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你知道我們和動物的區別是什麼嗎?」
方安虞抬著下巴,方便時舒給他重新系領帶。
大禮堂前的屏幕上正循環播放「十八成年,風華正茂」的影片,裡面全是附中歷年高考狀元在參加高二成年禮時的特寫。所以附中的成人禮,又被稱為「高考預備禮」。
「......你這個怎麼解不開啊......」時舒扭頭,四處看了看,正巧原曦和陸菲寧一路走來。
「原曦!」時舒指了指方安虞的領帶:「他這個打錯了,能不能幫忙看一看?」
附中的正式校服男生需要打領帶,看上去挺像回事,但要穿得好,著實不容易,特別考驗身高和體型。女生的正式版校服就格外好看,簡潔大方,裙擺的長度恰到好處,所以一年一度的成人禮在附中女生里就特別受歡迎。
「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未等原曦走過來仔細瞧,老王點著方安虞和時舒,一臉擰巴,嫌棄不已:「這麼大人了,遇到問題還是不會自己解決!讓你平時做題跳步驟!啊!一步步來不就好了?一個結都不會打!就一個結!讓開!」說著,老王親自上了手。
時舒:「......」
他算是明白了,在老王眼裡,什麼都能和他的學習掛上鉤。
方安虞好像這輩子都不會動一下脖子了。
他立在原地,彷彿老王不是在幫他打領帶,而是在考慮怎麼勒死他。
陸菲寧看熱鬧不嫌事大,悠悠哉哉拿起手機給他們拍照。
老王眼尖,一邊打領帶一邊瞄著陸菲寧的指甲油:「今天就不說你了。放完假回來給我洗掉,知道沒有?」
陸菲寧也沒答應,拉著原曦趕緊跑了。
遠遠的,三班的唐盈和魏佳佳同她倆招手,身後跟著各自的父母。
昨天一場雨,今天還是陰陰的。
日頭在雲層后忽隱忽現,風裡有濃郁的梔子花香味。
禮堂入口處擺了好長的花籃,全是家長們送來的。
幾乎每籃都有金黃的向日葵,一路望過去,朝氣蓬勃的。
梁徑陪丁雪進去找座位,出來的時候碰到聞京跟著聞康,他走在自己父親身邊,大氣都不敢喘。
聞康和梁徑說了幾句,聞京朝梁徑瘋狂使眼色,希望他走的時候也帶上自己。
梁徑:「......」
聞康一瞥,手立馬就上去了,揪著聞京耳朵:「老子我還沒坐下呢?!你就撒手不管了?」
一旁傳來圍觀同學的笑聲。
聞京漲紅了臉,小聲嘀咕:「都貼著號碼呢,超大的好嗎?你不會看嗎......非要我——啊!」
聞康氣得噎住,朝他後腿很不客氣地踹了一腳:「給我進去!和你丁雪阿姨說聲好......」
梁徑看著他們父子倆一路往裡走一路較勁,不由好笑。
過道兩旁堆滿了鮮花,陸續有學生陪伴父母進來,路過梁徑總要多留意一眼,畢竟能把附中校服穿得這樣俊朗的,也不多了。
禮堂外的空地忽然發出一陣喧嘩。
梁徑移開目光朝外看去。
日頭出來一些,很輕薄的光線,像被雨水稀釋了一層,落到地上的時候,只餘一弧明亮的光暈。
時舒站在弧光的中心,不知道在看什麼,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梁徑就這麼偏頭注視著,過了會,他往前走了幾步。
少年舒朗,眉清目秀,一身挺拔。日光不緊不慢地照拂在他的肩頭和臉頰,好像上天的眷顧於他而言都是理所應當的。
太過專註的目光,時舒很快感受到,他轉頭去尋,嘴角還帶著笑意,水潤的眸子一下亮起來。
「梁徑!」
下秒,時舒就朝梁徑跑過來。額發撲棱撲棱的。
梁徑看著他。
人還沒到近前就叭上了:「......笑死我了!游赫又沒穿校服!老王想上手打了!然後你猜怎麼著?哈哈哈!游赫他爸直接揍了!游赫現在還在跑呢!喏——就在大柱子下面!老王都內疚了!你不知道,游赫他爸下手真的狠!我都嚇了一跳......」
他興緻勃勃地給梁徑八卦,神采飛揚的樣子,整個人像是在太陽底下吸足了能量,這會全力朝自己釋放。
梁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他控制不了。一點都控制不了。
他拉起時舒的手腕朝禮堂內的安全通道走去。
「哎——你幹嘛?你不去看嗎?超逗!你說游赫這會回去換也來得及吧——哎——唔——梁——嗯......」
沉重的關門聲,眼前忽地一暗。
他被梁徑扣著下巴直接張開了嘴,舌頭還準備發音呢,眨眼就被梁徑含住,好像愛慘了他的聲音,千方百計都想著舔一舔。
「嗯......」
時舒嚇死了,他睜著眼,眼珠子四處打量,還好這裡什麼人都沒有,往上也是寂靜一片。
梁徑好像真的什麼都管不了了,他吻得很急,緊緊貼著時舒,很快,時舒就感覺到了。
「你瘋啦!」時舒被親得心臟猛跳,梁徑直接的反應更是讓他心驚膽戰。
他這一聲傳出不大回聲,低低徊徊地在空無一人的樓道里迴響。
