來大城市發展來啦?」
「不,彬陽,我只是路過這裡。」許瑞榮想了想又改口問了李春誠一句:「剛才沒記清楚你已經改名叫什麼來著了。」
李春誠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把一隻手隨便搭在許瑞榮的肩膀上去,就這個動作,許瑞榮就一下想起孩提時他的這個動作兩人還干過一仗。
「你喜歡叫我李彬陽就這樣叫好了,幾十年我都沒有聽到過這個久違了的名字了。」
許瑞榮也愉快地笑了:「彬陽,你一點沒有改變,你喜歡搭別人的肩膀的習慣幾十年都沒有改變呀,怎麼現在還有人同你約架嗎?」
李春誠愣了一下,就輕快地推了一下許瑞榮:「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只記得打架鬥毆這一套,誰還喜歡打架。」邊說邊笑道:「先別站在這裡光說話,咱們找個好地方聊聊去吧。」
「好吧,彬陽,看你的行頭,你混得真不錯呀,走,咱們找地方聊聊去。」
李春誠並排與許瑞榮走在人行道上。
「這是我們這裡非常有名的茶館。」李春誠領著許瑞榮走進一個臨街裝修得十分考究的茶室屋子后對跟進來的許瑞榮說。
「是不錯,有點雅緻的感覺。」許瑞榮不知自己怎麼一下子說出這樣一句連自己都覺得吃驚的話。
「瑞榮,喜歡喝點什麼?龍井、普洱、紅茶還是綠茶?這裡都不缺。」
服務員送來一本小冊子,春城把冊子遞給許瑞榮。
「我哪會這麼高級的享受呀,給我一杯綠茶就可以了。」許瑞榮謙虛地把冊子又推到李春誠這邊去。
「好,那咱們就點壺綠茶吧。」李春誠讓服務員先沏一壺碧螺春過來。兩人邊喝邊聊天。
「瑞榮,你剛才說自己是路過省城,你準備到哪裡去,現在在做什麼生意?」李春誠將杯蓋輕輕地在杯沿上摩擦發出輕微的響聲。
「彬陽,我今天是路過省城,我沒有做什麼生意呀,真是無巧不成書,遇見了你,我們少說分開也有幾十年了吧?」許瑞榮一口將杯中的水喝完。
「不會吧,瑞榮,你孩子平時就很有眼光的,怎麼現在一下子反而變得老實本分了呢?你告訴我,是什麼變故還是什麼原因拖累住了你?」李春誠看著憂鬱的許瑞榮的眼睛問。
「哎!別說了,彬陽,你不知道,農村人思想守舊,信息也閉塞,人越活就越沒用的了。」許瑞榮不願意把自己夫妻不和的事說出來,只好拿話搪塞他道。
「瑞榮,你別騙我,在我的印象中,你比我要出色得多了,我一直以為你也在某機關工作,至少也不至於在老家做個老老實實的農民吧?」
「其實,做一個勤勤懇懇的農民也不錯,可我連做一個合格的農民都不是。」說了這麼一句話,許瑞榮已經顯露出自己一個農民的坦率和焦慮,只見他一口將杯中的茶喝了下去。
這個粗魯的舉動沒有逃過李春誠的眼睛。他拿起茶壺替許瑞榮重新倒上茶水說:「瑞榮,看得出,你心情不太好,是什麼讓你陷入了苦惱之中呢,如果你願意,你就不妨告訴我一聲好嗎?」
「彬陽,你平時喝酒不?」許瑞榮突然問李春誠這樣一句。
「怎麼,茶不過癮?那好啊,咱們換個地方喝酒去,不過,下午我還需要去處理一件重要的事,中午不能放開喝,你下午不走,咱們晚上接著喝行不行?」
「那算了吧,彬陽,你有事咱們以後找機會喝吧,今天我也不知道會不會走。你把地址告訴我,我以後還能找到你,要不然,人海茫茫,我可無法再去找你去了,而且,你現在又改了別的名字。」
「好,瑞榮,我今天沒有帶名片過來,等下我寫下我的工作地點和住址給你,哦,瑞榮,你也把地址告訴我一下。」
「我還是住在以前的那個村子里,你如果還記得那個村子的地方,就很容易找到我的了。」
「那行,村子怎麼會忘記,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不過,自從我家裡人都到了省城后,老家幾乎幾十年都沒去過了,現在重新認識了兒時的朋友,我有機會一定會找你去。」
「好,就這麼說定了,彬陽,你可一定不要忘記你那些泥腿子的朋友,我隨時恭候你。」
李春誠把寫有自己工作地址和單位電話的紙條遞到許瑞榮面前:「拿著別弄丟了,到時候找我,就記住李春誠這三個字。」
許瑞榮接過紙條,仔細看起來,就驚訝地叫起來:「彬陽,了不起,你在政府部門工作,你就不怕我這個泥腿子給你出難題?」
「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到時候你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我。當然,最好是正當而實際的困難,可不能做無理上訪專業戶哦。」李春誠這句話既是關心也是官腔。
