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
這麼嚴肅的場合,離的這麼近,被猝不及防的撒一把狗糧,換誰都不會高興。
鹿籍雖沒有明確拒絕,但兩人這輩子擺爛,商量下輩子生兒生女的問題已經告訴達爾文答案,投降是不可能投降,這輩子也不可能投降的。
得不到就毀掉,論反派的自我修養,別人的幸福就是單純的幸福,而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
達爾文抬起手,打算給二人來個一個夫妻雙雙把家還,彩蝶雙雙久徘徊套餐,這時,一聲佛號打斷了他。
「阿彌陀佛。」一光頭和尚出現在眾人視野,「小僧在此恭喜二位施主功德圓滿,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小僧也沒什麼送的,這身上僧衣倒是也算件寶貝,還請切莫嫌棄。」
智遠和尚微微一笑,雙手合十,又宣一聲佛號,身後竟隱隱有佛光普照,手輕輕一拋,身上縫縫補補,洗到掉色的淺黃色僧衣還真被他拋出,不過不是朝鹿籍他們而是達爾文。
智遠和尚,少室山陟岵寺內院弟子,少室山赫赫有名,他卻寂寂無名,在四庭柱中也是最低調的存在,可佛門千年底蘊,何其深厚,這僧衣本是前主持遺物,曾隨其一生,晨鐘暮鼓,青燈古佛,早已染上一縷佛性,是難得的佛門法器,又與智遠和尚相伴數十年,論心意相通,不在章玄與炎黃之下,隨智遠和尚拋出,言出法隨,法由相生,相由心生。
這襲舊僧衣籠罩天地,漫天金燦佛光,智遠和尚抬頭望去,將手中伏魔棒立在一旁,佛門並非只有菩薩心腸,也有金剛怒目,所謂高僧,尤其是像智遠這樣的武僧,就是要拿的起屠刀也放得下,拿起是為了渡人,放下是為了救人,此刻他要救人,放下屠刀,立地為佛。智遠盤腿坐下,高聲吟誦經文,正是佛門金剛伏魔咒,「那羅謹墀皤伽羅耶.娑婆訶.摩婆利勝羯羅夜.娑婆訶……」
金色僧衣在空中如浪海雲波,朝日晚霞,金光大作,迎鳳蕩漾,片刻將達爾文圍住,金光更是化為一雙巨手,將鹿籍二人推開,后纏得更緊,就像穿在達爾文身上一般,在配上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氣,此刻的達爾文還真有些佛陀在世、普渡眾生的感覺,就是這佛……好像不太高興。
達爾文深知其僧衣不凡,但也算不上太大威脅,就是這種情況,多少有些麻煩,浪費時間,他眉眼深處更是多了絲不耐,冷笑道:「又是道家劍術又是佛門經文,你們的花樣還真多啊。」
「阿彌陀佛,小僧這僧衣雖然破舊,卻還算牢固,小僧佛法雖然淺薄,難發揮僧衣威力,不過,困你一段時間還是做得到的,施主,這段時間你就老實待著吧,聽聽佛法,靜靜心也是不錯的,你的戾氣太重了,滿是業力,小心死後如阿鼻地獄。」智遠和尚雙手合十,光頭被佛光照的鋥亮,認真說道:「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是岸啊」
「小和尚,聽你這意思是想渡我啊,不過,你是不是不太夠格,要不,讓佛祖來試試?」達爾文一臉譏諷,「回頭是岸,所以我最討厭你們佛門這群禿驢了,沒走到頭,又怎麼會知道苦海無涯,不因為要放棄而回頭,又怎麼會知道回頭是岸?要我說不是苦海無涯,而是你們心中沒有彼岸,連自己都渡不了又如何渡世人?」
聽到達爾文這般解釋,智遠和尚也不惱火,反而點點頭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所言很對,苦海無涯,這說法倒真是佛錯了。」
達爾文有些驚訝,臉上的表情就像在南極看到了北極熊般,
著面前的和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和尚敢說佛祖錯了,有趣,你就不怕佛祖怪罪,無緣入靈山嗎?」
智遠和尚輕聲一笑,搖搖頭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著相了,佛處處都是,一花一木皆是佛,禮佛又何須去靈山,心中有佛處處都是靈山,而且小僧也沒說錯話,出家人不打誑語,佛的確也會犯錯,聖人千慮必有一失,佛是聖人,自然也會有錯,不過小僧認為苦海無涯是錯,但回頭是岸無錯。」
「哦,這是為何?」達爾文饒有興緻的說道。
「回頭是岸,不是勸人放棄,而是勸人量力而行,人生苦短,路不止一條,苦海有涯回頭也有岸,又何必逞能呢?就像當初我佛,身為武之勇者,面對滅世洪水,選擇不聞不見,獨自在菩提樹下苦修,重開天路,成佛問道,引洪流為天河,雖比起其姐姐玄之勇者抗洪止水,的確少了絲曲折與血性,不救眼前人,只渡有緣人的行為更是落人話柄,但我說,我佛沒錯,玄之勇者救人,而我佛渡世,雖方法不同卻也是殊途同歸,比起來,似乎身為一切的始作俑者,共濟會乘諾亞方舟躲神罰,明面上說為萬物留一線生機,可這種不戰而逃的行為,才是大錯特錯吧。」智遠和尚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身為佛門弟子,自然知道些不為人知的辛秘,圓桌騎士共濟會,那與佛門是世仇啊,只可惜這些年共濟會實在低調,一直活在傳說中,這好不容易碰上個活的,自己這濃濃的使命感啊,怎麼也得噁心噁心。
智遠和尚抬頭望著達爾文的臉,企圖在他臉上看到點情緒的變化,最好是憤怒,人的失敗有百分之九十是因為失去理智,只可惜,什麼也沒有,不是說共濟會的人都視共濟會為逆鱗,不容外人有半分不敬嗎?
