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時舒說不出話,已經有點想哭了。
關上的門嚴嚴實實,眼前的客廳倒是寬敞,但也不夠跑啊。
估計沒等邁開腿,梁徑抬手就能摁住自己。
不過,說完話的梁徑倒沒真的立即上手對他做什麼,他放下書包對時舒說:「先上去吃飯。」
時舒小聲:「吃完之後呢......」
一下乖順許多,完全不見刷小喇叭時的猖狂和聽到輔北那群人八卦時的失魂落魄。
他瞅著梁徑,一副天真無害、與我無關、千萬不要找我的無辜模樣。
從小到大,梁徑不知道被他騙過多少次。
每每心軟下來,他就又耍得人團團轉,讓人為他提心弔膽、輾轉反側、不知如何是好。
可氣又可恨。
梁徑不是不知道時舒那會在想什麼。
可別人的事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他為什麼要去別人的故事裡找他們倆的感情結果——這未免也太可笑了。
更讓人氣憤的是,他在別人的故事裡晃蕩一圈,出來后難過著一張臉,還想著要躲他。
簡直欠揍。
梁徑越想越氣,整個人霎時又陰沉下來。他站在時舒面前,不說話,冷著一張臉,下頜骨都顯出幾分凌厲。
氣氛變得僵硬。
時舒瞥了眼安安靜靜靠沙發躺著的書包,想去拉梁徑的手。
雖然親親很好,他也很喜歡和梁徑親,但「親到哭」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舒服過頭就是折磨,腿都不知道往哪裡蹬......時舒覺得自己肯定又要流鼻血。
至於之前在聞京家樓下說的「做一次」,時舒想,梁徑應該不會硬來......頂多就是嚇唬嚇唬自己。
雖然是有點被嚇到。
「梁徑......」時舒靠近兩步,歪頭從上到下觀察了一遍梁徑,烏黑瞳仁轉了轉,眯眼笑著說:「吃完飯我們一起做作業好不好?我古文賞析還沒——」
梁徑可太了解他的路數了,他直接轉身打開門:「先上去吃飯。」
時舒:「......」
丁雪飯桌上問起明天在大禮堂的成人禮,她說梁坤有事不會去參加,到時候媽媽去,又叮囑時舒明天穿新的校服,已經熨好同梁徑的那套放在一起了,明早起來別忘了。
時舒扶著碗扒飯,點點頭,餘光時不時瞅梁徑,嘴裡吃著米和丁雪道謝。
「怎麼了這是?」丁雪放下筷子,她胃口不是很好,葯吃多了嘴裡味道很奇怪,不過眼前兩小的瞧著有趣,她就沒離開餐桌,一邊問一邊慢慢喝湯:「吵架了?」
話音剛落,梁徑起身去廚房給自己添飯,只留下一個背影。
丁雪就去看時舒。
時舒拿過湯勺給自己飯上澆湯,想了想,委婉告狀:「梁徑一直不和我說話。」
隔著牆,梁徑:「......」
丁雪皺眉,扭頭朝著廚房方向:「怎麼不說話?話都不會說了?和你爸一樣......」
梁徑盯著碗里的米,覺得明明是自己家的米,怎麼看起來就不是這麼回事呢。
時舒又想了想,攪著碗里的湯泡飯實話實說:「梁徑看電影的時候還說讓我別打擾他。我上廁所回來沒看到,他都不告訴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了——今天的梁徑就這兩點比較氣人。
丁雪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外頭看上去穩重識禮,居然還會這麼幼稚,她安慰時舒:「小舒下次就不要和他看電影了。下次和原曦他們一起看?姨給你們買電影票。」
又香又糯的白米飯泡在鮮鮮的魚湯里,實在好吃,時舒點點頭,吃飯不耽誤說話:「嗯嗯。我也想和原曦一起看電影。」
梁徑:「............」
不是不知道時舒會告狀。一張嘴就是別人的錯。小時候告起狀來還會說哭就哭,轉臉對上樑徑,得意又狡猾。
吃糖吃太多,蛀了一顆牙,雖然是乳牙,那疼起來也是要命的。他晚上睡不著覺,捂著嘴巴哭。梁家老宅三更半夜,小孩子哭聲嗚嗚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小鬼頭跑出來嚇唬人。梁徑心疼,說要不去拔了吧。時舒聽了睜大眼,又害怕又難過,一邊掉眼淚一邊搖頭:「會流血的!梁徑!那我以後吃飯怎麼辦啊!糖都嚼不碎!」梁徑氣得想錘他腦袋——明明都這樣了,前句說著吃飯,后句就擔心糖在嘴裡碎不碎了。
老宅子冬暖夏涼,大暑三伏天也不會熱到哪裡去。時舒硬是哭出了一腦門汗,梁徑想敲他腦袋的時候,都先得給他擦擦汗。
「那你繼續疼吧!我睡覺了!」
到底不能打腦袋,之前時其峰因為時舒在課本上亂畫,狠狠給了他腦袋一下,紅印子半天沒消,梁徑就已經心疼得不行了,捧著時舒腦袋吹了好幾下,生怕眼前這顆腦瓜子出問題——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身上出問題,那問題大不到哪去,腦袋可不行。
