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命運

時停的空間，逐漸出現裂紋，向著外部不斷蔓延，從虛妄指尖顯現的暗紋更加明顯。撐不了多久，整個時停都將破壞。

「……便宜沒好貨。」瓊璃踱步而去，他看見虛妄的指尖在微弱的顫抖，這從來不是什麼好徵兆。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萬能的時停也已失靈無數次，這給瓊璃帶來了無數的不便。

如果不能提前成為解謎者，一切都將一去不復返。

速戰速決，無論是怎樣，都先把虛妄救回來。

瓊璃猛的跨步，輾轉到虛妄面前，半張扭曲的臉赫然顯現。

瓊璃反握那抬起的手臂，一扭，一抓。

可就在即將成功之際，那細紋忽的加快割裂的速度，瞬間如訊潮般蔓延到瓊璃的眼前。

又見鐘聲，不祥的第三聲。

只見被瓊璃反抓的手臂嗖的抽回，隨即從指尖攀上火焰。

爆騰，瓊璃來不及收回手臂，嘶吼的炎龍裹挾黑煙迎面披上瓊璃翠色的衣袖。

蒸騰，焚燒。麻木的疼感傳來。

壞事了。瓊璃緊張的想著，整個神經都系在了手中蘊藏的死亡拆解。

「……別礙事。」虛妄在看見那瓊璃時，也只是愣了一下，她的眼睛那份心軟瞬間散射了，被兇惡的鮮紅替代。

「做不到。」瓊璃坦言道。

「滿城的禍害留下有什麼用？為了下一次的爆發？」虛妄一針見血，她不再對這座城市抱有任何希望。

「話雖如此，但……」

叮，清脆鈴響，虛妄迅速反應，抬手。

瓊璃卻已不在她的面前。

她的肩膀一重。

「壓迫……誒誒誒！」

虛妄對於這種能力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反手抓著瓊璃的手臂，一個過肩。

「掛！」

重重的悶響從地面傳出，整個英特勒絲都有所感受。

瓊璃被虛妄一個過肩砸向地面，結實的鐵皮被砸出一個不小的深坑，瓊璃的腰部深深的凹進其中，從口角吐出血液又迅速被虛妄吸收。

「咳……不是……」來不及再說，虛妄已經面色慘白地矗立於瓊璃眼前，抬手。

瓊璃渾身震顫，一個翻身勉強從地面爬起，而那虛妄發出的炎火將那深坑化成一攤沸騰的鐵水。

沒有再商討的餘地，瓊璃從順身上前，在虛妄面前揮臂，直直砸向她。

虛妄接下，抬腿猛踢，瓊璃再一次閃避。

兩人一招接著一招，格擋，反擊，閃避，頗有反目成仇的架勢。

可瓊璃在一次又一次的接下反擊或閃避的時候，他總感覺對方並沒有使出全力，還有另外一個事物在抑制著她。於是瓊璃也不得不抑制。

「嗨，虛妄，那個……」瓊璃談話間接下了一招橫砍。

「要不先停下？我們聊聊。」再是接下一記炎火。

瓊璃的衣服徹底著了，他不得不退後著急忙慌的滅火。

而就是這麼一個間隙，虛妄抬手，長舒濁氣。

「喰。」

「停下！」瓊璃眼神驚愕，他拼了命的奔去，然而為時已晚。

那一個晚上，整個英特勒絲瞬間沸騰。

伴著無數的穿刺聲和恐怖的哀嚎，一片血色殘陽。

而那瓊璃再沒有邁步，只是默默的垂手，怔怔的看著。

血色愈發濃郁，向著虛妄靠攏。

瓊璃陰著臉看向背後的街道，橫屍遍野，無人生還。

方圓五里的街道總計存活為0。

而那些逆流的血則又一次在虛妄腳底紮根。

「……你犯下了滔天大罪，將軍。」

瓊璃再一次，無畏死亡的向著她靠近。

「無非是錦上添花，小朋友，我這傢伙從來不是什麼將軍。」虛妄拋下了一句反駁，再一次準備抬手。

「何以平怨，湮滅即可。」彷彿是一聲龍嘯，穿插火焰的獰笑。

瓊璃卻早已不知該如何反抗，他的身子發熱，不僅僅是因為那還在焚燒的火焰。

還源自於突然爆發的憤怒和沉默的外表。

可就在虛妄，準備迸發絕望時。

一發無比光輝的槍彈穿過厚重的血霧，一瞬間穿刺虛妄的手臂。

虛妄的技能隨之被打斷，隨後正如聖佛一般的聲音和光芒萬丈，撥開了一切陰暗。