這……怎麼毫無波瀾,難道和安道那廝一樣,安道是個假和尚,你怕也是個冒牌貨吧,智遠和尚心中犯嘀咕,而留個他的時間也不多了,僧衣被一點點撕開,佛光也越發暗淡,此刻無論僧衣還是智遠的臉色,都像燈油熬盡,隨風搖墜的古燈,燈盡人枯。
撐不住了,智遠嘴角溢出一抹鮮血,雙手顫抖,最後合成十字,「各位,小僧已經到極限了,可以開始,朝他攻擊吧。」
「和尚,這僧衣,平時睡覺都不捨得脫,這麼珍貴,又是佛門重寶,要我們攻擊,壞了,佛門怪罪下來,我們可承擔不起啊。」朱用將拇指與食指交叉為三角形,立在眼前,瞄準達爾文,說道。
「不必管這些,一切責任自有小僧承擔,小僧入寺第一天,就聽監寺大人講過我佛未悟道前的故事,割肉喂鷹,捨身喂虎,何等胸懷,我佛門弟子,為天下蒼生,生命都不在乎,又何必在意這些俗物,來吧,小僧若能在事後對你們抱怨半句,實在負佛前所誦經書,負住持養育之恩。」智遠臉上寫滿堅毅。
「可和尚,這……」朱用還是一臉為難,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的,朱用你大爺,能不能快點,真的頂不住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和尚急了還管啥清規戒律,罵你丫的。
「哈哈,和尚急了,我就說嘛,都是肉體凡胎,裝啥得道高僧啊。」朱用嘲笑道,其實他也就是逗逗和尚,他的爆裂魔法需要蓄力,剛不是不敢動手而是還沒準備好,否則真當他怕佛門那些禿驢,有本事就和自己比比誰的頭髮更多,自己一個能挑一個佛門!
「和尚,你知道嘛,以前的你實在有些不合群,打架沒的說,出手不含糊,配合也沒得說,多年默契了,就是這架一打完,大家幹掉魔物分贓的時候,實在有點沒意思,大家都爭著搶著要割肉找材料,恨不得把肉剁成沫,就你,要留全屍,不讓我們動就算了,還要念經超度,磨磨唧唧實在不是我們岩熊好男兒做派,不過今個,你夠意思,也夠爺們。」朱用咧著嘴笑了,手中複雜繁瑣的魔紋已經成型,閃爍著耀眼的白光。
智遠和尚是誰,三頓飯頓頓鹹菜饅頭的主,窮的啊,寺里住持衣服還露著腚呢,到他這,還不得光著個腚,都這樣了,知道送禮,自己也不能落後不是。
磕了七年的CP,終於在一起了,朱用怎麼也得放過煙花,好好慶祝慶祝,「大傢伙兒,一起來,聽個響吧!」
一聲爆炸聲如開天闢地,白色十字星蔓延整片天空,取代漫天佛光,徹底淹沒達爾文的身影,爆裂魔法,當真是人間一等一的殺招,一場不亞於煙花繁星的視覺盛宴。
有朱用帶頭,其他人自然也不含糊,老大要結婚了,自己肯定要隨禮,武昌人隨禮,從來沒有禮輕情意重,向來都是傾家蕩產的,拼盡全力,甚至燃燒生命,各類魔法好不熱鬧,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這種程度,應該能拖住,不,說不定能殺死這怪物了吧,眾人心想,可有人知道,這種攻擊只是笑話,只是……徒勞。
「如果會死在凡人手中,神就不會這般高高在上了。」楊德祖依在樹旁,托章玄的福,他沒有成為達爾文口中的食物,撿回一條命,但離死也不遠了。
巔峰時期的他,靠在禁藥貝格爾賦予的能力,尚能抵禦千人千面的侵蝕,可如今已是廢人,再度背叛千人千面的他將受到千刃剔骨、萬蟻噬心之刑,生不如死,生……卻只能等死。
「還真是可笑啊,自己千方百計想活著,而他們卻爭著搶著去死,蚍蜉撼樹,愚蠢至極。」楊德祖看似在嘲諷冒險者不自量力,可這嘲諷背後又何嘗不是心酸,自己機關算盡,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沒有意義的死去,屍骨無存。
「你啊,本以為生死之間走一遭能有所改變,沒想到,還是這般,死對你來說,真就這般可怕嗎?」一旁傳來譏諷之音。
聽到這話楊德祖沉默了,他是個自負的人,自負到敢於整個武昌為敵,就算此刻,他連抬手都做不到,只能等死的廢物,也絕不允許被他眼中的螻蟻,這般挖苦。
但眼前的人,卻讓他沒了脾氣,因為他是蘇葉,就算自負的自己,也要靠伎倆避其鋒芒的蘇葉,就算氣海雪山被封,靈魂肉體所受的傷絲毫不弱於自己,也依靠綠綺琴為支點,摔了無數次,顫顫巍巍站起來的蘇葉!
