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登記

第16章 登記

晚上,虛妄側頭看著睡得正香的瓊璃,她輕輕起身,穿上唯一的貓爪拖鞋走出房門外,靜悄悄的。

柔和的月光鋪在陽台落了一地的銀屑,走進陽台抬頭看,只見半輪月亮卡在山頂的半個缺口向內窺視著怪物們的平靜。

虛妄她轉頭看向了四周,隱隱約約看見樓梯處有著燭光的投影。

稀稀疏疏的外面起了風。

時鐘瀰漫著鐵鏽的味道,這世界本是不流行的。

虛妄沒有再關心其他,只是側頭看向山的遠方,那一面巍峨的石牆。

派發的使命沒有完成,在緊張里偷得閑暇,半日浮生。

白鴉的秘密令人詫異,而虛妄毫不關心。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什麼高尚的人,之所以索求力量無非是為了自己能更堅定的走下去。

這時,她又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在輕輕地灼燒。

對了,虛妄伸出自己的手臂,靜靜呼吸,最後將全身漫遊的感覺凝聚到指尖。

雙手在空中比劃一個圓圈,隨即聽見了無數絲線交錯的聲音,它們的聲音是輕微的,像是精靈在仲夏夜的低語。

借著月光的銀裝素裹,透明的絲線像魷魚的觸手在空中亂舞,逃過虛妄手臂陰影的遮擋,被月光裹上顏色。

絲線在兩個指尖之間穿梭,虛妄嘗試性地伸展手臂,絲線隨著距離而不斷被拉長,看起來有些許的治癒。

忽的一陣濁風刮來,絲線隨風飄蕩,虛妄側過身子,將它對準陽台上的欄杆。

欄杆鍍上了歲月的腐朽,褐色的木板里滲透出墨綠,這是受潮的表現。

虛妄乾脆利落的雙手架在欄杆的左右,操縛絲線慢慢的隨著手臂向下滑動。

像是切蛋糕似的,那腐朽的木板被絲線輕鬆地穿過,先是毫無動靜,但隨著絲線慢慢下落,木板從中間出現了整齊的裂痕,再繼續向下,裂痕向兩外舒展。

最終,腐朽的欄杆被撕開,中間露出了點點嫩芽,絲線就懸停在嫩芽中間,不再向下滑動。

嫩芽因為受了這一飛來橫禍,綠意瞬間變成了點點的昏黃。

「不錯……我猜的沒錯。」虛妄斷開了兩隻手的連接,絲線瞬間溶解在風中。

正如她所想,她能使用自己吸收的能力。

這絲線正是之前那名蛇人首領的能力,現在款款地落到了虛妄的手裡。

她想要回屋了,此次前來只是想驗證自己的猜想,可就在踏步的時候,虛妄有了半刻地停頓。

她回頭看向了那株在裂痕里生存的嫩芽,心中不由得生了點怪異的憐憫。

虛妄回頭走去,蹲在那株綠芽前,有趣的是,手臂的灼燒感再一次微弱的傳來。

虛妄聽憑風引,隨著自己內心裡那不知道由何而來的想法,再一次伸出了雙手輕輕的裹住了那株被劈成兩半的綠芽。

真奇怪,一股暖流隨著心之所向流向手臂,慢慢地匯聚到了溫暖的掌心。

舒適和輕柔的瘙癢感鬧的人內心軟化。

虛妄好奇地抬開雙手,原來是那被劈成兩半的綠芽正在用新生的嫩枝蹭蹭虛妄的掌心。

劈成兩半的裂痕全然恢復。

「……」溫柔的觸感和細膩的心思,再冷的內心也能融化,虛妄的身體有點顫抖,她貌似想到了這曾經是誰。

那個永遠留在雨夜的孩子,繆斯戈爾。這麼一想,這夜晚忽然的冷了,虛妄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溫潤,似乎是淚水地滑落。

她自己並沒有感到如此的悲傷,但眼淚還是順著軌跡滴入嫩芽。

淚水在滋潤它,而嫩芽再也沒有回復,它只是這麼欣欣向榮地站在腐朽的木板里。

它不做反抗,不做批判,只是活在這裡,生在這裡,它不希望有飛來的燕子為它鳴不平。因為這是它選擇的路線。哪怕就像剛才那樣被劈砍,被碾壓,即使疼的想哀嚎,它也深知自己沒有資格嚎叫。

「只是這樣。」虛妄一驚,回頭猛地查看。

瓊璃蹲在她的身後微笑,沒有再多言,它繞過了虛妄,看著那一株嫩芽。

「真美。」瓊璃探出自己沒有血肉的手指頭,輕輕地點了點嫩芽綠葉。

虛妄看著這平淡的一幕,心中卻有了一絲震顫。

她忽視了瓊璃對繆斯戈爾的情感,現在她有了足夠的感情,這一份真實的坦言,震撼在心。

可是,虛妄卻越發的不懂了,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的情感越來越多元化。

現在,她更是出現了一種憤怒、懷疑和無奈,交錯的痛感。

「它或許並不期待我們的復仇,那我們又為什麼要替它主張呢?」虛妄不解的問了一句,她這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繆斯戈爾離去所帶來的意義。

瓊璃微笑著站了起來,它沒有回復,只是回頭,默默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去逛逛。」

