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趙春梅意外懷孕

7、趙春梅意外懷孕

水鏡嫂忙過了趙金蘋的婚事後,找她做媒的人就開始越來越多了起來。女兒趙春梅就慫恿母親在自己的鎮上開一家婚介所,說店鋪由女婿金苗根來包租,價格可以便宜一點,如果讓水鏡嫂出面,人家不給面子,租金肯定會貴許多。水鏡嫂自己也正在動這門心思,兩人一拍即合,於是女婿通過自己的關係租下二間門面房做婚介所,並替岳母設計了門面圖案,辦好營業執照。開業那天,鼓樂喧天、鞭炮齊鳴好一番熱鬧場面。水鏡嫂把鎮上有臉有面的人都請來了,在飯店裡好好招待了一頓。婚介所由水鏡嫂自己經營,由女婿幫她撐著腰,這生意一開始就紅火非常。趙春梅也把女兒託付到幼兒園去過來幫忙,水鏡嫂又找來二個能說會道的漂亮女孩子當幫手。

趙春梅這幾天胃口很差,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又吐出來。水鏡嫂就開始懷疑女兒是否又懷孕了?趙春梅說自己對避孕措施把關把得挺嚴密的,應該不會是懷孕的了。水鏡嫂於是就勸女兒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結果真的是懷孕了。

金苗根現在是鎮里的辦公室主任,鎮里今年按照上級指示,對全鎮所有村莊的計劃生育落實工作開始嚴抓。金苗根這個班子隨時被安排進行動組,晚上也經常出去「請」一些違反計劃生育的人。

趙春梅對自己這個時候的懷孕非常苦惱。說心裡話,婆婆一直很希望趙春梅能夠替金家生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子來替金家傳宗接代。金苗根本也是一根獨苗苗,但金苗根自從妻子趙春梅第一胎替他生下了女兒開始,金苗根心裡就落下了陰影。他現在是公務員,不能帶頭違規違法。而且政策層面金苗根是公務員須做表率,只能生一胎。也就是說,不管金苗根夫婦多麼希望自己有個男孩子,但政策已經不容許金苗根再有念想。趙春梅把檢驗單遞給母親看,顯得異常激動說:「我真該死,偏偏這個時候懷孕了,這不是給苗根添亂是什麼。」

水鏡嫂一時也做不了主,只好建議女兒回去先同丈夫商量后再定。趙春梅說:「我以為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原來是這麼個餿主意,你說了不也是白說的嗎?苗根目前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他在鎮里當領導,知道了自己老婆肚子里有了孩子,還不是要氣死掉。」

水鏡嫂就說:「那你乾脆就把他先做掉好了,免得大家都心裡發慌。」

趙春梅聽了,就對母親說:「你急什麼呀,現在還剛剛懷上,我總得回家去與家人商量后再來做出決定,毛里毛糙地把他弄下來,萬一金家需要把他留下來,這責任誰來負?」

水鏡嫂說:「你當這麼容易嗎,又不是買小菜,苗根現在只要在這個位子上坐一天,你想把他生下來,就會比登天還難?」

母親的話無疑也是很有道理的,現在誰不把生小孩的事當小事來看待。再說,一個公務員又豈能明目張胆地去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呢。趙春梅心情低落到極點,無心呆在婚介所替母親守店,就告別母親回家去。她想,這件事八成還是要去醫院把胎兒打掉的。

趙春梅夫婦一直與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公公是從鄉鎮企業局領導崗位上退休的老幹部,婆婆是鎮中心小學人民教師,已退休多年,兩人一直閑居在家。

兒媳婦今天這麼早就回家,婆婆就在心裡有些嘀咕:她是不是到家裡有事。婆婆看趙春梅臉色凝重,於是猜想春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提前回家休息來了。婆婆就問春梅:「春梅,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要早點去看醫生,不能光回家來。」

春梅笑對婆婆說:「媽,您別想多了,我沒有什麼病呀,我去看醫生幹嘛。」

婆婆就走到春梅身邊,把老花鏡推了推:「你臉色確實不好,既然不是病那應該是被你媽奚落了還是自己做錯什麼事情啦?」

春梅就騙婆婆說:「今天我媽還沒去過婚介所呢,媽,您別疑神疑鬼的了,您該幹嘛就去幹嘛去。」春梅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去房間休息去了。