「怕死嗎?」同樣的話穆明霄也說過,當時的楊德祖否定了,現在仔細想想,「我的確很怕,不過比起死,其實我更怕活著,活著那個人的影子里,沒有自由也沒有希望,渾渾噩噩的活著,你明白那種感覺嗎?其實開始的我,真的有想過開一家字畫鋪,娶一個不太漂亮卻很賢惠的妻子,生兩個孩子,最好一男一女,然後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可……就這麼簡單的事,他一句話,就破滅了,沒留下半點痕迹,而我的命運,變成了刺殺林夕,就算萬般不願,我也要去……蚍蜉撼樹,這種連自己人生都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你哪裡明白,又怎麼會明白,當時的我,就在想,我……」
「到底算什麼?我到底算不算活著?我為什麼而活?對吧。」楊德祖的話沒說完,蘇葉便打斷了他,接著……便是好一陣沉默。
「你怎麼會知道。」楊德祖難以置信的說道。
「我也曾這麼活過,我啊,有一個很厲害的老師,厲害到就算是四賢庄的莊主見了也得喊聲前輩的老師,而我,是他的關門弟子,不出意外,我的命運將是繼承他的衣缽,成為一代宗師,可……這不是我要的生活,哪怕所有人都覺得理所應當,我也不想成為一隻籠中的鳥,不想我的人生從開始就註定好結局,活成別人喜歡的模樣,於是……我逃了,逃的很徹底,從此再未踏入四賢庄的大門,在師傅眼裡,我或許已經是個死人了吧。」
楊德祖微微一愣,離家出走?不愧是武昌天字一號的問題兒童啊,震驚之餘楊德祖還有些欽佩,放棄一切可能是年少輕狂,但這麼多年都不帶回去的,真是個狠人,同時楊德祖還有些遺憾,「如果早知道與你有這般相似的經歷,我們或許會有不少話題,雖不至於能敞開心扉,卻也不會如今天這般,拼個你死我活。」
蘇葉呵呵一笑,「如果你這八年不想有的沒的,對我處處設防,我們說不定還真能成為無話不說到的朋友,至少你比鹿籍來的討喜些。」
聽完蘇葉的話,楊德祖笑了,隨即搖搖頭,人快死了,腦子都不靈光了,這世間哪有什麼如果啊,不過如果有,好像也不錯。
「後來,我去了帝都,倒不是真的想去,而是當時我的夢想就是獲得自由,夢想實現了,一時間還真沒了方向,便想出來都出來,不如去見見世間最遼闊的天地,然後就遇到林夕、鹿籍還有一個個一起喝酒吃肉闖禍的兄弟朋友,可我還是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活著,蘇葉為了復仇,鹿籍希望除暴安良,自己呢?之前一直被別人帶著走,現在自己走卻又沒有方向,甚至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蘇葉接著說道。
楊德祖點點頭,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次次刺殺失敗后,他想過放棄,可放棄又哪裡是這麼容易,他迷茫的走在一條不歸路上,除了刺殺,也只有死在路上這一個選項了,於是,楊德祖選擇搏命,一次也好,失敗成功,生與死,至少這次選擇是自己做的,可林夕沒讓他如願,而是……給了他另一條路。
「我恨林夕,如果不是他,我的人生不會一團糟,同時,我也很感激他,是他告訴我,我可以做個堂堂正正的人,我可以不受那人的擺布,自己為自己活著。」楊德祖說道:「於是我接下他的夢想,我想結束這一切,讓武昌不再受到獸潮困擾,我把一切都獻給了這項事業,可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明明就差一點了,我就要成功,我就要向全世界證明,我不是誰的附庸,而是真真正正活著的人。」
「為什麼阻止?你的方法太激進了,這個方法我不喜歡,武昌也不會有人接受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結束獸潮,它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夢想,武昌千千萬萬人,世世代代都有這樣的夢想,他們比你更有資格去決定用什麼樣的方式實現這個夢想。」蘇葉說到。
楊德祖冷哼一聲,「哼,可千百年來,又有誰與我這般離得這麼近,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無辜的生命?我承認並不是所有魔物都該死,也不是阻止我的冒險者都有罪,但為了大我,去犧牲小我又有什麼不對?他們……」
「他們憑什麼因為你的一己私利,你口中所謂的夢想去犧牲呢。」蘇葉正聲說道。