時舒眼淚汪汪,哭聲哽了下,再開口,傷心欲絕:「梁徑,你不和我好了嗎......嗚嗚嗚......我都要疼死了......嗚嗚嗚......我要回家......你都不和我好了......嗚嗚嗚......」他一邊仰著脖子哭一邊喊疼,一邊下床扒拉拖鞋要跑。白嫩嫩的腳丫子划來划去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拖鞋,最後還是穿了梁徑的拖鞋往門邊走。
梁徑一直覺得自己從小到大操的心都給了面前這個人。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容易。
相比現在,他小時候狠起心來,那是真的鐵石心腸。尤其在有關時舒健康的問題上。他見過時舒慘白著臉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那麼瘦那麼小,渾身都是管子,細的、粗的、機器響動的聲音都比他呼吸的動靜大,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氣。好像之前吃下去的飯,被關照的寵愛通通消失不見了。
最後,就連這個人也會消失不見。
「你走吧。不拔牙就走吧!永遠不要回來了!」
梁徑背朝他發狠話,說完用力蒙上被子,氣得眼圈發紅。
時舒握著門把,瞧著床上直挺挺的梁徑,一邊捂著半邊嘴抽噎,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會,他蹲下來,埋頭默默哭泣。
時舒那個時候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怎麼這麼難。牙疼不說,還要擔心梁徑要是真不和他好了怎麼辦......哭到最後,腦袋都疼了。
良久沒有聽到門打開的聲音。
梁徑蒙在被子里,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沒聽到。人說不定早就跑了......沒良心的。
未等他掀開被子,床邊就有了聲響。
緊接著,一隻腦袋鑽進被子里來。
梁徑睜開眼。
一張臉哭得腫起來,紅通通的臉上眼看就要破層皮了。
「梁徑......你生氣了?」嗓子啞得不成樣,說話的當口眼睫一眨,眼眶包不住,眼淚一滴接著一滴掉下來。
梁徑那會是真心疼了,手都不敢去碰他的臉,生怕破皮,心底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算了,不拔就不拔吧,反正是乳牙,總歸會掉的。
哭成這樣——就是拔牙也不見得這麼哭。太不值當了。
梁徑坐起來,一口氣順下去,狠狠瞪了時舒一眼,下床給他擰毛巾擦臉。
見梁徑不說話,還下床走開,時舒坐在床上,低頭吧嗒吧嗒掉眼淚,小聲妥協:「那、那我去拔好了......」
梁徑猛地剎住腳,轉頭嚴肅至極:「你說的。」
時舒抬起頭,點了兩下,眼淚跟著掉兩下,開口難過死了,帶著哭腔不情不願承認:「我說的......」
梁徑眯眼審視,他很警覺:「明天要是反悔怎麼辦?」
時舒快崩潰了,他兩隻手捂住眼睛,簡直不能相信這是梁徑,哽咽:「你別逼我......」
梁徑就知道,他一把上前抓住時舒手腕,惡狠狠:「不許反悔!聽到沒有!」
時舒哇的一聲嚎啕:「我要回家!!!」
這下,就連樓底下的傭人都聽見動靜了,趕緊上來問。
梁徑不放過一個機會:「不許反悔!快說!」
時舒覺得自己要被逼死了,他開始恨梁徑。但是眼下人在別人的地盤,他只能委曲求全。
「不反悔!!!」時舒仰頭尖叫。
一晚上跌宕起伏,早上爬都爬不起來。
被梁徑半抱半拖上車去醫院的時候,時舒都還在做夢。
拔牙的過程異常順利,時舒都沒覺著什麼,折磨了他好長時間的牙就這麼和他告別了。回去路上,他還意外得到了一小杯冰激凌。
但是他一路都沒理梁徑。
回到梁宅,看到丁雪站在庭院里,他跟見著什麼青天大老爺似的,一溜煙跑過去,到了跟前張嘴就哭。儘管手裡還握著舔乾淨了的冰激凌杯。
梁徑跟在後頭,整個懵了,不明白為什麼拔牙的時候不哭,見到他媽就哭。
於是,那天,梁宅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天晚上樑徑的惡行。
時舒站在太陽底下,扯著嗓子吸著鼻涕,聲淚俱下:「......他趕我回家!嗚嗚嗚......我牙疼他還趕我回家!讓我永遠不要回來了!我在門口哭他就睡覺!沒人理我嗚嗚嗚......我都答應拔牙了,他還要我保證......他抓著我的手,就這樣!讓我保證!嗚嗚嗚......姨姨......嗚嗚嗚......我不要和梁徑睡一屋了......他說他不和我好了......嗚嗚嗚......」
梁徑自始至終不明白,為什麼剛拔了牙的時舒,告起狀來,口齒這麼清晰。
每一句和他有關的罪狀都不帶停頓的。
......
