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間隙
蘭科收回了指甲,毛絨的爪子無可適從的放回了花茶旁。
它的耳朵些許地耷拉下來,構成哀愁的藍圖。
虛妄手臂顫抖地拿起了紅茶淺抿一口,醇厚的茶香和迅猛的回甘撫平了微弱的恐懼。
哪怕時至今日,手臂依舊在隱隱作痛,那是抹不去的污漬。是繆塞爾這座地下城的第一份禮物。
下午,離夜的凄涼還早,茶樓的顧客逐漸稀釋在昏黃的艷陽里。
瓊璃在睡夢中一個墜落,於是在現實里一驚地醒了。
「誒……」瓊璃口角沾著哈喇子,懵圈地砸吧砸吧嘴巴起身。
它第一眼就看見了為自己準備的卡布奇諾,還沒有被看著樓下的虛妄察覺便一口氣舉起茶杯仰天暢飲將卡布奇諾咽下。
冷淡的咖啡混搭著香濃的奶味,在陶醉和清醒里駐足的飲品,這在瓊璃幼時偶然喝到的第一口就已經成了它的一生所愛。
滿足地放下杯子,微醺地看著虛妄,這才發現它們此時的反常。
「咋啦?搞得愁眉苦臉的。」
蘭科的耳朵又抖了抖,側過腦袋微抿著笑容說:「立功了小子。」
瓊璃地挺了挺胸膛,壓抑著自豪說:「愛笑的骷髏運氣不會差,不過我們這麼大費周章又獲得了些什麼?」
蘭科的面色有些猶豫,它試探地看了看虛妄,虛妄的紅茶已經乾涸,她的目光有些躲閃,不過依稀透露的神情,表達了虛妄的默許。
於是在瓊璃好奇的目光里,蘭科再一次播放了那捲膠帶。
……
說不上是傷疤的傷疤,感情上的結痂無法用言語去表達。
瓊璃貌似是早就預料到了膠捲的內容。
它的面容是如此平靜,只是一遍又一遍要求反覆地查看。
直到重複第三遍,蘭科認為它實在走不出來甚至想要規勸時。
瓊璃的眼神猛地陰暗起來,隨即脫口說出:「停。」
蘭科遲疑地將指尖輕輕地旋轉一下拔出,黑煙內的畫面凝固在了這一瞬間。
瓊璃平靜地看著,它的眼神掀起了波瀾。
虛妄也湊了過來,觀察這一幀的畫面有何不同。
這一幀正是對方看向鏡頭的那一幀,穿行的人流簇擁著定格的斗篷,ta一人握著血色的匕首站著,帶來了無形的壓迫。
就在虛妄不斷掃視著整幅畫面時,她偶然間瞟見了那血色匕首隱含的信息。
虛妄的面色也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她側頭望向蘭科,用眼神暗示著它前來查看。
「ta是……反握著匕首的。」蘭科根據提示,一眼就認出了手法的不同。
瓊璃被黑霧遮住了面容,只能聽見一聲虛無縹緲地回應:「是,血色遮掩了ta的痕迹,但無法遮掩ta的傲慢。」
虛妄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這一番簡單的博弈下來,徹底讓蘭科和虛妄對瓊璃刮目相看。
隨後它們再繼續查看,觀察畫面中蘊藏的更多信息。
蘭科同時發現了錄像是鏡面翻轉的重要信息,這也就意味著對方是一位左撇子。
反握匕首的手法並不常見,況且那匕首些許沒有被浸潤的銀色中倒映了一點斑駁的痕迹。
但過於模糊,只能看見一些模稜兩可的輪廓。
信息好像再次中斷了,而瓊璃卻沒有讓僵局持續太久,它的指頭在木桌面上碰撞出韻律的滴答聲。
隨後,它的目光低垂,最後默默闔上,從嘴裡吐露出真相:「左撇子……反握的匕首和輪廓,
神饋的印記通常就在怪物的左手。」
「雖然戴著手套,但ta的口袋依舊寬鬆,我們可以合理猜測那銀匕首上倒映的模稜兩可的軌跡……」
「就是ta的神饋。」
這一點並不難看出,重點是是否能認出那模稜兩可的軌跡對應的是哪一樣神饋。
「虛妄,那天晚上你和ta交手了吧?」瓊璃掛著笑意問,虛妄沒有多加思索就給出了回復。
「倒也不算交手,我無意中使用了神饋的力量,也正是那一次我才偶然擊中了ta。」虛妄如實回答。
這一席話讓蘭科向後一仰,陷入了沉思。
蘭科緊跟著提問,「後面發生了什麼?」
「啊……我忽然感到手臂無力,全身難受,疼得過頭,休克了。」
這一段話成為整個問題的關鍵,無論是蘭科還是瓊璃都因為這一段話而直起了身子。
蘭科的綠眼睛和瓊璃有了些許的對視,它們都從對方的眼睛里找到了默許的答案。
「死亡拆解。」瓊璃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像害怕門外茶館招牌上站的烏鴉聽見。
「……這項技能雖然不是某個神饋的固定技能,但據我所知,只有兩種神饋能學習這項技能。」
「一是『訃告者』,二是『佈道者』。」
此時瓊璃舉出了自己的左手臂,「訃告者」的圖案赫然顯現。