許瑞榮與李春誠握手話別,心裡又一下空落落了下來。這幾天他住在雲天旅社裡,百無聊賴,今天也是飄蕩在街頭才與李春誠偶遇。李春誠在省城政府中部門工作,村子里一直有人隱隱約約提起過,也曾經有人前往省城尋找過他,但誰也沒有一次找到過他本人。政府各個部門都說沒有叫李彬陽的人,原來問題就出在李彬陽自己改名了。倘若自己今天沒有與他在街頭偶遇,誰又會想起他來。許瑞榮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至少在省城街頭遇到了這樣一個發小,自然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而且李彬陽還把地址給了他。自己妻子的事他也想過了,但他舉棋不定,自己有這樣一個不爭氣的老婆被李彬陽知道肯定只有令他反感。或許李彬陽能幫上一點什麼,但權衡利弊,許瑞榮不敢輕易將自己的醜事張揚出去,更何況是在政府部門工作的李彬陽。
許瑞榮一想起自己的岳父母心裡就隱隱作痛。自己之所以結婚十幾年來沒有同妻子離婚那是因為自己的岳父母對自己比親生兒子還要親。這十幾年來,岳母沒有一刻對自己說過過頭的話兒,妻子的不爭氣也令岳父母痛心疾首。但大人們沒有做錯什麼,這樣一來,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向岳父母開口提出離婚。雖然妻子自己每年把離婚掛在嘴巴上沒有放下過,但岳父母就是一個態度,堅決不同意女兒提出的離婚請求。許瑞榮夾在中間,什麼也做不了。妻子的變本加厲,出軌的頻率逐步提高,他是打不得也離不了。許瑞榮心腸軟,經不起岳母大人的苦苦哀求和默默流淚。雖然許瑞榮對這個家庭早已經心灰意冷,但也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趙金芳離家出走二天了,今天是第三天,也是她的第十次出走。許瑞榮決定,如果今天還沒有時候見她,他就只得先回家去。一個家裡有四個老人心急火燎在等他的音信;最主要他這次出門沒有帶來更多的盤纏,再呆下去吃飯住宿都成了問題。他這次前往省城也不能算白跑一趟,至少有了李彬陽人的信息,那也是一個極大的驚喜。更令他鼓舞的是,李彬陽還是那麼平易近人,根本不像一個擺出官架子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許瑞榮雖是個泥腿子,但至少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李春誠今天與許瑞榮茶館話別,這時已沒有上午那麼興奮激動了。他開始感到肚子餓,才發現剛才還沒有吃過午飯,這使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想倘若許瑞榮回村這麼一說,豈不是被村子里人取笑。又反過來一想,就算許瑞榮在村子里宣傳開來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已經幾十年都沒有回去過了,就算有閑話也聽不到,他更願意相信許瑞榮不會說他的壞話。今天是自己先認出來他是同學,並請他去喝茶,沒有一點怠慢和看不起農村人的意思。如果這還做得不好,還要進行責怪,那也就太無語了。
李春誠對自己今天的表現開始打分,應該算是及格的,沒有邀請許瑞榮吃飯只是一個小小的疏忽、小小的遺憾而已。
李春誠下午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無論如何他都要把自己手頭的工作做踏實才放心。他在水門市紀委部門工作,是水門市紀委第三組紀律檢查委員會組織成員,他還是這一組的副組長。下午他需要去接收一位舉報人的舉報資料,這位舉報人指名道姓非他不肯把資料遞交出來。這雖然是有點偏離組織原則的,但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好在舉報人選定的約定時間和地點去與他接頭。