婆婆偏偏是個認死理的人,思想一時轉換不過來,但又不好繼續說下去,再說現在說下去也沒有用,春梅已經走進房間去了。

婆婆準備把燒好的開水灌到熱水瓶里去,熱水瓶就放在桌子上,她去拿熱水瓶時把春梅的包帶到地上,她俯身去撿包,春梅的包的拉鏈開著,包里的東西就散落出來丟在地上。婆婆撿好包,再去撿地上的東西,當她發現地上有一張醫院的檢查單時,還沒好氣地自言自語說:「這媳婦,總想瞞我一個老太婆做什麼,我剛才說她病了,她還一個勁地否認,現在證據在這裡了,看她還敢抵賴。」

她老頭子正好從外面進來,看見自己老太婆又是自言自語又是盯著紙張在看,就問她剛才在同誰說話兒,說了些什麼?

老太婆見老頭子發問,趕緊就把紙張往包里塞回去道:「沒什麼,春梅下午身體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老頭子就說:「她去過醫院了嗎,是感冒還是別的病,要緊不?」

老太婆說:「我剛才沒有看仔細,你一來我就把單子放回去了,你想弄明白,你自己取出來看看吧。」

老頭子說:「你這個老太婆是老糊塗了,既然知道檢驗單也有了,還不看仔細,媳婦回來就去房間,肯定是有問題的,你再拿出來讓我瞧一下。」

老太婆把檢驗單再拿出來遞給老頭子說:「你看吧,我都懶得說你了,一個老頭子,比我還細碎。」

「你瞧瞧,你趕緊過來瞧瞧,春梅她又懷孕了,你看檢驗結果:孕期五周,這是什麼意思,這就是說,春梅懷孕已經35天了。」

「讓我再瞧瞧,你讓我再仔細瞧瞧。」老太婆一把把檢驗單奪過去。

「老金,咱們梅子真的又懷孕了啊!」老太婆喜笑眉開起來。

「那又怎麼樣,你空歡喜什麼?」老頭子一臉不屑地把檢查單遞了過去。

「天大好事呀,老金,說不定就是個大孫子呢?」老太婆還沉浸在快樂之中。

老頭子嘆了一口氣道:「還是算了吧,不管男孩女娃,反正他都沒福分來到咱們金家啰。」

「你這是什麼話,不會是老糊塗了吧,春梅懷不上,那咱們無話可說,現在懷孕了,就是金家的骨肉。」

老頭子沒有再與老太婆爭辯下去,就背著手走進自己的書房練字去了。

老太婆也不理會老頭子了,她提著籃子去街上買菜去,晚上,她要買有營養一點的菜回來『犒勞』自己的兒媳婦趙春梅。

金苗根下班回到家裡,母親一把拉過他的手,神神秘秘地說:「苗根,你們這麼大的事情也好隱瞞我這個老太婆,你說,這是你的主意,還是春梅的意思。」

金苗根莫名其妙道:「什麼主意啊意思啊,媽,你別這樣好嗎,什麼事明說不就完了。」

母親說:「根兒,春梅有喜的事你為什麼瞞著我這麼長時間,如果不是我今天偶然發現這個秘密,你們準備隱瞞我老太婆到什麼時候啊。」

金苗根大吃一驚,連忙把母親從門口拉進來:「媽,你可別亂說,春梅什麼時候懷孕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現在把他處理掉還來得及來不及。」

母親後悔道:「你說什麼話,你媽以為你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呢。」

苗根把春梅從被窩裡拉起來:「別睡了,春梅我有話同你說。」

春梅說:「有話你就說,幹嘛非把人家從被窩裡拉出來,我又不是聾子。」

「春梅,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呀,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一個人偷偷地干。」

「苗根,你的話從何說起,我什麼事情隱瞞起你來了?」

「你還嘴硬,這件事母親都知道了,我作為你的丈夫卻還蒙在鼓子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麼不痛快,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一點。」

「那好,我問你,你懷孕五周了也沒告訴我是什麼道理?」

「就因為這件事呀?」春梅不慌反笑了。

「你還能笑出來,我都急死了,我問你,這件事除了爸媽還有誰知道?」

「當然不只你爸媽知道啦。」趙春梅故意賣關子。

「我可不管還有誰知道這件事,第一,你馬上給我去處理掉;第二,母親面前你自己去解釋;第三,······。」

「別第三了,這件事我一個人無法做出決定,你要讓我打掉,第一,你得必須通過雙方父母的同意,如果你們都不要他,那麼,我們就離婚,我把他生下來,不管女孩男娃他都得姓趙,你滿意了嗎,到頭來,你做你的官老爺,我當我的小百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春梅你怎麼不講理起來了,這件事真的不是小事,我是認真同你說的,絕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根兒,你別激動,這件事,春梅說得對,除了我們的意見外,我同意春梅的父母也有權利參與進來,而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媽,這是我們夫妻的私事,你別摻和。」