「我……成大事肯定要有犧牲,這些冒險者不也是嗎?他們的犧牲難道就有什麼意義嗎?」楊德祖有些瘋狂的指著戰場上隨處可見,犧牲生命的冒險者,他們用犧牲去換勝利,但勝利又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勝利的果實從來不會給死人享用。
比起楊德祖的歇斯底里,蘇葉要平靜的多,輕輕搖頭,「不,你錯了,他們的犧牲是為了冒險者的榮譽,為了家人好好活著,也是為了這片深愛他們的土地,自己選擇的路,又怎麼會沒有意義,而你口中的犧牲,又有誰是心甘情願,現在的你,妄圖讓魔獸自相殘殺,犧牲無辜者生命的你,將自己想法強加於別人的你,又和你口中,那個將你當作刺殺林夕棄子,隨意改變你人生的人,有什麼區別?」
楊德祖有一萬個理由反駁,但此刻他無法反駁,是啊,有什麼區別?沒有區別,人總是再不經意間忘了自己的初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楊德祖一直以為自己在做一件對的事,所以他背叛千人千面,因為他從未給過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背叛林夕,因為夢想還是當初的夢想,夢想沒錯,是站在夢想對立面的林夕變了,所以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武昌為敵,因為自己在做一件對的事啊,可……
「錯了,我錯了,林夕也錯了,這樣的活著是錯的,我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麼?」楊德祖喃喃自語,大夢一場,似瘋似魔。
成年人比想象中脆弱,崩潰往往在一瞬間,一直愛的人離開,一直努力的事失敗,一直以來的信念理想……支離破碎。
曾經有這麼一個故事,一個老人兒時的夢想是征服世界上最高的山,可生活勞碌讓他直至暮年也未能如願,一天夜裡,他忽然想起兒時的夢想,輾轉難眠,第二天,放下一切,告別家人朋友,獨自一人踏上征程,艱難險阻,最後他終於看到這世間最高處的風景,心滿意足的下山。
沿途的賓館,他遇到和他有同樣理想的一對年輕男女,與他們聊到很投機,當年輕人表達對他的崇拜,五六十歲依舊能勇登高峰時,老人哈哈一笑,年輕人不解,一問才知,老人已經八十有六了,二人皆震驚,因為老人雖臉上歷經滄桑,卻紅光滿面,頭髮也只有兩鬢斑白,實在不像八十六歲的人,到了第二天,這對年輕人打算與老人告別,順便再問問登山時要注意的事,可打開老人房間那一刻,他們驚呆了。
昨天還生龍活虎的老人,已經沒了氣息,更詭異的是,他的頭髮全部變得花白,身體乾癟的如同骷髏,而這一切不過是一晚上的變化,這件事當時引起軒然大波,各種手段都用了,也無法科學的解釋這事,後有人猜測,是因為老人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放下多年的執念,讓他一夜之間失去活下去的理由與意志,夢想真的能支撐起一個人活著。
蘇葉能感受到,失去夢想的楊德祖,身體的顏色越來越淡,正在逐步崩塌,他的結局將是變成一抹黃土,作為千人千面化身的他,就連入土為安的資格也沒有。
蘇葉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也並不是完全錯了,結束獸潮的夢想沒錯,林夕的初心沒錯,錯就錯在,你太想去實現夢想了,甚至把它變成了一個執念,如果放下,你的人生或許能看到其他的風景。」
「放下嗎?」楊德祖眼神空洞,嘴唇微微張開,聲音沙啞,「不,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是它讓我活成了自己,活的像個人,如果放下,我又會一無所有,渾渾噩噩的活著,活成那人手中的傀儡。」
蘇葉直勾勾的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是白痴嗎?你就是你,人怎麼可以因為失去夢想而不是自己呢?」
「夢想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全部,人這一生,總有比夢想要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人從來不是為了一件事而活著,當初的林夕,也不是一定讓你去結束獸潮,他希望的,是你在為夢想努力的這個過程中的收穫啊,白痴,好好想想他說的話啊。」蘇葉的話如醍醐灌頂般。