小時候告起狀來,添油加醋、顛倒黑白,總不過也就是些小孩子之間的矛盾。長大了告狀,有些狀就算梁徑做得實在過分了,時舒也開不了口。
總不能和丁雪說,梁徑又脫我衣服,梁徑又沒完沒了親我......
作業本被扔到床下,窗戶開了小口,細細的風吹進來,地板上的書頁嘩嘩作響。空氣里有沐浴露和洗髮露的味道,像是沒擦乾淨就被抱到了床上,溫暖潮濕的氣息從浴室湧出來,房間里卻很安靜。
時舒被梁徑抱在懷裡慢慢喘氣,渾身熱得厲害,甚至還有些發抖。是高.潮過後不自覺的反應。梁徑有一下沒一下親吻他的額頭,細緻撫摸時舒汗濕的頭髮,溫聲:「要不要去沖一下?」
吃完飯跑下來說要做作業,作業本還沒攤開就被梁徑正法。
梁徑親得他動彈不得,差點哭出來。說要洗澡睡覺,可轉身剛脫了衣服,梁徑就進來了。弄得一團糟,現在浴室的地上估計還有碎了的沐浴液瓶罐。馥郁芬芳,是舒茗代言的一款香水產品,一路熏到卧室,被梁徑摁著親的時候,時舒覺得嗓子口都是那股甜香。
「嗯?」梁徑很耐心地等他,過了會,低頭又去吮那讓自己昏頭的唇瓣。花瓣的形狀,柔軟、鮮紅,是要命的。
時舒不說話,慢慢閉上眼睛。前一刻崩潰的哭叫讓他羞恥難堪,全身上下沒一處清白的了,梁徑吃透了他。
見他筋疲力盡,還有些發泄不出的惱恨,梁徑笑了下,起身給他裹好被子,親了親時舒發頂:「那我去收拾一下,待會來抱你。」
回應他的是一個縮頭不理。
梁徑笑了下,看上去很好脾氣似的,把手伸進去摸了摸:「嗯?」
時舒簡直怕了他的手,被觸摸的一瞬間,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他有些崩潰,開口還帶著哭腔:「好......」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梁徑就不是很想走了。
不是沒見過時舒害羞的樣子,但這次,梁徑發現了一個最害羞的時舒。好像緊閉的蚌殼,撬開的每一寸都在抽泣,極致受不了了才會哭叫出來,裡面的珍珠更是不能摸的,碰一下都會蜷起來,敏感得不行。
見身旁一直沒動靜,時舒探出腦袋,對上樑徑漆黑瞳仁,愣了下:「幹嘛......」
梁徑沒說什麼,下床撿起地上的T恤套上。
時舒注視他的背影,腦袋還是有些暈,閉上眼就是回放,只等睜開瞧著天花板出神。
後面有些黏,是套上面的液體,本來以為會做到最後一步,但可能是他抖得太厲害了,梁徑沒有放進來。梁徑親了他好一會,後來問他願不願意咬的時候,時舒沒怎麼想就同意了。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會像上次一樣,很快就結束。結果他又哭了好久。
時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嗓子口還是有些疼,長時間的刺激,過程簡直......時舒覺得自己臉又燙了。
「還疼嗎?」梁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他親了親時舒嘴唇:「起來喝點水。」
時舒抬眼,對上樑徑漆黑深邃的瞳仁,一瞬間好像認識他,又好像不認識。
他們一起長大,照理說最熟悉彼此。可是之前兩個多小時的糾纏,時舒忽然有種感覺,那個溫柔和善、舉止從容的梁徑並不是一直這樣的。他想起那年除夕跟梁徑回老宅,後來他和梁旭打架,梁徑為了維護他,把自己的手放進了滾燙的水壺裡......
時舒看著梁徑。
那些親密時刻的失控與沉浸,英挺鼻樑上滑落的汗液,還有注視自己的眼神,每一刻都讓時舒心顫。
長大后的梁徑好像隱藏了一部分。
梁徑見他這樣怔怔的,笑了下,手掌輕輕貼了貼時舒臉頰:「怎麼了?」
時舒想了想,問:「剛才......你都在想什麼?」
梁徑沒說話,他依舊與他對視,眼底的溫柔一目了然。
時舒閉上眼,對梁徑說:「你親親我。」
隨即,唇上就是一片溫熱觸感。
時舒很快睜開眼,和意料中一樣,他落入一片深不見底的潭,溫柔是真的,而那些近乎兇狠的佔有也是真的。
它們全數展現在梁徑身上,像一張網,細細密密,充斥理所當然的偏執與縱容。
時舒抿嘴:「你什麼時候有這個想法的?」
他沒說什麼想法,但梁徑知道。
梁徑想了想,老實道:「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你和我說你爸媽要離婚,你不知道跟誰,那個時候我就想,最好誰都不要跟,只屬於我一個人就好了。」
時舒聽得笑起來:「我那會才多大......你是不是有病啊。」
梁徑也笑,忍不住又去親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