「什麼夫妻的事,這是金家裡的大事,天大的事情,你沒權利一個人做主。」

「媽,你怎麼也不講理了呢?你知道你兒子好不容易考上公務員,你是不是不想兒子工作了?」

金苗根越說越氣:「你們退休了沒事幹,可以多養花養魚,兒子絕不干預,但兒子有兒子的權利和義務,兒子的事情必須由兒子自己來決定。」

「苗根,你也別激動,這事咱們一起坐下來商量好嗎?現在大家先一起吃飯去。」老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三人面前:「天癱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吃飯,都吃飯去。」

金苗根心不在焉地扒拉著飯,心裡很是苦惱,這件事明顯自己處於劣勢。父親的態度還不十分明確,但至少母親和老婆已經組成統一戰線,現在他必須爭取到父親的支持。這不是僅僅靠訴苦能夠獲得同情的。問題雖然棘手,但肯定必須要解決掉。

父親現在是唯一比較冷靜的一個人,只有爭取到父親的支持,這盤棋才有希望翻轉過來,就算一時翻不過來,至少也能打個平手。

老金吃好飯讓老太婆去把廚房收拾碗筷,春梅過來幫忙,婆婆一把把她推出門口:「你歇一邊去吧,我老太婆這點活一個人能幹完。」

苗根跟進父親房間。老金問:「你有事?」

金苗根說:「還不是剛才的事,爸,您也是公務員崗位上退下來的,這件事我需要您的支持和幫助。」

老金說:「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馬上讓春梅去把孩子打掉。」金苗根堅定地說。

「有沒有其他變通的辦法呢?」老金問兒子。

「沒有。」兒子斬釘截鐵說。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老金進一步追問。

「除非······除非,爸我不想多說了。」金苗根咬著嘴唇。

「那說明還是有其他辦法啰?」老金皮笑肉不笑。

「爸,您別逼兒子說出來,兒子不可能會同意的。」

「我來替你說吧,除非是以下兩種情況,但對於你肯定是非常殘忍的。第一,與春梅離婚;第二,你自己退出公務員隊伍,我說得對不對?」

「知兒莫若父,爸爸,您真是智多星。」

「兒子,爸爸有個建議,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爸,您說吧,兒子樂意聽。」

「很好,你知道你媽此刻的心情,我也在想,你們都希望現在的我能夠站在自己的這一邊,因此,我現在的意見就顯得十分重要。」

「爸,我需要您的支持。」

「那麼,她們就不需要你父親的支持?」

「她不明白事理,只有父親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你別急著替我戴高帽頭,如果你父親也支持你老婆和你母親,你準備怎麼辦?」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兒子就乾脆辭職不幹了。」

「到那時,你有勇氣遞辭職報告上去嗎?」

「還能怎麼樣,難道等著人家過來罰款開除我嗎?」

「你不願意讓春梅離開你?」

金苗根搖了搖頭:「這可要比辭職困難多了。」

老金笑著說:「好了,我覺得事情總還不至於沒有妥善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

苗根說:「爸爸,你不能這樣輕描淡寫,事情是火燒眉毛呢。」

老金可並不認同兒子的觀點:「你還嫩了點,這件事爸爸替你來想個萬全的方法過來,你們誰也別去分心,春梅的胎兒暫時該保留下來,就這麼簡單。」

老金可比兒子狡猾得多,他何嘗不希望自己有個孫子來傳宗接代。當獲得兒媳有了身孕以後,老金是在心裡已偷偷地畫了一百個「十字」他心裡早已激動起來,但表面上卻什麼也沒有變化。

老金雖然不露聲色,他在察言觀色,看一家人對此事的態度。他發現老太婆和兒媳婦都希望要這個孩子后,他自己就沒必要再急著把自己的意見表達出來,這當然有很大好處,第一,兒子肯定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千方百計都會把自己往他這邊拉。第二,自己不表態,並不表示自己就沒有態度,因此自己的任何一種態度都是很重要很致命的,好與壞的態度都起著巨大的決定作用。第三,自己的冷靜使家庭的矛盾能夠得到緩和。這樣,雖然自己是站在兒媳婦和老太婆這邊的,但也不至於讓兒子心理崩潰。

