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這裡面是什麼?」
「全部家當。」
時舒無語:「你吃住靠遊戲機啊?還家當。」
聞京嘆了口氣:「你不懂,它們是我的精神家園。」
時舒:「......我是不懂。」
「賊老子臨走最後通牒,說馬上高三,這個家裡,今後有它們沒我,有我沒它們。」聞京很珍惜地摸了摸箱子,又嘆了口氣。
梁徑拎著時舒書包過來:「你打算擱方安虞那?」
時舒背上書包,去看蹲在地上的聞京。
聞京點點頭:「本來想放你家或者時舒家的。但是吧,不安全......」他說得很有計謀的樣子:「我爸經常去你們那,保不齊東窗事發......原曦就算了,她只會說我,指不定還會告發我......還是方安虞吧。迎尚那麼大,那什麼——大隱隱於市?我這兩箱在那隨便一擺,他能看出來?」
時舒轉頭問梁徑:「「東窗事發」可以這麼用嗎?還有大隱隱於市,雖然迎尚是超市,但總感覺怪怪的。」
梁徑認真想了想,剛要說什麼,就聽地上的聞京幽幽道:「嘖、嘖!真夠義氣啊。我都這幅樣子了。」
時舒笑,拉他起來:「走吧走吧。」
聞京梁徑一人抱著一個箱子走在前面,時舒在後面和方安虞發信息。
路口的紅燈剛亮起,人群慢慢朝這邊聚集。
有幾個穿著輔北校服的學生從後面走來,看樣子是高三的。只有高三住校生會在周末晚上返校上兩節晚自習。低年級的大都周一早上返校。
聞京朝後看了眼,對他倆說:「你們班老王和你們說了嗎?」
時舒站梁徑身邊朝他看去:「說什麼?」
聞京:「今年的成人禮拖到高考那幾天了,晚了一個多月——他們就是不想讓我們好好放高考假!」
時舒也往後看了眼:「高考假......你這話說出來,會被高三的打吧?」
梁徑笑。
聞京:「我本來還打算高考那三天放假去三亞找我媽玩呢。這下只剩兩天半。」
時舒:「愛玲女士去三亞了?」
聞京的媽媽,周愛玲女士,目前是位小有名氣的時尚編輯。早年在國內一家美食健康欄目做主編,後來跳槽出來自己辦雜誌。那會舒茗還去拍過幾回封面,但是用女明星的話說,我覺得我配不上愛玲姐的雜誌,她把我當三文魚拍呢!那一期的封面,舒茗果然像個三文魚,露胳膊露腿,橙光濾鏡,直挺挺躺在雪白的貂絨沙發上,目光無神。
不過周愛玲女士後來也不找舒茗拍了。
兩位女士的審美就此分道揚鑣。舒茗覺得周愛玲瞎搞時尚,周愛玲覺得舒茗不懂時尚。
「嗯。我想去玩。」聞京很淳樸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昨天和她視頻,她還說兒子,要不要來曬太陽啊?我好想去啊。」
時舒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你爸肯定不同意吧?」
聞京鬱悶至極:「何止不同意。他們隔著屏幕吵架。賊老子說,曬太陽曬太陽!曬個頭!你知道你兒子現在語文考多少分?數學考多少分嗎?英語都快不知道太陽是SUN還是SNU了!」
時舒笑得肚子疼。
梁徑笑著問:「你媽說什麼?」
聞京似乎也很頭疼,但看上去又有些迷茫:「我媽說,我兒子帥,塊頭又正!以後出來做del,管它太陽是SUN還是SNU!反正我兒子最靚!氣得我爸差點摔了手機。」
時舒已經笑得站不起來了。梁徑去拉他,他握住梁徑的手,蹲著哈哈笑。
綠燈亮起,他們一起朝前走。
在時舒看來,聞康和周愛玲女士可以說是整條南棠街最稀奇的一對夫妻。
聞康性格古板,加上這幾年職務上升原因,人前人後更顯威嚴,很不好說話。對聞京也十分嚴厲。時舒小時候目睹過幾次聞康揍聞京,下手那叫一個狠,時舒都覺得聞京會被打死。周愛玲女士就會和聞康吵架,轉頭安慰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的兒子,說,兒子堅強點,等你長大了,聞康就老了,死老頭一個!到時候隨你怎麼對他!老媽都支持你!一旁聞康氣得摔門就走。
圍觀的時舒看得一愣一愣的,從小就覺得周愛玲女士不是常人。