虛妄面色有些許的詫異，他仰頭看向那光輝的燦日。

「驅逐出境，英特勒絲的罪人。」刺眼的光輝使得虛妄也無法睜開眼睛。

在逐漸適應了這般刺眼之後，眼前的景象使她無法平息內心。

純金色的光芒照亮整個英特勒絲，聖堂梵音在耳邊縈繞，溫暖的感覺融化內心。

那攀上面容的虛偽和醜陋逐漸縮減，虛妄只感覺自己半張身體上的羽毛逐漸消失。

她的身體逐漸恢復正常，血紅的眼睛也退回最初的模樣。

一尊聖佛在血霧的背面，閉著眼睛看著虛妄。

而那聖佛前面有一張懸空的黑點，看不清是什麼，只知道ta在揮手。

僅僅一瞬，全場寂靜，威壓到此結束，虛妄來不及怒吼，意識斷片。

重重扎進了瓊璃的懷裡。

而瓊璃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打亂，順手接下虛妄的同時，獃滯的看著天上。

「半選擇者，帶領你的同伴，離開英特勒絲。」空靈清脆的聲音傳入瓊璃的耳朵，興許是光暈效應，瓊璃只感到自己像是要下跪，沒有不遵從的理由和資格。

而那佛像，僅僅曇花一現，在瓊璃不由自主顫抖的瞬間，被血霧隱去了。

……

「怎麼辦？蘭隊？」

諾妮在那擠滿了怪物的事務所坐在蘭科的身邊問道，語氣里充滿了迫切和緊張。

「市中心傳來報備，受血霧影響產生不良反應的人占高達3000。受不良魔力嚴重波及的人數40。」

蘭科沒有回復，只是雙手撐著腦袋，眼睛盯著地板思索著。

「真失職……」蘭科無奈的扯下了手上手套，似乎想要扔出去，但抑制了脾氣輕輕的放在了茶几上。

「其他人員都整修好了嗎？一會兒我們再去討伐。」

「蘭隊？！」

諾妮急的受不了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蘭科，他們是打不過的。

「……無論誰死，都應該我們先死，這是我這一生犯的最大的錯誤。」

隨後無論諾妮蘭科都無法再聽信一言一語，他只是大聲朝著腐朽生潮的天花板喊著。

「禿貓小隊，集……」

「不用了蘭隊。」

又是一次打斷，蘭科有些憤怒的看向樓梯。

木質的樓梯傳來了不斷的咯吱聲，桀澤拖著笨重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向下踏去。

「剛剛接到的最新消息，β泄露已被鎮壓。」

「？！」蘭科彷彿受了極大的震撼，渾身都震顫了起來。

剛順的毛又炸了。

「誰？誰幹的？」蘭科衝上去，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可桀澤還來不及給出回復，事務所的門鈴忽然響起。

有著一身傷痕，衣衫不整的瓊璃拖著虛妄一個踉蹌，闖進了事務所內。

「……」所有人這一刻都沉默了，只有瓊璃的喘息。

「嘿……朋友們，幫個……忙……」

來不及說完全部，瓊璃便直直的向著地面倒去。

蘭科終於醒悟過來，敏捷的翻過吧台，攬住了瓊璃。

「怎麼一回事……這傷痕。」蘭科發現瓊璃身上除了那些殘缺的衣物還掛在骨骼之間，那些骨骼還有一些不整齊的缺口。

上面還殘留著金色的像是紙屑一樣的東西貼在骨頭上，不斷的向下蔓延。

「……城主出手了。」

桀澤這才給出了回復，語言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悲哀。

「祂知道你與這些孩子有關係，祂命令你兩天內將他們送出英特勒絲。」

蘭科不可置信的看著瓊璃慢慢的從自己的身邊滑落。

「真tm失職啊……」蘭科跪了下來，滄桑的眼睛也溢出了沸騰的眼淚。

「蘭隊……」

「不要叫我蘭隊了，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諾妮想要上前去挽住，但聽到蘭科義正言辭的拒絕之後，她不知道該怎樣。