李春誠的父母都是人民教師,在培養孩子上是下了一番苦心的。李春誠九歲從老家出來,足足有二十五年時間了,他之所以對老家的童年那麼記憶猶新,那是因為他的童年就是在鄉下村子里度過的,後來到了城市讀書,由於學校學習抓得緊,就沒有像模像樣地開開心心地玩耍過。他也是特別喜歡爬樹抓鳥搗鳥窩這種在城市裡連想都不敢想的玩意,他把通過童年農村的所見所聞寫成一篇篇作文被老師在課堂里當範文誦讀,心裡就湧起自豪感。也因為他有過豐富的農村生活經歷,他每次寫出來的作文都得到了班主任的嘉獎,這使他對農村有天然的親昵感,這也是他至今沒有忘記農村小夥伴的原因。只是他自從考上大學直至畢業分配工作開始都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罷了。
李春誠的人生一直都是一帆風順。父母為了減少別人對孩子的不必要麻煩,把他接到大城市來讀書,甚至把他名字也改了。這些事情自然父母不會對他說,他也不知內情,現在父母都早已經退休養老了,才會偶爾說起這些事情。父母是固執的人,他們雖然也是從農村裡出來,但卻對農村農民都有極大的成見,或許他們與當時的農村的格格不入不無關係吧,父母幾乎對農村農民沒有一絲的感恩之心。李春誠只聽到過父母埋怨農民小氣和愚昧的話,但他又不明白父母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在外婆家讓外婆把他養到九歲大才接走。他記得他當時死死抱住外婆的腿不放,大哭著不願意離開外婆家的情景,外婆也傷心流淚,可他還是被人拉走了。李春誠這時想起童年的事情,也是在見到許瑞榮后發生的。他工作在城市,但幾十年童心未泯,這是他可貴的一面。他也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去老家農村走走看看,但父母一直不贊同自己這麼干,他一方面是孝子,一方面又是市裡的一名紀檢幹部。雖然他也曾經去過其他農村去辦過案子,但自己的故鄉卻一直沒有機會再去過,這是他這些年來心頭的一種隱痛。
今天終於有幸在街頭遇見自己的老鄉同學,心裡還是比較高興的。也許他每天在城市的街頭走,自己村子的人也許遇見過。但時過境遷,人的記憶不可能那麼好,誰的臉都記得住。如果許瑞榮的左門牙沒有一個缺口;如果自己從小沒有與他一起爬樹抓鳥搗過鳥窩;又或者自己沒有經常在夢中回憶起來;自己作文里沒有寫到過故鄉,班主任沒有在課室上讀他的作文。這裡只要缺少一件往事,或許自己早就忘記了故鄉,忘記了許瑞榮,那麼就算十個許瑞榮站在自己面前又能怎麼樣。
下午四時十分,李春誠與舉報人接頭上了。那人是個個子不算太高的中年人,為了不被別人認出來還是怕李春誠對他進行盤問什麼,這位舉報人把一副寬邊墨鏡把整個臉都遮擋住了,這還不保險,還戴一副口罩。衣服的紐扣還扣錯了地方,有一個領子翹得高高的,黑色褲子有些洗白后褪色十分嚴重,這些李春誠沒有過分注意,怕舉報人心理上加重負擔。那人遞過來一封厚厚的牛皮信封,不知是天然結巴還是緊張導致的說話斷斷續續著說:「李組長,我····不能過多暴露自己,這些資·····料是我用性命送過來的,它都是真實的,沒有半····半句造謊,你一定要替我們伸張正義啊。」
李春誠握住他的手,發現這手抖得非常厲害。就笑著安慰他道:「同志,非常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把這些資料保管好,我會與我同事一起認真對待您舉報的事的,您儘管放心,我們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任壞人不管。」
「李組長,我還是對別人不放心,您能不能單獨對我舉報的內容作一次獨立調查?」
「這恐怕不行,但請您放心,我們後面有強大的黨和人民的支持,正義一定會得到伸張,邪惡一定會得到懲處的。」
「好,李組長,我把這些資料都交給您了,我等待著正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
「請相信黨和組織吧!」李春誠接過資料,那人即刻消失在弄堂的角落裡。
李春誠把牛皮信封塞進自己帶來的皮包里去,皮包即刻鼓脹了起來,彷彿像一個橢圓的皮球,他把它緊緊地夾在自己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