老金一時半會那裡有什麼好的主意,但至少兒媳婦肚子里的胎兒總是暫時保住了,金梅想,如果現在誰敢提出把胎兒打掉的話,說不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

老金首先在家裡宣告這件事,那就是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暫時保留,這件事除了家裡人知道的外,任何人不能在外面告訴任何人。誰說漏出去,他就同誰急。

金苗根現在是唯一希望春梅早點把胎兒打掉的一方。父親現在的態度也很曖昧,雖然金苗根對父親的態度捉摸不透,但照父親剛才宣布的話的行為來說,父親也是極力想把這個胎兒保住的,至少目前還不會站在自己的一邊替自己說話。

春梅其實本也是無所謂的,就是丈夫的強硬態度使她十分生氣,於是她的態度也開始強硬起來。婆婆本就是一根筋搭在哪裡,兒媳婦有了身孕,使老太婆心情大好,不管春梅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女孩,她都喜歡。自己只生育了一個孩子的孤獨感使她苦悶了一輩子,雖然她是個有修養有文化素養又有見識的一位老人,思想也相對開放,但孤獨時間長了,什麼都起了變化。她不能強求自己的兒媳婦去生第二胎,但既然老天都在刻意幫助金家,她就什麼也不管不顧的了。

現在,父親的決定可苦了金苗根。金苗根本來無憂無慮的心裡已經籠罩上了一層灰塵,抹不去也抖落不下來,他人在單位里上班下班,可心卻不知飄蕩到哪裡去。同事明顯看出金苗根精神狀態不在同一個層面上,辦公室的老陳經驗老練,社會閱歷也非常豐富,對金主任今天的工作注意力不集中感到有點不對勁。他對金苗根開玩笑說:「金主任,這幾天你老是心神不定,是不是被老婆罰跪啦,有苦說不出來?」

金苗根知道老陳是開玩笑,就說:「老陳,你只猜對一半,是我罰老婆,不是她罰我。」說過兩人就哈哈大笑。

老金的朋友老范的兒媳婦在縣婦幼保健院工作,他因此需要這個朋友的幫助。當然,老金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就算是多年結交下來的老朋友,這樣的心裡話不該早說的還是不能說,老金首先找來有關孕婦的一些保健書籍來查看,這很重要,比如胎兒長到什麼時候最穩定和最不穩定,長到什麼時候才能鑒別出男嬰還是女嬰,過了什麼時候就不能再打胎,什麼引流最不傷身體,什麼方法引流對孕婦傷害最輕,是人流有利還是葯流有利。

老金把自己的心思放進肚子里去,他去找老朋友范雲田。這范雲田與他同事幾十年,他是范雲田的上級,范雲田是他單位的會計,老金退休后第三年,老范也從單位里退休了。

范雲田的兒媳婦小娟在婦幼保健院工作,老金不知道她在那裡具體做什麼工作,反正有這些消息就足夠的了。他今天找老范就是要打聽清楚他兒媳婦具體的工作,然後再做決定。老金家離老范家不遠,二人雖然都是在縣裡同一個單位退休的,巧合的是二人又是同一個地方的人,年齡也相仿,工作單位又是同一個,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自然就成為好同事好朋友,幾十年的關係鐵到無話不談的地步。老金給老范昨晚上就打去了電話,讓老范今天上午在家等他,因此,這趟老金沒必要怕老范不在家。

老范知道老金喜歡喝濃茶,就提前給他先把茶煮在茶壺裡,老范給茶壺裡放了許多龍井,這是老金唯一的愛好。老金其他方面都很隨和,但對茶葉的品質要求卻很獨特,他只認西湖龍井這一款,其他不管是什麼茶,最高檔次的茶他也不喝。這份獨特愛好只有與他最要好的朋友才知道。

兩人坐在真皮沙發上開始海聊。老金說:「咱倆退休這麼多年一直都蝸居在家裡無所事事,這老骨頭呀眼看著就越來越酥脆下去了,這樣繼續下去是不行的。再近,我們鎮里剛剛建造好一座公園,我昨天去走過了,草坪還在鋪設,移栽的花木也很上檔次,樹木都是以香樟、金桂、廣玉蘭等常年綠葉為主,那裡也有提供鍛煉器材,全部搞好我也問過啦,大概還需要一個星期,也就是說等下個星期這個時候咱們就可以多一個活動場所可以去了,我早年學過的太極正好可以再練習練習。」

「全才,這幾年你身體保養得還很好,頭髮也沒有再白下去,你瞧我,年紀比你小三歲,卻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你心態又好,在家養花養鳥,寫字畫畫,還經常鍛煉,我真的應該好好跟你學習了。」