桀澤拖著厚重的身軀，再一次移步到了諾妮的身邊。

「放心，他上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

「好些了嗎？」溫潤的茶水，茶湯清亮，絲絲的清香闖入鼻樑，對上瓊璃那迷茫的眼睛。

瓊璃放下了諾妮遞過來的清茶，捂著傷口，艱難的看著她說了一句：「……如果是咖啡，我保證我能給你跳起來。」

有些擔憂的諾妮被他這一番話逗笑了，淺笑著微微側過了頭。

「特殊時期買不到好的咖啡了。」諾妮囑咐了他一句。

「哈……我開玩笑的，好多了，謝謝你女士。」瓊璃背靠著沙發，妄圖起身，可渾身酸麻讓他根本直不起背。

再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上身裸露著，只用一些看起來泛著光澤的繃帶綁著。

這些繃帶不是純潔的，看起來也不像是常規的繃帶，上面的暗藍色紋路好像有著生命一般在各地遊走。

「女士……這是？」

「啊，魔木做出來的繃帶，專門用來應對夢境損傷之類的非真實傷害。」諾妮貼心地告知了他，這讓瓊璃有些恍惚。

魔木是指在魔力充盈處的地方才能生長的一種樹木，外表醜陋，內部空心，充滿著魔力。多用於藥用或商業，也是部分高等魔咒學習的材料。

這些常識瓊璃自然是清楚，而讓他最不懂的是。

什麼是夢境損傷之類的「非真實傷害」？

諾妮察覺到了瓊璃的疑惑，「你們碰到大人物了，英特勒絲的城主卜其絲，是位實力極強，遠高於禿貓小隊所有人能力的『造夢師』！」

「你們先前是中了他的幻境，造夢師神饋最高禁術——宣響佛堂。」

瓊璃一知半解的聽完了，這樣可以解釋大部分的事，不過他更關心的是：

「虛妄呢？她怎樣？」

諾妮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輕輕的說：「好著呢，有了城主的插手，她體內過多的魔力被成功的抑制了，不過一定要記住，只是抑制，並不是消除，她未來如果不加以調節，還會有爆發的那一天。」

「哦……那就好，城裡面……應該死了很多人吧？」

諾妮神情稍稍的凝重了些，不過依舊輕鬆：「還好，算到現在被血霧殺死的也只有兩名。」

「兩名？這？」

「不要激動，不利於你的恢復。」

「我說過了，在你們出現紛爭之前，城主就已經釋放了技能。後續的一切行為都固定在夢境的基礎上，現實中唯一麻煩的地方只有血霧。由於過強的魔力，紊亂和其他我們沒有見識過的新能量的紊亂，導致了部分人精神失常。」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啦，安心。」

瓊璃猛地舒了一口氣，身上的壓力，頓時輕鬆了很多，看起來是將生命的十字架卸下了。

「可以帶我去看看她嗎？」

「當然。」

「二樓，蘭隊……蘭科的房間。」

瓊璃點了點頭，雖然身負重傷，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意外的良好。

在諾妮的攙扶下，他們踩著樓梯，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月色入戶，燈內昏黃的燈光閃爍，有些溫馨和殘酷的餘味。

樓上聚集的人很多，大部分人卻已經睡去，包括桀澤。

他們繞過他們，直直地走進了那個貼著貓爪子的房間。

瓊璃在門前習慣性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過當他發現自己沒有衣服可穿時，只能低頭笑了笑，隨後堅決又柔和地推門。

映入眼帘的便是點著點著燭火的銀燭台放在書桌上，正對面的窗戶吹來一股清風，撩起了輕紗般的窗帘。

燭火被風吹的閃爍卻從未消亡，隨後是那個熟悉的房間和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安詳睡去的虛妄和坐在木椅上，對著床頭的蘭科。

蘭科聽見房門被打開，他的耳朵本能的豎了起來，最後又失落的垂下。

瓊璃看著這平靜的一面，一瞬間，傷感撲面而來。

「可以請您退讓一下嗎？我想說點私密的話。」瓊璃側過腦袋，向著身後攙扶著他的諾妮說。

諾妮有些驚喜的看著他，隨後點了點頭。

最後靜悄悄地走下了樓。

瓊璃看著他下樓之後，進入了房間內，把門反手輕輕地帶上，腳步再輕，也會踩出咯吱的聲音，就像黑夜磨滅不了在光明中的痕迹。

瓊璃捎了塊凳子，坐到了蘭科身邊。

「……嘿大叔，想聽點冷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