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糖
大四上學期,陳洛白進了最高法實習。
最高人民法院每年都會定期從全國各大高校接收一批實習生,多是法律專業在校碩士或博士研究生,也會招收少量特別優秀的高年級本科生,每年實習生名額都不多,競爭相當激烈,陳洛白是這年A大唯一一個被選中的本科生。
他們兩個暑假都參加了本校的保研夏令營,保研基本已經十拿九穩。
周安然自然是去宋教授手下。
陳洛白選的是刑法方向,導師也是國內刑法學鼎鼎有名的大佬之一。
最高法這次實習從9月持續到次年1月,為期共5個月,因為需要全程全職參加實習,為了通勤方便,陳洛白搬去了校外的公寓居住。
周安然至今都沒和他正式同居。
她實驗室和學習兩頭顧,住學校相對更省時間,陳洛白就也一直陪著她住在學校,就連去年暑假在區檢察院實習,他都沒選擇住在外面。
但這次實習的工作強度相對大一些,持續時間也更長,是周安然勸他搬去公寓的。
但等他真搬出去,她又莫名覺得格外不適應。
其實他公寓就在校外不遠,大一他們還沒那麼忙的時候,經常步行過去,但不知怎麼,他一搬出去,她總覺得他住得離她瞬間遠了好多好多。
偏偏剛開學那幾天,周安然也格外忙。
保研只剩最後一點流程要走,宋教授現在基本提前拿她當手下研究生對待,使喚起來就完全不如之前客氣。
開學前幾天,周安然連面都沒和陳洛白見上。
到了周四下午,她才稍稍閑下來,剛巧那天陳洛白又加了會兒班。
周安然就也沒打擾他,等到晚上洗完澡躺上床,算著他應該也已經忙完了,她才發了條微信過去:【你洗完澡了吧?】
那邊回得很快。
C:【洗了】
周安然知道他這幾天也忙得厲害,就也捨不得纏著他多聊天:【那你早點休息?】
C:【睡不著】
周安然忙問:【怎麼啦?】
C:【想我沒心沒肺跟我說一句話就不耐煩想讓我去睡覺的女朋友】
周安然:「……」
她唇角不自覺彎起來。
周安然:【哪有】
C:【那明晚接你過來?】
周安然:【明天我自己過去吧】
*
周安然第二天下午本來想過去等他一起吃個飯,但陳洛白又需要加會兒班,提前發消息過來讓她別空著肚子等他,她就在食堂跟舍友一起吃了個晚飯,再騎車去到他公寓。
進門后,周安然在沙發上半躺下,打開手機里下好的一篇論文,打算邊看邊等他,但她自己這幾天也忙得厲害,看了沒一會兒,就不知不覺睡著。
再醒來,是感覺有人在抱她。
周安然睜開眼,看見高大的男生半彎腰站在她身側。
他平時穿衣風格都偏運動系,今天從最高法上班回來,穿得就相對正式,黑西褲筆挺,往上是黑色皮帶勒出一截勁瘦的窄腰,白襯衫被寬肩撐出流暢的線條,可能是因為進來第一時間就過《檸檬汽水糖》,牢記網址:1.來看她了,他身上襯衫的扣子一粒未解,莫名多了幾分禁慾感。
周安然有點挪不開眼。
當初她一眼就喜歡上的少年,好像在她的見證下,長成了沉穩可靠的、但仍閃閃發光的大人。
陳洛白本來想抱她回裡面去睡,見她醒了就鬆開手,在她鼻尖上輕輕颳了下:「怎麼這麼看著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勾了下,那股蓬勃的少年氣好像又重新冒出來。
周安然還沒完全醒,可能是僅剩的那一點朦朧睡意壓住了性格的內斂,也或許是久而久之養成的依賴感,她抓著他手腕坐起來,整個人靠進他懷裡,輕著聲:「好想你。」
陳洛白回抱她的動作頓了下。
「周安然。」
「嗯。」女生帶小鼻音應了聲。
陳洛白呼吸沉了少許,垂眸去看她:「你知道我受不了你跟我說這種話的吧?」
周安然眨眨眼,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在一起好幾年,經常不用她開口,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麼。
就像現在,不用他開口,她也知道他想做什麼。
陳洛白抬手解了襯衫最上方的兩粒扣子,順手又把袖子上的兩顆紐扣也解了,衣袖半擼上去,露出半截肌肉線條漂亮手臂。
目光全程都落在她身上,微暗的,帶著熟悉的某種勾子。
但這會兒才又開口對她說話,像是完全無關,又像是在跟她確認:「晚餐吃了是吧?」
周安然心跳快得厲害。
睡意退去,她其實已經開始不好意思,但還是朝他點了點頭。
陳洛白剛才解紐扣的手扣住了她後頸。
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一點細碎的響動。
過了好一陣,才有女生半羞半惱的聲音響起。
「陳洛白!」
「說了夏天不準咬這顆痣。」
陳洛白抬起頭,襯衫下擺早從西褲中扯出來,微敞著露出薄而有力的腹肌,他唇角又勾了下:「你只說不準咬,沒說不準親吧?法無禁止即自由啊,寶寶。」
周安然:「……?」
「法無禁止即自由是這麼亂用的嗎?」
「怎麼不能這麼用?」陳洛白笑,「你不就是我的根本法嗎。」
周安然瞪他一眼,不知怎麼又笑起來:「那今天也不準親。」
「行,那不親了。」
陳洛白空著的那隻手撐在她身側,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他靠到她耳邊,像是親了她耳朵一下,又像是沒有,熱氣拂在她耳邊。
「抱你坐著?」
周安然一瞬明白他的意思,心跳又變得好快。
她撇開視線,然後還是點了點頭。