他說的話?楊德祖耳邊開始回蕩,記憶猶新,畢竟是自己堅持一輩子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忘記,「武昌越來越好,人們安居樂業,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包子,還有,不再為獸潮苦惱,不再因魔獸失去家人,另外……多笑笑。」
楊德祖一直以為讓武昌不再為獸潮苦惱,不再因魔獸失去家人是林夕的期盼,也是自己不惜一切要做的,但其實,多笑笑才是林夕告訴自己,一個人應該活成的樣子。
這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無法實現兒時的夢想,但有百分之百的人生命中的精彩離不開曾經為夢想做出的努力,就算無法結束獸潮又如何?與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過,一起歡笑過,就算活著過吧,夢想不一定要實現,人生知足者……常樂。
蘇葉說他與楊德祖很像,的確很像,他也曾與楊德祖一般,不知道為什麼活著,他也曾問過林夕同樣的問題,得到差不多的答案,但他卻沒有成為像楊德祖這般偏激的人,很慶幸,他的生命中遇到了一個傻姑娘。
那一夜之後,蘇葉背著白妙音走在鋪滿桃花的小路,蘇葉貌比桃花,還有艷上三分,落英繽紛下,畫面卻並不唯美而是凄涼,因為白妙音背上的血痕浸透了白衣,顏色比桃花還有深上三分。
蘇葉邊走邊罵,「老妖婆,自家閨女下這般狠手,你不心疼我還心疼,不就是用我試藥嘛,老子樂意,用得著這般大發雷霆,還逐出師門,這傻丫頭,也不知道哭一哭服服軟,求求情,一聲不吭的,與自己待了這麼久,小爺這伶牙俐齒半點也沒學去。」
「不許你罵師傅」,白妙音臉白的像白紙般,聽到蘇葉罵罵咧咧,還是有虛弱到極點的聲音說道。
「別叫師傅了,你已經被藥王谷除名了,和我一樣現在是無家可歸了,不過我是自願的,你嘛……嘖嘖,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咯。」蘇葉決定幫白妙音認清現實。
「一天是師傅一輩子就是師傅,不管怎麼樣,不許你說師傅壞話。」白妙音真的沒有力氣抬手,只能用牙咬在蘇葉肩上,讓他長長記性,自己的師傅,誰也罵不得。
「我去,你屬狗的嗎?我不罵了還不行嗎?白大小姐,白神醫,收了你的神通吧。」蘇葉苦著臉,他就很會求饒,嬉戲打鬧一番,回去的路好像沒這麼長了。
「喂,你後悔嗎?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這麼慘。」蘇葉忽然問道,他的心裡還是很內疚的,不然也不會一同來藥王谷求情,「要我說你就該按我說的那般,就說是我脅迫你的,反正我沒臉沒皮,光腳不怕穿鞋的,你們藥王谷也不能拿我怎麼樣?我說,你要是真後悔,現在還來得及,你……」
「我不後悔。」白妙音輕輕靠在蘇葉肩上,說道:「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勵志要成為和師傅一樣的人,這是我的夢想,為此我每天比別人早起一小時,晚睡一小時,就是為了早點成為師傅那般的人。」
「呵呵,我們果然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極端啊。我這輩子也不想成為我師傅那樣古板、天天之乎者也的人。」蘇葉呵呵一笑說道。
「噗呲。」白妙音聽到蘇葉這般評價他師傅,也不禁一笑,接著嘆了口氣說道:「我呢,曾經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將為了這個目標活著,如果成為不了師傅那樣的人,還不如死了算了。」
蘇葉腦補一下白妙音成為她師傅的模樣,不寒而慄,好好的姑娘,丑是丑了點,但也不至於這般想不開吧,這不是青蛙往火坑裡跳,孤寡孤寡的叫嘛。
但轉念一想,白妙音果然還是後悔,如果一走了之,她好像這也無法成為她師傅那樣的人,而且不會尋短見啊,蘇葉有些心疼這個傻姑娘,但除了心疼好像還有些說不出的情感,內心五味雜陳。
蘇葉的步伐越發沉重,白妙音也看出來,笑了笑,「想什麼呢你,我是的是曾經,曾經啊,現在嘛,我忽然覺得不成為師傅也挺好的,畢竟,師傅有師傅的原則,如果是她,一定不會做和我一樣的事,犯和我一樣的錯,到時候,會死人的,很多很多人的。」