「你身體也不錯啊,你會唱又會跳,喉嚨特別好,這些優點需要保持下去,說不定那一天還大有用處的呢。」

老范在老金的杯子里添上一點茶水接著說:「全才,你昨晚上打電話給我,我聽你的聲音好像與平時給我電話里有些不一樣,但我又無法肯定哪裡不一樣,咱們也就是這樣的關係了,你是否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是錢還是什麼,一句話,是錢,我也就這麼一點點退休金,但你都可以拿走,多了也沒有。」

金全才輕拍著范松的膝蓋說:「老范,你別急,我今天來不是向你借錢的,要借錢我也不會向你開口,你那點退休金還不如我得多,我就是想與你聚在一起聊聊。」

「你恐怕不僅僅只是找我聊聊這麼簡單吧,你今天有什麼事情對我就直說,咱們沒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

「雲田,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我有個親戚想向我打聽婦幼保健上的一些事,你兒媳婦小娟不是還在婦幼保健院工作?我就想,這事只有小娟能幫得上她的忙。」金全才喝了一口茶水說。

「是的呀,小娟一直就在婦幼保健院里工作,你問她哪個方面的事情?」

「小娟下班,你私下替我問她一個問題,孕婦肚子里胎兒長到多少周后才能鑒別出胎兒的性別?」金全才尷尬地笑了笑又補充一句道:「我知道這個事不是我們爺們所應該問的,你也別問我要幹什麼,我也是受人之託嘛。」

「你想讓她幹什麼,這是違反規定的,即使問小娟,她也不可能告訴我的,再說,小娟也沒在b超科室上班,問她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雲田,你別先對我一口回絕,不管小娟在不在b超室做彩超,如果不是我最好的親戚委託我,我也肯定不會答應人家是不是,小娟這裡你問了再說。」

「好吧,你晚上等我電話吧。」看著老朋友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范雲田連忙說。

「你不要打電話給我,這個事你問清楚后,我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

「也行,那其他還有什麼我需要代勞的嗎,沒有了,咱們就喝茶。」

金全才又坐了半小時,把壺裡的茶喝完,老范要接著泡,老金說:「留著明天吧。」

老金從范家出來,就又去菜市場轉了一圈,可他並不掏錢買菜,他嫌自己菜會買貴了,他只問問價格,留下來的事情由老太婆自己去完成。老金回到家,老伴正準備出門買菜去,就問他一大早去哪裡了,老金說,雲田家裡喝茶去了,老伴就沒有再問,只是吩咐他上午別再出去了,她很快就會把菜買回來,午飯會做得很快的。

客廳里,老金把電視打開來看,電視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景劇他一點都不喜歡,他就轉換到體育頻道,電視里正在直播馬拉松賽,又不是他喜歡的東西,他就胡亂摁著遙控器,把電視頻道換了個遍,就把電視關掉了,回房間去練字。

中午先午睡一小時,然後老金就去鎮里老人娛樂場所觀看人家下象棋,他是懂象棋的,但棋藝不算很精,怕下不過人家,就很少下。老人娛樂場所也有人賭博,賭資很少,有打麻將賭錢的,也有用撲克牌玩著賭輸贏的。這裡的人老金幾乎都認識,因此,老金過來,有人打招呼,也有人不與老金打招呼,老金並不在乎,他也是一個這樣子的人,高興了與誰都打招呼說笑一番,不開心時一個人誰也不理不睬。也沒有人太在意老金的去留,老金也沒什麼知名度需要大家銘記於心。

老金耐性很好,在一旁觀看別人下棋輕易不會去干擾。他也討厭別人戳棋眼、壞規矩。雖然這一下提醒,有一方高興起來,但另一方卻會不樂意的,脾氣好一點的給個警告:注意啦啊,觀棋不語真君子。自然還有一句:觀棋亂說爛小人。但人家前面的話已經包含後面的意思了,又何必多此一舉。脾氣暴躁的也許破口就罵:「算你能,你坐下來給我下盤試試?輸了怎麼樣贏了又怎麼樣?」由吵嘴到動手,兩敗俱傷,何苦呢?