周愛玲性格和舒茗有點像,有些跳脫,但做事比舒茗靠譜,不會瞎咋呼也不會說風就是雨、完全以自我為中心。
她為人處世風風火火,行動力決策力都很強。當年和聞康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兩個人白手起家。相比之下,聞康比較謹慎,周愛玲卻是大刀闊斧,想什麼做什麼都很有自己的主意,後來孤注一擲跳槽出來創業,聞康都不是第一時間知道的。等他知道,周愛玲已經計劃約舒茗拍第一期封面了。
這對夫妻比起梁坤和丁雪,性格更迥異,但感情一直很好。吵架的重點從來不是各自的事業,他們都很支持對方做的事,而是永遠圍繞著聞京。
聞京像個擺錘,精準平衡他們之間的交鋒頻率。
以前時舒還會覺得舒茗和時其峰的婚姻比較稀奇,後來聽到舒茗和圈內閨蜜打電話八卦,他就再也不這麼覺得了。
那會,舒茗肩膀夾著手機,慵懶地側卧在沙發上給自己抹指甲油,雲淡風輕的語氣:「女明星嫁富商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嗤。我告訴你。女明星和富商離婚,更不是什麼稀罕事,驚訝什麼......」
幼小的時舒站在客廳受到巨大的衝擊,跑上樓找正在看書的梁徑哭:「我媽要離婚......」
梁徑就安慰他,也有些苦惱,想了想很實際地問:「那離婚之後你跟誰?」
時舒一邊哭一邊要和梁徑並排坐,梁徑就給他挪了挪位子,抽紙給他擦眼淚。
「不知道......我不想他們離婚!」時舒捂著眼睛崩潰。
梁徑拍拍他:「你得好好想想,選一個跟。」
時舒:「一定要選嗎?」
梁徑:「我看電視里都這樣,一定要選的。」
時舒哽咽:「只能選一個嗎?」
梁徑:「對啊,他們都離婚了,你只能跟其中一個。」
時舒慢慢冷靜下來:「我跟我爸就得去澳洲了,我還是跟我媽吧。」
梁徑也覺得這樣最好:「嗯。別跟你爸。你媽出去拍戲的時候你就來我家。我們會好好養你的。」
時舒很自然地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等後來舒茗時其峰真的離婚,他們發現問題完全不是誰跟誰那麼簡單。
......
夏夜清朗。
空氣里有氣泡水的味道。
時舒抬頭嗅了嗅,小聲對梁徑說,我想喝橙子味的氣泡水。梁徑抱著箱子,說馬上就到迎尚了。
「——我真的好想去玩啊!沙灘啊!大海啊!還可以免費住酒店!」
聞京走在前面哀嚎,嚎完回頭問時舒和梁徑:「你們想去嗎?要是想去,我就說咱們五個一起,這樣我爸也不會怎麼樣!」
其實他就是想拉梁徑和時舒。
聞家和梁家關係匪淺。聞康以前在梁老爺子手下做事,對梁徑也是很看重的。自己兒子跟在梁徑身邊,左右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說不定還能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當然,這只是聞康作為父親的一廂情願。
梁徑毫不留情拆穿:「我們是擋箭牌嗎。」
時舒附和:「就是。每次都這樣。小時候你要去水渠那邊玩,非要拉梁徑,害得梁徑摔跤。」
聞京愁眉苦臉:「可我後來被打得那麼慘——你這個就沒印象了?時舒你也太偏心了。你在水渠那捉的小蝦小魚還是幫你帶回去擱池子里養的!」
時舒:「後來不是全被你烤了吃了?方安虞都被你害得拉肚子。」
聞京:「......」
他忽然之間有些心灰意冷,不說話了。
也許是今天諸事不順,他心愛的遊戲機慘遭通牒,去三亞玩的美夢又遙遙無期,聞京垂頭喪氣走在一旁,周遭人潮洶湧,他高高的個子看上去又傻又憨。
快到迎尚的時候,時舒看他一眼:「幹嘛......又來。」
聞京不說話,幽怨至極地瞥他:「我爸那會把我打得那麼慘,你真忘了?」
時舒被他看得倒有些不忍:「也不是忘了。但你又不長記性。你說說你,從小到大,拿我們做了幾次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