白妙音真的不後悔,救人有什麼好後悔的,而且……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算是這張平凡的臉一大亮點了,蘇葉沒見過天使,但好像見過天使的笑,就在今天。
「所以你也別內疚了,現在的我,只想做自己,留在武昌,救更多的人。」白妙音抬起頭,對新的生活充滿嚮往。
蘇葉微微一愣,隨後有些臉紅,嗯,一定是累的,狡辯道:「誰內疚了,你愛咋咋地,關我什麼事,我就是看你可憐,也看自己可憐,要是我大發慈悲背你,你半路想不開死了,我不就虧大了嘛,我和你說啊,你就得活著,你還欠我人情呢,兩次啊,你要是不……」
白妙音將身體貼在蘇葉身上,她真的很累,跪了一天一夜都沒合眼,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有點困了,喃喃自語,「很溫暖也很溫柔,就像師傅一樣呢。」
「誰像那個一看就內分泌失調的老太婆啊,還有,你是豬嗎?說睡就睡。」蘇葉不滿的說道,漸漸放慢腳步,臉好像更紅了。
「不許罵我師傅,還有……謝謝你。」白妙音含糊不清的說道。
蘇葉翻了翻白眼,這臭丫頭是裝睡還是說夢話啊,不過不管怎麼樣……
「應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我好像知道該這麼活著了。」蘇葉輕聲說道。
「唔~~不客氣。」白妙音夢中好說話,客氣卻又不客氣,「咩咩,那就好好活著吧,以後,別活的這麼累了。」
活的累?恐怕除了蘇葉,任何人聽到白妙音這話都會當是真的再說夢話吧,只有蘇葉知道,他活的很累,很迷茫。
他真的想到冒險者嗎?還是說只是為了跟隨林夕的腳步,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冒險者,不過,現在嘛,這些不重要了,冒險者或許不是他最想要的答案,卻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在武昌,在冒險公會有朋友有酒,現在……還有她,挺好的,要是做一輩子,哪怕在崗位上混吃等死,碌碌無為,好像也不錯。
蘇葉笑了,走起路來也輕快不少,不過這也引起白妙音的不滿,微微蹙眉,小聲抱怨,「慢點慢點,我都快晃醒了。」
這貨絕對是裝睡,蘇葉現在無比肯定,一起多老實的孩子啊,現在這小心思,還全用來對付自己,也不知道和誰學的,不過……
是應該慢點,可別走太快,在低著頭,錯過路途最美的風景,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
在楊德祖眼裡,哪怕被達爾文陰到半身不遂,生不如死,他所認可的對手中也沒有達爾文,因為他們是同類,卑鄙到只配做敵人而非誓要打敗的對手。
他所認可的自始至終只有兩個,一死一活,死的叫林夕,活著叫蘇葉,故人已去,這輩子也不可能追上,而蘇葉,楊德祖曾經以為喝下禁藥的他,某種程度已經超越他,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比不上,八年,直到此刻,徹底放下,楊德祖從真正找到活著的感覺,活著就是為了活著,不需要任何過多的點綴,一身輕鬆的活著,不過……時間不多了,自己虛度太多光陰,這也算報應吧。
楊德祖微微一笑,這次他笑得不再這般勉強,也不是一味模仿林夕,而是屬於自己的笑,很僵硬卻很舒服,對蘇葉說道:「沒有遺憾了,我要死了,你呢?」
「我啊,唉,死是死不了了,又不放假,還得上班,沒我不行啊,我就是光站在那,也抵十個鹿籍。」蘇葉開玩笑道。
楊德祖眯著眼說道:「十個有點過分了吧?」
「那……八個?」蘇葉這次認真想了想,說道。
楊德祖同樣思考片刻,點點頭,認同道:「嗯,八個差不多。」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他們說的抵八個鹿籍,雖然有嘲諷鹿籍千年老二的成分,卻也不誇張,蘇葉是冒險公會的會長,是整個武昌,冒險者的圖騰與信仰,只需站著就能告訴所有人,他還未倒下,冒險公會也沒輸。
當然了,蘇葉拼盡全力站起來,可不是為了傻站著喊同志們好的,這次他真的要上班認真工作了,不是坐辦公室劃劃水,而是和所有冒險者一樣,去擋達爾文一會,哪怕氣海雪山被封,琴弦也斷的差不多了,就算拿琴砸也要上啊,畢竟,再不上就沒機會上了。
輸了武昌就沒了,武昌沒了冒險公會也沒了,冒險公會沒了自己工作怎麼辦,自己這還剩三十年的房貸怎麼辦,現在下崗活脫脫的中年危機啊,為了自己靠地位和金錢在家裡換的為數不多的話語權,為不荒廢八年磨一劍掌握的逃班小技巧,拼了!