這樣的例子很多。金全才也做過這方面的和事佬,知道這裡下棋都是下名氣的,不賭錢但賭威信,下棋的人特好這名聲,彷彿棋下贏了,人生就也贏了。

金全才從領導崗位上退休,心理素質相對普通工人高一點,但也只是副科級別,進到老年娛樂場所里來,他的這一點點優勢就蕩然無存了。這裡科長處長一覽一大把,甚至從局級、廳級、省級離退休的幹部也時隱時現。但現在處在同一個熔爐里,只是早已『好漢不提當年勇』罷了。金全才自然不會在人前說自己過去的事迹,班門弄斧的把戲是那些沒多少腦子的人去把玩的。

范雲田也知道這個休閑場所,他平時輕易不敢上這裡來逛,不是他沒有空餘時間和多餘的精力。只是他不喜歡湊這份熱鬧,自己地位太低,若遇見什麼大官大吏什麼的,雖然都是些過氣了的「官」但不打招呼顯得很沒禮貌,打起招呼又怕別人笑話他一個勁地巴結。這個度他無法比金全才把控得好,金全才對任何人的態度不溫不火的樣子他范雲田是做不到。

范雲田並不是不熱愛自己的老年生活,相反他自己的晚年生活還豐富多彩著呢。他除了不喜歡養花養鳥外,他可是很喜歡唱歌跳舞之類的活動的,他自己還整理出來一塊土地來種些小青菜來閑情養趣。平時也喜歡喝點小酒,他不喜歡太靜的生活,離開那些有「級別」的人後,他就生龍活虎起來。

金全才轉過范雲田的家,范雲田照老樣子燒西湖龍井來招待他。金全才也不客氣,兩人把一壺茶喝個底朝天,金全才就拍屁股走人。他已經得到了專業人員的準確信息,這使他心花怒放起來。金全才自己正在醞釀一個『陰謀』,雖然這個陰謀也不算什麼『歹毒』但也很有點『瘋狂』,他不能把自己的計劃過早泄露給任何一個人,甚至他認為過早泄露給別人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他不能不考慮周全就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別人,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計劃能不能實施,萬一『實施』不了,不告訴別人,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一個人。但過早被人家知道可就不一樣了,被人知曉就會給人留下『把柄』,金全才是金全才,做事應該有個『保險係數』。現在范雲田也不知道金全才要這個信息有什麼用,如果是金全才自己家人用,現在唯一能夠用得到的除了他的兒媳婦,就沒有其他人了。但他也清楚,金苗根老婆不可能再要一個孩子。因為,小金是公務員,而且又是負責計劃生育工作的,這個「雷」他是不可能去觸碰的。如果金家誰敢觸碰這個「雷」不但金苗根別想在目前的崗位待下去,相反,金家還會身敗名裂。這種「傻事」別說金苗根不敢做,就連他金全才也不會去想。但金全才現在的行為又分明是準備「踩雷」。「受人之託」這個詞肯定是金全才自己「杜撰」的,金全才不肯說真話,說明金全才在下很大的一盤棋,他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計劃也是有可能的。金全才這點小伎倆又怎麼能「騙過」范雲田的眼睛。

好在范雲田並不去點破他,他們的朋友是建立在長期的信賴上面的,現在金全才不肯說,那范雲田就知道金全才不說的道理。

「隨他去瞎折騰吧,不能說的事,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反正也幫不上他什麼。」范雲田心想:這種事,不知道反倒是好事。

趙春梅把自己懷孕后金家意見不統一的事告訴母親水鏡嫂。水鏡嫂就問女兒:「梅子,你公公是什麼意見?」

趙春梅說:「我公公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但他明確告訴我,肚子里的孩子現在暫時不能去弄掉,需要怎麼處理等他了解清楚后再告訴我。」

水鏡嫂就說,他就沒告訴你他需要了解什麼情況,什麼時間再通知你,這個事最怕的是時間,萬一耽擱了,你想做都做不了,這可是『人命關天』呀。

趙春梅笑著說:「媽,這個你不用急,我公公就是這個意思,他不會把時間拖得太久了的。」

水鏡嫂被女兒的話聽得稀里糊塗起來,搞不懂女兒以及她公公葫蘆里買什麼葯,就很擔心女兒聽公公的話兒害了自己。趙春梅安慰母親道:「媽,別的不說了,女兒有自己的打算,我公公還說了,我懷孕這件事在沒有得到他的同意后,希望大家先保密下來。」

水鏡嫂還是擔心女兒的安危,就對春梅說:「你自己要清醒,這事早採取措施早安全。」

趙春梅說,這件事肯定不會出現自己安全事故的,母親儘管放心。春梅再次告訴母親,這件事需要她保密下來。

金苗根自從知道妻子懷孕的消息后至今悶悶不樂。他搞不明白父母和妻子都堅持不去打胎,這對他心理上是個巨大的壓力。但他一時也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組織,父親的話一直響在耳邊:「誰都不許把事情泄露出去,否則,他與他沒完。」