陳洛白抽出另一隻手,伸過來抱她。
周安然低頭,看見他修長手指上有瑩潤水光,臉一下又紅透,她腳尖踢了踢他,提醒道:「裙子。」
陳洛白垂眸,看見她身上穿著條和高二那年她給送葯那天相似的小黑裙。
「裙子穿著?」
周安然:「……?」
等到跨坐好,周安然立即將臉完全埋進頸間。
陳洛白像是輕輕吸了口氣,聲低著在她耳邊說:「放鬆點,寶寶。」
周安然臉還埋在他肩膀上,分不清是難耐,還是就想跟他撒嬌,她悶著聲:「好脹。」
陳洛白又笑了聲:「怎麼還不習慣?」
周安然:「……」
這怎麼能習慣。
他那麼……
這個人每到這時候,總是惡劣得過分,沒聽見她回答,那隻仍舊微潤著的手落到她下巴上,溫柔又不失強迫地逼她抬起頭和他對視。
「怎麼不說話?」
周安然又羞又惱,乾脆低頭在他唇上咬了下。
「原來是想我親你啊。」某個混蛋眉梢輕輕揚了下,笑著手往後移,輕輕壓了壓她後頸,真的就著這個姿勢吻住了她。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
餘暉散盡,暮色四沉。
直至最後一絲天光也消失,城市重新被霓虹燈點亮。
周安然眼睛已經有點適應黑暗,低頭能看見他冷白頸間的有細汗,她臉又埋上去,有微潤的感覺,還沒平復下來的心跳和呼吸亂得厲害。
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陳洛白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著她微微被汗打濕的頭髮,隔了片刻才開口:「這幾天做實驗累不累?」
「不累。」周安然手揪著他已經皺得不行的襯衫肩線,小聲提醒他,「你先出來啊。」
陳洛白:「先這樣聊會兒天。」
周安然:「……」
哪有人這樣聊天的。
她忍不住低頭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陳洛白由著她咬完,才在她耳邊笑了聲:「看來真的挺喜歡我今天這身打扮,今晚到這會兒才真的咬我。」
周安然確實很喜歡他今天穿正裝的模樣。
但他現在這句話,明顯別有深意。
她紅著臉:「哪有。」
陳洛白:「那剛才是誰——」
猜到他肯定又要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周安然忙打斷:「你不許說。」
陳洛白抱著她笑得不行,胸腔震動明顯。
周安然又有點羞惱:「也不許笑。」
「行。」陳洛白勉強止了笑,「女朋友還有什麼要命令的?」
周安然唇角不自覺又彎了彎:「那你抱我去洗澡。」
從浴室回到卧室,已經是深夜。
陳洛白伸手關了燈,空著的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將她摟進懷裡。
周安然感覺他手又像之前那樣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著她頭髮,然後聽見很輕地叫了她一聲。
「然然。」
周安然也很輕地應道:「怎麼啦?」
「我大概想好了。」陳洛白說。
周安然:「想好什麼呀?」
陳洛白:「將來應該會考中央選調生,直接進兩高,具體進哪一個,等我明年去最高檢實習完再決定。」
周安然忽然想起剛知道他打算進最高法實習那天,她出於好奇,順手搜手了下最高法的官網,一點進去,就看見最上方一行大字寫著——
「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她還想起大一那年,他們被一場雨困在便利店,那時他們還沒在一起,她趴在桌上,聽他跟她說「我媽他們總說我國現行法律還存在許多不足,我希望將來不管做什麼,都能為完善這些不足出一份力。」
最高法近期要出台一部司法解釋。
他去實習,分配的內容正好就是司法解釋制定的一些輔助工作,會全程參與到這個過程之中。
才短短三年,他好像已經能夠實現當初那番聽上去很理想主義的話了。
哪怕實習生能參與的部分有限,但也像他當初所說的那樣,他們有幾分熱,就先努力發幾分光。
周安然輕聲道:「你一定能進去的。」
陳洛白又笑了一聲:「還對我這麼有信心啊?」
周安然臉又熱了下。
陳洛白像是猜到她臉紅,手在她臉上親昵地碰了碰,接上剛才的話題時,聲音仍帶著笑:「不過兩高工資好像不高,將來說不定還要你養我。」
周安然聽祝燃跟她八卦過他很有錢。
不是家裡有錢,是他本人很有錢。
說是他十八歲的時候,他爺爺就分了股份給他,他從小到大自己的各種獎金和壓歲錢也都有專門的人在給他理財,祝燃當時語氣誇張,說錢滾錢估計現在也不知道有幾位數了。
周安然當時就聽著玩,後來等跟陳洛白結婚,他把所有卡交到她手裡后,她才知道祝燃半點沒誇張。
但這會兒,周安然明知道他在開玩笑,還是順著他的話應下:「好啊。」
「周安然。」陳洛白忽然又叫了聲她名字。
周安然眨眨眼:「怎麼啦?」
陳洛白聲音中笑意更明顯:「你這是答應以後要嫁給我的意思啊?」
周安然:「……?」
他為什麼一下子會跳到這個話題上?
周安然沒辦法違心說一個「不」字,也不好意思現在就跟他說一個「是」字。
她抱住男生的腰,臉埋進他懷裡:「我困了,我們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