一麵攤開的書本,一條彎曲的銜尾蛇,在空白的書本上勾勒無限的形狀。
「卑劣的詩人,悼念著亡魂。
摒棄了身份,將命運囫圇。」
虛妄看了看印記又看了看黑煙中的錄像,最終搖了搖頭說:「不像,看起來不是『訃告者』。」
「嗯……如果是『佈道者』,那我們就該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的策略了。」蘭科陰沉著臉這麼說著,話語中摻雜著悲觀。
「死亡拆解,延續到至今,繆塞爾總共有八代帝王。死亡拆解便是在第四代帝王『藏喆』的統治下誕生的。」
「其技能可以給被施法者帶來極大的痛苦,讓其在折磨中放棄希望死去。」
虛妄有點擔憂的看了眼瓊璃,瓊璃尷尬地撓了撓頭。
「『藏喆』便是第一個學會此項技能並且公布的,它的神饋正是『佈道者』。」
「那時,『佈道者』之地位異常的高,這項技能成了它們的最大殺手鐧。不過『佈道者』是好壞參半的身份,它們可以用言語去撫慰他人,也可以教唆他人。」
「所以死亡拆解和佈道者帶來的反噬很快折射到了每一位底層人民身上。」
「隨著反抗的呼聲越來越高,『藏喆』的寶座也在暴亂中被碾平。至此,佈道者跌落神壇,連帶著死亡拆解近乎被所有怪物封殺。」
「現如今已經很難在繆塞爾看到活著會死亡拆解的怪物了,佈道者更是少之又少。」
虛妄和瓊璃表面風平浪靜,內心一陣怒濤。
它們這一次面對的敵人該是怎樣的怪物。
「呵……雖然那時『訃告者』並沒有受到過多的牽連,不過在隨後幾代帝王的統治中,訃告者也經歷過與佈道者類似的處境。」
「尤其是骷髏這個種族。」蘭科冷靜的用指尖指著瓊璃。
「在我的印象里,早已被驅逐出境。每一代暴君的沒落,都會導致這個暴君連帶著它的種族一起被針對,被排斥,直至消滅或流放。」
「孩子,你又是怎麼回事?」
瓊璃揉了揉臉上的冷汗,隨後不在意地眼睛瞥向四方,說了一句:「額……只是活著?」
「……」蘭科坐回了位置。
「好吧,我們現在面對著一個早該消失的選擇者?還是實力特彆強硬的那種?」虛妄頂著貓貓頭套說著話,已經悶的她快到極致了。
「是,或許不是特別,佈道者我曾經有幸交手,那已經不能用生物的範疇來形容,ta們就是一個行走的絞刑架。」
……
照常付了三枚銀幣,頂著黃昏的背面行走回事務所。
到地的一瞬間,虛妄立刻扯下了頭套,用力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瓊璃的衣服早已破破爛爛,不過它本人倒不在意。
蘭科去拿起了煙斗,放上煙草剛打算點火,虛妄忽然過來拉住蘭科。
「嗯?怎麼?」蘭科已經將煙嘴遞到了鬍鬚旁,此時正不滿地看向虛妄。
虛妄深吸一氣說:「我想變強。變得很強很強。」
「呵……」蘭科點起了煙火,目光全部凝聚在裊裊升起的煙。
「好啊,表現不錯,我會儘快給你們報備好告密人的身份,到時候會有老師專門帶著你們練習。」
「我想讓大叔教。」
「?」
「為什麼,小子?」
「就算不顧及我的身份,我也認為大叔會是個好老師,我不認為這個冷漠的城市能教出什麼熱情的招式。」
蘭科微不足道地側過腦袋,輕笑了一下。
隨後雙手抱胸,晃了晃身子得意地說:「好。」
「不過相比於慢慢的練習,有一條道路成長速度更快,同時也更加危險。」
「那就是成為完整的解謎者。」
「怎麼說?」
蘭科搖了搖頭,從前台的桌子上起身,邊走邊說道:「神饋和神語是一對的,神饋是不完整的力量,只有配上了神語,才能足夠完整的能力。」
「不過……神語需要在神饋選擇者長久以來的熟悉身份和演繹精髓,才會有極小的概率知道神語的表面。」
「神語是謎題,繆塞爾留下的謎題。如果解開了正確的謎語,這些人將變成解謎者,無限趨近於神的角色。」
虛妄低著頭思索,這時,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神饋有14個?」
「嗯。」
「神語……是不是只有13個?」這是虛妄之前在古書上看見的內容。
「嗯。」
「可是對不上啊……還有一個神饋沒有神語?」
「是的,不過,我們並不知道這個神饋是什麼,不用擔心,1/14的概率抽不到你。」
「我覺得不好說……」
「……」蘭科無語了,最後吸了口煙之後轉身走上樓,虛妄看了看自顧自玩樂的瓊璃,似乎有那麼一瞬間,感到有點無助。
就在這時,蘭科忽然說,「上來吧,房間還不夠,你們先睡我的。我只是上來倒杯水,沙發還是我睡的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