金苗根現在是孤掌難鳴,父親這幾天雖然也像平時一樣養花養鳥,寫字畫畫,但明顯心情很好,從沒聽到過父親唱歌的金苗根這幾天已經好幾次聽到父親走調的歌聲了。母親也一樣眉開眼笑,說話喉嚨比平時響許多,買菜的數量質量都明顯與往日有所不同。還有,一下與自己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妻子,這時候也與自己的意見不合起來。他們聯合起來想幹什麼,這不明擺著與我金苗根作對,與國家政策作對,也就是與人民和政府來作對。

金苗根可不傻,他們這樣的反抗無非是以卵擊石,自取毀滅。可這些人都是他最親的親人,他不明白自己能不能說服他們,把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儘早地結束,時間拖得越長,臨近的威脅就越大,困難也會隨之越來越多。

金苗根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唯一的希望只能找自己的岳母去,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清楚,這不但關係到妻子的安危,也關係到自己的大好前途,他不能在人還沒有到中年時就把自己的事業和青春白白地犧牲掉。

水鏡嫂接到女婿的電話,不敢耽擱,就直接去了女婿約定的地方與之見面。金苗根也沒有隱瞞,開門見山就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

水鏡嫂一直聽女婿把苦水倒完,才問女婿道:「苗根,媽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父親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你只要告訴媽這個問題,你們接下來事情就比較好解決了。」

金苗根說:「媽,我確實至今不知道我父親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我清楚了這一點,或許我自己也能分辨出我該怎麼辦。」

水鏡嫂對女婿的這個回答非常不滿:「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父親在做什麼,你讓我怎麼來給你出謀劃策?」

金苗根憂傷道:「我父親好像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但我又不能很明確,搞不好會讓我身敗名裂。」

水鏡嫂吃了一驚,心想,女兒這件事處理不好確實要害了金苗根,連忙說:「苗根,我們現在說最多話都沒有在點子上,這樣吧,你同你父親實實在在坐下來談談,了解你父親真實的想法或者計劃,我這邊也同梅子好好談一次,大家都弄明白后,最決定下一步計劃。」

金全才被兒子堵在房間里。金苗根對父親說:「爸爸,您別練字了,您兒子想好好同您再談一談有關春梅的事。」

父親沒有放下手中的筆,邊寫邊說:「可以啊,父子兩人有什麼不好談的。」

金苗根走到父親前面道:「爸爸,我今天同您說,春梅的事不能拖,時間不等人,我心裡很焦急的。」

金全才頭也不抬一下:「你說得沒錯,時間不等人,你先說說自己的建議吧。」

「爸,趁現在春梅的肚子還看不出,我想儘快陪春梅去把她肚子的孩子打掉。」

「然後呢?」父親放下筆看著他。

「然後讓春梅先休息一段時間再去我岳母婚介所上班。」

「苗根,你所想的都是為了你自己,我覺得你很自私。」

「爸爸,這與自私是兩碼事。」

「可你爸認為你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前途,沒有將我們全家的整體利益考慮進去。苗根,你心太急了,父親現在正在幫你想個萬全的辦法,想好了,父親第一個會告訴你的,絕不為難你。」

「爸爸,除此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是一個對任何人都有利的辦法。」

「苗根,你給我點時間,不在乎這麼急就下定論,如果還有其他可以變通的辦法比這個更理想一點,我們為什麼不去考慮呢。」

「爸爸,我懇求您別替春梅和媽出餿主意了,春梅善良聽話,我媽封建保守,只有您考慮周全。」

「苗根,你儘管放下包袱去工作,爸就你一個孩子,總不會刻意來害你吧,爸爸現在不能告訴你爸在做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爸為什麼要這樣做,以後你就會明白的。爸感謝你這幾天還能堅持去上班,沒有胡來,這是好樣的,爸希望你接下來繼續克服心理障礙,保持平常心來投入到工作上去,時間不早了,你抓緊去睡覺吧。」