虛妄只感到無限的落寞。

……

虛妄輕輕地扶著扶手向下探過腦袋,蘭科還沒有休息,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

它借著燭火,伏在吧台上處理事物,它的動作很輕,羽毛筆在紙上脫下水墨和划痕。

虛妄知道不該去打擾,於是縮回腦袋,回屋去了。

……

「早上好,這是我說的第三遍。」瓊璃掀開了窗帘,陽光很不巧的沒有直射到這裡,帶來的微光看起來像是黎明。

虛妄一夜無夢,一身舒坦。昨晚發生的一切像是夜的安眠曲,釀成了一盞昏睡的燈,拉上窗帘,燈光席捲一身疲憊,將其化作辛苦的犒勞。

「睡得不錯~」虛妄伸了個懶腰,她曾經一直認為這樣沒有體統,不過現在也無人在意。

瓊璃先穿上自己的翠色大衣,邊側著腦袋看著她笑:「蘭科大叔不會做飯,她讓你盡量收拾快點,他說要用一頓大餐來補上昨天漏掉的一頓飯。」

虛妄點了點頭,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她帶的長槍了,自從她會使用白鴉之力。

這一次,她同樣不打算帶上。

整理好之後,依舊是昨天的西裝,配上一枚藍色的蝴蝶結看起來精緻極了。

蘭科穿上了緊實的風衣,在樓下等著,一手拿著煙斗,一手拿著白貓頭套。

虛妄雖然覺得有所無奈,但還是承接頭套戴上,不過很幸運,剛出門就撞上了一名路過的仲裁人。

對方皺著眉頭,揚起腦袋,傲氣的看了一眼隨後便權當無事發生的離開了。

瓊璃指著那人的背影說:「肯定不是英特勒絲的。」

……

飯店湊合了點吃食,蘭科便打算領著兩位去審判庭報備。

三個人並排,再一次逆行著人流,冷漠的怪物們不得不分叉繞著它們離開,這樣甚至有一種莫名的爽感。

審判庭就在整座英特勒絲的正中心,這裡的人流是最多的,也可以說是這個冷漠的城市裡最不冷漠的地方。

虛妄根據自己先前的調查得知,英特勒絲反而是最不出仲裁人的地方。

相反,這裡更容易出現審判官、統帥等人才。

統帥和審判官都是民間所流傳的神饋,他們的標誌在虛妄的印象里早已模糊。

審判庭是英特勒絲最中間的一個極高的塔,穿著正統嚴肅的仲裁人源源不斷的向內或向外涌動。

而蘭科和虛妄它們卻成了徹底的異類,行走在這一群傲氣之人的中央,總免不了受無數的白眼。

蘭科壓低了腦袋說:「都是一群低階的嘍嘍,高階的長官這個時候多半在出任務,到時候報備信息不要緊張,按我說的來。」

虛妄朝著瓊璃這裡靠了靠,而瓊璃還在獃滯地看著這裡:「這高樓我記得以前沒有啊……嘶……」

進入了金碧輝煌的大樓,琳琅滿目的水晶鑲嵌在大樓的每一寸牆壁上,穿著白色長袍的文職們四處奔跑,手中拿著羊皮卷。

這讓虛妄感到煥然一新,全然沒有外面的冷漠,甚至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嚮往。

「您好,新成員報備。」

就這麼一路欣賞的到了前台,穿著藍色長袍、戴著金絲眼鏡的貓貓正認真的對著老式打字機打字。

聽到蘭科的話,對方抬起了疲憊的雙眼,綻放了一點點笑意:「早上好先生,什麼業務?」

「業務」是審判庭里的傢伙為了專業和事務的效率而創造的名詞,其本意是詢問對方是什麼神饋。

「告密人。」

此話一出,全場安靜了些,瓊璃緊張地回頭看去,發現不少人向這探來了目光。

對方明顯也吃了一愣,面部細微的表情變化被虛妄捕捉,是一種不滿的揶揄。

「哦……事務所名字?」

「無名。」

「……」那藍貓忍不住地笑了一聲,隨後儘力揚出點假笑恭維的說。

「我們還是很忙的,如果先生你沒有其他有趣的冷笑話就請回吧。」

蘭科的眼角抽了一下,隨即沒有在意對方,而是自顧自地抽起了旱煙,吸了一口煙,吐在藍貓的臉上,最後挑逗地說:「我事務所的名字就叫無名。」

「……」對方再次沉默了。

「好的,請問要登記者的業務和名字分別是?」良久對方才給出回答。

「瓊璃,骷髏,訃告者。」

對方打字的手停在了骷髏兩字上,它疑惑地抬起眼睛看了看蘭科,蘭科也認真地回應,隨後藍貓猶豫的繼續敲了下去。

「好……分支是?」藍貓小心翼翼地問。

「骷髏小子,分支?」蘭科回頭挑逗了下眼睛,瓊璃這才從獃滯回過神來。

「啊,沒有分支。」

「……」藍貓和蘭科都沉默了,吧台上坐著的藍貓推了推眼鏡,手臂青筋暴起。

「請不要開玩笑,我們的時間很寶貴。」

「啊好好好,那就,『時間學徒』。」這話聽起來完全像是在應付,那藍貓更加生氣了,低著頭,兩手拍桌,似乎在壓抑著怒火。

隨後從牙縫裡擠出字來,「沒有這一個分支,請您認真對待。」

瓊璃不以為然,側過腦袋看了他一眼,隨即無所謂的說:「現在不就有了嘛。」

「……」藍貓全然不顧,直接點跳過。它現在只想著該怎麼把它們打發走,安心完成自己的工作。

過了幾分鐘之後,它再問:「另外一位……」

「啊,虛妄,白貓……」蘭科頓了一下,隨後說:「告密人,刺客。」

「請您讓它靠近點,我需要它向我證實身份。」藍貓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他一定要想辦法讓面前這個他看起來渾身不自在的暹羅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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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塞爾的白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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