蘇葉抱著琴,微微一愣,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的魔力好像或許大概說不定回來啦?這是什麼情況?自己的精神感動上天了,顯然當然沒有,不過倒是感動了楊德祖。
「封住你氣海雪山的是南疆的蠱蟲,毒王的手段,我雖能化形卻不能解,若是白副會長在就好了,你原來的力量是用不了,我倒是可把力量借你,不過……它很危險,不自量力的我差點被它吞噬,如果是你的話,倒是勉強能用。」楊德祖語氣很平靜,而蘇葉可以感受到楊德祖的氣息隨著自己氣海雪山的開啟漸漸消失。
「你……」蘇葉神色複雜,想說什麼卻被楊德祖打斷了。
「你可別誤會,我啊,沒想過幫你們贏,只是更希望他會輸罷了。」楊德祖閉上雙眼,此刻的他已經能坦然面對死亡。
蘇葉沒有說話,他太清楚楊德祖了,棄惡從善就不會出現在他的字典里,或許真的如他所說,只是幫助一個討厭的人弄死一個更討厭的,只不過,見識過達爾文的強大,蘇葉其實也不敢確定,他們……真的能贏嗎?
「原來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啊。」楊德祖能感受到蘇葉的顧慮,「放心吧,勝利的天平沒有傾向你們,但奇迹卻在你們這邊,而現在的我就是在期待奇迹的誕生。」
「奇迹嗎?」蘇葉喃喃自語,忽然意識到什麼,捂著嘴一臉驚慌,「等等,你說的奇迹不會是我吧,所以把力量借給我,我去,別鬧,我就是去打個卡就下班了,你不會指望我和他拚命吧,要不……還你,你自己來?」
「想什麼呢!我說的奇迹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啊,你丫真傻假傻啊。」楊德祖氣的眼睛都睜開了,忽明忽閃的身體活像一大燈泡。
「嘻嘻,我不是看氣氛有些壓抑,活躍活躍氣氛,讓你走的歡快點嘛。」蘇葉不好意思的說道,他還是那個不靠譜的蘇葉,靠這種創造奇迹很不靠譜,但能創造奇迹的人好像……更不靠譜。
在楊德祖的幫助下,蘇葉已然恢復了實力,甚至更勝一籌,而這也意味著,掀起武昌滿城風雨的楊德祖即將下線。
「西市那邊你多關照一二,它的成功不是因為我楊德祖,而是所有人的努力,切勿因為我讓它受到牽連。」楊德祖說道,人無論多壞,死的時候總有些放不下的,八年,說沒感情那是假的。
「當然,我保證,只要我還在位一天,西市就會一直存在。」蘇葉收起嬉戲,鄭重說道。
「你的保證啊,要不是沒別的,我還真看不上。」楊德祖挖苦道。
楊德祖的身體開始消失,從手開始,血肉到白骨,變得灰白,變成塵埃,就像一群撲向火焰的飛蛾,一點點飛向光明,只隨風舞的一段,轉瞬即逝,后被光明拋棄,無情的吞噬,無盡的灼燒,落在地上,像葬禮上飄落的金紙,更像秋風下的落葉,微微傳來腐朽的味道,死亡的氣息。
「蘇葉,現在的我們,算朋友嗎?」楊德祖最後還是問道,這個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可笑的問題。
蘇葉沉默片刻,輕輕搖頭,說道:「不算。」
「那敵人呢?」楊德祖再問,此刻他的身體只剩一半,一半是生一半是死。
「也不算。」蘇葉的答案依舊,接著笑了笑,說道:「不過,不過我會一直記得你,武昌也會動不動把你當作反面教材,抨擊一下,大家都會記得,武昌曾經有個大魔王,他的名字叫—楊德祖。」
「是嗎?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隨著最後一點的消失,楊德祖笑了,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敵人,他只需要別人記住,他叫楊德祖,自始至終,他都是楊德祖。
楊德祖真的走了,不知是有人為之還是天意如此,當他徹底離開人世間,化為一抹黃土時,一陣風吹過,蘇葉沒有阻止,而是看著黃土隨風而去,不知飄到何處,或許是武昌或許是永恆森林,甚至會更遠,去過的沒去過的,他都將留下足跡,就好像他的故事沒有結束,而是以另一種形式訴說著。
其實沒有,他的故事已經結束,而那個句號,他留個了那個他得不到的男人,「若是真的能活下來,不管用什麼方法,離開武昌,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否則,你會害死所有人。」
章玄能感受到楊德祖死了,也能聽到他在人世間最後的話,最後的善良留給了自己,或許因為自己很像林夕,又或許自己真的算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乘風而去,逍遙自在,這應該就是你嚮往的自由自在吧,也算得償所願了吧。」蘇葉說著,撿起地上的冒險者令牌,輕輕擦拭著上面的