老太婆自從知道趙春梅肚子里有小孩后,平時幹什麼事都來了勁。尤其是對兒媳婦的飲食、生活起居都十分上心起來。她本是退休教師並不迷信,但現在也漸漸地迷信起來了,她的迷信還不能公開,只能偷偷地在家裡關起門來搞。而且她搞迷信活動這一套都避開一家子人的呀,趁家裡一個人也沒有時才進行。她不知從哪裡偷偷搞來一尊漢白玉觀世音雕像,這雕像也並不惹人眼目,高只不過三四十厘米,她把她藏匿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平時用一塊紅綢布包起來。她每天都把她抱出來,放在一個高高的柜子上面,在觀世音前面擺上一些水果糖果來祭拜,她也不管觀世音菩薩會不會保佑自己兒媳婦會不會替她再生一個孫子出來。總之她只有這樣虔誠地頂禮膜拜才能獲得心靈慰藉。她怕家裡人指指點點笑話她,因此,這些行為也只能偷偷摸摸進行。

她的另一種行為是自己心態的變化,這種變化其實是很明顯的,一般人也會感覺到。這個就算別人知道了,她也不怕,因為誰也不能說她心態好起來,就一定與某件事掛上了鉤,即使人家懷疑了,也沒什麼,只要自己不承認,誰也不可強迫你承認。

金全才就顯得沉著穩重冷靜得多,金全才表面上依然一如既往地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養花養鳥、打拳觀棋、逛街聊天,看不出一點異樣出來。

老伴的明顯變化使金全才非常不滿,他時時提醒她要沉著冷靜,他怕她嘴巴不嚴,一高興就把事情說漏出去,這是他最擔心的一點。好在他的提醒對老太婆也起到一些作用,但金全才不敢保證老伴以後也能這樣冷靜。

趙春梅因為自己懷孕的事也從開始的快樂擔憂發展到隨時提心弔膽起來。金全才就建議她別去上班留在家裡靜養,這有幾大好處,其一,可以避開別人的眼目,即使肚子里的胎兒瘋長起來別人也無法看出來;其二,減少了與外界接觸,風險就幾乎下降到了零;其三,在婆婆的照顧下,飲食均勻合理起來,這對胎兒的健康大有裨益。綜合起來,好處多多,金家又不缺趙春梅這點工資收入,因此,把個趙春梅養得白白胖胖自不必多說了。

這裡最難受的還是金苗根本人,他可以說是每天都當度年來過。一家人聯合起來保護春梅肚子里的胎兒使他明白,父母是不可能屈服於他的了。看來哪怕要犧牲自己的事業,父母也要得到這個孫子或者孫女。金苗根也沒有看出自己的父親的計劃,也無法確定父親有沒有在實施他自己的計劃,父親把自己的計劃隱藏得很好,什麼破綻也沒有暴露出來,金苗根也不好猜測。

妻子的肚皮確實在一天天鼓起來,金苗根想,自己不能再任由父母及妻子放肆下去了,否則,他幾乎就要到了崩潰的地步了。

星期天金苗根把父親再次攔在家裡,對他說:「爸爸,您所謂的計劃都過去好幾個月了,您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您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您的計劃就真的十分安全和有把握,沒有害苦我嗎?」

金全才笑著說:「小子,看來你確實已經焦頭爛額了,這樣吧,如果你父親把這個計劃透露給你,你能保證不向外人透露嗎?」金苗根努力地點頭。

「連你老婆也不會說?」金全才盯著兒子的臉。

「怎麼,爸爸,您的計劃連春梅也是不知道的嗎?」金苗根一臉驚訝。

「這個計劃,除了我本人,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子,爸爸您為何要獨自一個去搞這個所謂的『計劃』呢,它的目的性是什麼,可行性有多少,會不會遺留下後遺症?」

「哈哈,你放心,我不會這麼低能,既然要實施這樣的『計劃』當然需要有人做出犧牲。」

「我總算明白了,爸爸,您是拿兒子的事業來當賭注,就是為了所謂實施您的『計劃』。」

金苗根恨恨地說。

「你別性急,我所說的需要有人做出犧牲當然不是你,這點我可以明確告訴你。」

「除了我,傷害最大的就是春梅的了,爸爸這樣的傷害您於心何忍?」

「苗根,你別疑神疑鬼,這樣對你的精神沒有一點幫助。」

「我真受不了,您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樣偷偷實施您的計劃,又不告訴我們,難道您不怕萬一您的計劃失敗了,我們又沒有補救的方案,您就不考慮後果嗎?」

「這些事情,你爸會不考慮進去嗎,兒子,我老實同你說,這些小兒科你老爸一個人就能擺平。」

「好吧,爸爸,我所擔心的是,時間一長,事情一旦敗露,我們誰也不能免責。」

「相信你老爸一回吧,計劃即使實施不了,也不會造成多大損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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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趙春梅意外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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