梁徑深深喘了口氣,抱著他略鬆了松肩背,片刻,輕輕啄吻時舒的嘴唇,語氣很無奈:「時舒......我自制力不是很好......」
時舒愣住,半晌不知道說什麼。
如果說梁徑自制力不好,那世上應該沒有自制力好的人了。
從小到大,他們五個人里,梁老爺子一手帶大的梁徑就像棵筆直的松柏,言行舉止,沒一樣是逾了矩的。對照之下,時舒堪稱梁徑的反面教材,聞京則是加強版,而原曦,常常屬於男孩子奇怪行為觀察者。幼年的原曦,有一段時間不是很明白梁徑為什麼喜歡和時舒玩,明明性格天差地別。時舒要真鬧起來,梁徑有時候還會被氣得紅眼睛。但先天制約,往往不等梁徑苦口婆心、或是疾言厲色,老天爺就親自來收拾這個煩人的小孩了。
隔著一扇門,腳步紛沓。
花籃的香氣也瀰漫過來,兩個人靜靜挨著,呼吸相貼。
梁徑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懊喪,他不停地親吻他,低聲嘆息:「你以後不要那樣和我說話,尤其是公眾場合......你知道我喜歡你,時舒,你那樣說話我受不了,我......我只想親你,你知道嗎?」
話到最後,語氣都有些委屈。
時舒腦袋轉不過來,他想安慰安慰,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安慰。
一周前的那個吻讓他明白了現在的「喜歡」和小時候張口閉口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小時候的喜歡,頂多就是蹦蹦跳跳抱在一起,是見面時的欣喜,離別時的難過。現在的喜歡,帶著無法抑制的慾望和衝動,想要每時每刻在一起,更想要永永遠遠不分離。
時舒聽著門外的動靜,腦子裡靈機一動,想起方安虞之前說過的話,有點不好意思地沖著梁徑耳邊小小聲:「沒事......你就是太喜歡我了,火、火氣比較旺......小夥子都這樣......我、我也是啊!我都流鼻血了!」
梁徑忍不住笑,他看著時舒的濕潤的嘴唇,怎麼都冷靜不了,一邊吻他一邊低笑:「是什麼是......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笨蛋......」
時舒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垂眼看了看,腦門都有點冒汗了:「你這樣怎麼出去啊......待會還要上台發言呢......完蛋了,梁徑,你完蛋......嗯——別親了!你、你昨天沒親夠嗎?!」
他不提昨天還好,一提梁徑眼神就變了。
時舒麻了,趕緊捂住嘴,已經想著要不先跑吧,反正梁徑很厲害,應該能自己解決。
梁徑深吸口氣,低頭抵上時舒肩膀,有點磨牙的意味:「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啊......我——」
時舒一邊豎著耳朵聽四周動靜,一邊欲哭無淚,他不想說話了。
梁徑笑,伸手摸了摸時舒耳朵,湊近:「抖成那樣了,我怎麼夠啊......」
他這話說得實在曖昧,曖昧到近乎色情。
耳邊的熱氣和昨天一模一樣,時舒眼睫都潮了,小聲囁嚅:「是真的有點疼......」
梁徑:「手指進去都疼?」
時舒真的想哭了,他抓著梁徑衣服下擺,羞恥得鼻音都出來了:「別說了,求你了......」
梁徑看了眼手錶,他拉起時舒往樓上走。
時舒有點呆地跟在後面,耳朵紅得滴血。
禮堂四層樓高,最後一扇門鎖著,一旁開了扇小小的天窗。
天氣依舊時陰時晴。
比起低矮處未乾的雨水氣息和鮮花渲染的芬芳,高處吹進來的風帶來一絲初夏的熱烈。
梁徑仰頭望著窗外,英挺眉宇間落入一片深刻陰影,半晌,喉結上下,他感覺心口漲滿。
這世上真的有這麼順理成章的事嗎?
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又上來了。
梁徑垂眸,漆黑瞳仁一瞬不瞬地盯著蹲在地上的時舒,他眼尾紅得厲害,像是要哭出來,潮濕的眼睫很慢地眨動,如同被雨水澆灌之後脆弱不堪的雨燕。
「咳......」
梁徑把人拉起來抱進懷裡,親吻時舒的嘴唇:「時舒,我疼你。」
時舒有點緩不過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他挨著梁徑,不說話。
「我疼你一輩子好不好。」
嗓子口黏黏的,時舒想喝水,他只點了點頭,依舊沒說話。
「你健健康康的,讓我疼你一輩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