灰塵,這是楊德祖的令牌,在他出武昌城,選擇與冒險公會為敵的時候,楊德祖就已經放棄冒險者的身份,將一直掛在腰間,隨風與符筆叮叮作響的冒險者令牌卸下,卻沒有扔,或許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這被拋棄的令牌如今竟成為楊德祖留在世間最後的證明。
蘇葉小心收好,又抱起綠綺琴,忽然想到些什麼,「靠,一天天的,凈整些花里胡哨的了,怎麼就忘了讓他把我琴修修,這也沒弦,怎麼彈啊。」
蘇葉哭喪著臉,多少有點不識好歹、貪得無厭了,不過他倒是沒有誇張,琴師沒了琴就像考試不帶筆,答題紙有什麼用,只能摺紙飛機了,「唔唔,老楊,你真的走了嗎?你先給我變個琴弦啊,要真變不了,你上天和老天爺打個招呼,沒琴弦真的不行啊,沒手我還能拿腳彈,沒琴弦,綠綺也就只能劈開當柴燒了,實在不行,讓老天爺把伊緒小姐變出來也可以啊。」
蘇葉雙手合十,朝著楊德祖的方向虔誠說道,看把孩子急的,都開始許願了,還別說,挺靈的。
「這次,你好像有認真工作,不過和不工作一樣,還是把什麼都搞砸了。」伊緒淡淡開口,聽到伊緒的聲音,蘇葉淚流滿面,唔唔,感謝大自然的饋贈,讓自己捕獲野生的伊緒小姐。
激動之餘蘇葉就想給伊緒一個熊抱,順便處理一下自己滿臉的鼻涕眼淚,當然,他這點小心思伊緒又怎麼會不知道,直接飛刀勸退。
接著伊緒將一個精緻的玉盒遞給他,嫌棄的說道:「將弦換上吧,好好的琴,你要是當磚頭砸出去,那還真是丟冒險公會的臉。」
蘇葉會成為幹嘛嘛不行、摸魚第一名的社會廢物,伊緒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畢竟當你身邊有一個要啥有啥的哆啦A夢,換誰都會來一句「哆啦A夢,胖虎欺負我」,然後擺爛吧。
作為蘇葉的秘書,伊緒總能做的面面俱到,工作至今從未出現紕漏,就算是臨時支援,她也沒忘考慮蘇葉琴弦斷了的情況,隨身帶著新的琴弦,凡事多想一步,沒事也要找事,這就是伊緒在職場生存的不二法則,這不,用上了。
蘇葉尷尬一笑,接過玉盒,打開后便是嶄新的琴弦,隨後開始更換,對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伊緒,他並不意外,語氣平靜就像村口大爺穿著背心拿著扇子嘮嗑,「你來了?稻香村那邊沒事吧?」
伊緒輕輕扶了扶眼鏡,警惕的看向四周,為蘇葉站哨,接著說道:「和你猜測的一樣,稻香村也遇襲了,不過都是些低階魔物,只是為了拖住我罷了,處理完后,我便趕來了。」
「這一次很危險,其實你沒必要趟這趟渾水的。」蘇葉苦笑道,伊緒小姐是得了一天不工作就死的病了吧,好巧,與自己恰恰相反誒。
伊緒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稻香村現在已經被划入武昌,身為武昌的一部分,又怎麼能袖手旁觀,況且……稻香村這些年的不幸,都源於這個男人,我,比你們更有理由,與他……不死不休。」
伊緒的話霸氣側漏,話音剛落,身後隱隱出現一道虛影,著青琉璃色寶甲,頭戴龍盔,赤面白髮,金剛怒目,共六之手臂,持六把鋼刀,青光普照,身外化身。
蘇葉透過心眼,對其也是嘖嘖稱奇,「這便是伊緒小姐的勢嗎?還真是溫柔且強大的力量啊。」
溫柔且強大,就像赤鬼一般,赤鬼已逝,卻已另一種方式活著,守護伊緒,守護十里稻花。
「現在什麼情況?」伊緒初來乍到,對情況還不太了解,蘇葉也接著換弦的間隙與她講解。
「奇迹?楊德祖瘋了你也瘋了嗎?將武昌這麼多人的命寄託給虛無縹緲的奇迹,虧你還是冒險公會的會長,簡直就是胡鬧!」伊緒橫眉豎眼,沒好氣的說道。
「唉~我倒是覺得相信奇迹什麼的挺酷的。」蘇葉小聲嘀咕,在感受到伊緒刀子般要殺人的目光后,連忙改口說道:「好啦好啦,我承認有賭的成分,但萬一賭贏了呢,再說愛胡鬧,本就是冒險者的天性嘛,能當上冒險者的,又有幾個不是問題兒童,我當年還離家出走過呢!」
蘇葉驕傲的抬起頭,彷彿離家出走就像一拳打死十個,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伊緒沒好氣的看著他,要是平時她見到蘇葉這副嘴臉,早就反駁他,不動嘴也要動手,但今天好像真不行,因為好巧,她也是離家出走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