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番外·如果(一)
據說北梁小太子降生時,祥瑞漫天,皇宮裡陸陸續續出現了許多神秘的來客,無一例外都是來道賀。
王煦遂抱著剛生下來眼都沒睜開的崽子,鎮定地看著白袍人放下賀禮原地消失,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奇珍異寶,甚至還有對龍角。
梁華喜憂參半地坐在床邊,耷拉著腦袋戳兒子的小臉,「阿煦,朕有點害怕,感覺像做夢。」
王煦遂木著臉道:「你怕個鳥蛋。」
先帝梁琮勵精圖治,是個實打實的賢明之君,就是有點短命,給自己累死了,梁華從一眾皇子里廝殺出來,幹得第一件事是娶了北軍的主帥,為此不知道挨了多少罵,氣得後宮里吃齋念佛的那位崔太后都罵他沒點遠見,氣得聞宗差點撞斷議事殿的蟠龍柱。
但梁華死性不改,甚至為王煦遂不納后妃——好在雖然他早年太過浪蕩,卻沒往府里進過人,還臭不要臉標榜自己潔身自好。
第一次見面,王煦遂騎著戰馬將他從北疆北揍到了北疆南,從那時起他就立志非此女不娶。
現下雖然娶到了還有了崽,但這個崽看起來很厲害。
「什麼成仙人皇,沒見過,朕不信。」梁華擠到床上,拎起崽子來玩,驚奇道:「阿煦,他屁股上好醜一個胎記。」
然後被王煦遂一腳從床上踹到了門邊。
小太子命格極貴,得高人指點起了個名叫梁燁,氣得梁華三天沒吃下飯。
「你聽聽,這簡直不成體統,他這是要剋死他老子。」
然後又被王煦遂一腳踹了老遠。
後宮乾淨,父母恩愛,梁燁的童年過得無憂無慮多姿多彩,他娘王煦遂是個奇女子,認識的人天南海北,時常有高手來找他娘喝酒比武,他就跟他爹在旁邊乖乖地呆著給他娘加油鼓勁。
時常陪在他身邊的兩個人一個叫陶嬤嬤,一個叫邱甘,陶嬤嬤一手廚藝讓梁燁驚為天人,邱甘最常乾的事情就是拎著小太子在皇宮裡飛來飛去,梁燁五歲就逛遍了整個皇宮,打遍了闔宮的蛐蛐蟋蟀無敵手。
梁燁六歲的時候,他娘無視他爹和他淚眼汪汪,又重新披甲上了戰場,打得樓煩哭爹喊娘,凱旋歸來的時候,梁燁已經八歲整,他抱著他娘的大腿哭,他爹一腳將他踢到旁邊,抱著他娘就進了殿。
梁燁坐在牆頭上哭得唉聲嘆氣,哭得王煦遂把梁華踹進了荷花池裡。
他娘本來就是北疆主帥,這一戰在民間榮獲了「戰神娘娘」的美譽,他娘主外他爹主內,兢兢業業開創了個盛世,身為一家人,梁燁的壓力頗大。
大概是梁華嫌他哭得太煩人,給他找了位出奇嚴厲的師父,岳景明一板臉梁燁能做三宿的噩夢,好在他師叔不錯,在梁燁哭鼻子后,會帶他去宮外散心吃燒餅。
梁燁一邊跟岳景明習武修鍊一邊跟著聞宗讀書,王煦遂無聊了還要抓著他教授兵法,梁華不想步梁琮的後塵,十分想要他提前接手北梁這個重擔帶他娘周遊四國,梁燁忙得好像只小陀螺,終於叛逆心起,跑到了亂葬崗玩,結果不小心撿了個孩子回來。
梁華和王煦遂還沒來得及給他生個弟弟,梁燁就自己找了個弟弟回來,死活要養著,闔宮上下都能聽見小太子的哭嚎聲。
無法,梁華和王煦遂只好應下,梁燁自己給小孩兒起了個名叫充恆,據說是他翻書隨便點了倆字。
不過這麼點孩子怎麼也陪不了梁燁讀書,最後還是丟給了梁華和王煦遂養著,他該受的苦半點沒少受,好在聞宗大發慈悲,給他找來了幾個伴讀。
聞宗的兩個學生,一個叫祁明,一個叫百里承安,還有焦文柏大帥硬塞進來要他長點見識的焦炎,後來東辰的小公主申玥儷來訪,見到梁燁后死活不肯走,仗著崔語嫻和東辰的這層關係,便也留在了宮中一塊讀書。
幾人年紀相仿,又好奇心頗重,都不是什麼消停的主兒,隔三差五便要鬧出點事情來,氣得聞宗天天跳腳。
轉眼小太子就長到了十七歲。
「殿下,走啊!」焦炎和祁明扒拉在牆頭沖他招手。
梁燁看了一眼外面守著的邱甘,抬手示意他們安靜,蹲下來看著充恆,警告地指著他,「乖乖在這裡玩,我回來就給你帶糖吃。」
「哥哥,我也去。」充恆拽著他的衣擺去啃他的手指。
「不許跟著,我要去干大事。」梁燁扯著他的腮幫子惡狠狠地威脅,「不然我就讓娘親帶你去北疆吃沙子。」
充恆口齒不清地含著顆糖搖頭,「哥哥,我要去找爹爹。」
「爹爹在御書房批摺子,等會兒你讓邱甘帶你去。」梁燁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動作利落地從窗戶里翻了出去。
充恆扒在窗口踮腳想跟著,被人從後面一把抄起來放在了肩膀上。
「邱甘,找哥哥。」充恆指著窗戶示意他。
「殿下也該偶爾出去散散心。」邱甘扶著他,「小殿下,我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好!」充恆使勁點了點頭。
梁燁從牆上翻下來,焦炎和祁明就拽著他往狗洞那邊跑。
「快快快!承安跟人打賭,那人輸了要找他麻煩,這會兒已經帶人去堵門了!」祁明躥得最快。
「要我說還是他脾氣太軟,這種人揍一頓就好!」焦炎揚了揚拳頭,額前的銀甲抹額折射著耀眼的光,「揍得他哭爹喊娘。」
「得了吧,申玥儷肯定早就美救英雄去了。」梁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對他倆道:「敢不敢跟我賭,肯定是她搞得鬼。」
「不能吧?」祁明皺了皺眉。
「也不是不可能。」焦炎一砸拳頭,「她見天粘著承安,上次東辰來人要接她回去,她都死活不肯。」
「她身為公主,老待在這兒也不太好。」梁燁跟在他們後面鑽過了狗洞,起來優雅的拍了拍衣擺,「承安心懷天下,是決計不會去東辰當駙馬的。」
「你和承安是不是要參加今年的科舉考試?」焦炎搗了搗祁明。
「對啊,說不定承安能拿個狀元回來。」祁明笑眯眯道。
「要不是三年前殿下灌醉了咱們,你倆早就能考了。」焦炎看熱鬧不嫌事大。
「明明是你們酒量太差還怪我?」梁燁震驚道:「栽贓也不能這個栽贓法,大不了今年我陪你們一起考。」
祁明哈哈大笑,焦炎便和梁燁打鬧成一團,很快三人就騎馬找到了百里承安和申玥儷,應蘇坊時一如既往地喧鬧。
果不其然,申玥儷拿著鞭子擋在了百里承安前面,她對面是個衣著華麗的小女娘,「百里承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躲在她後面算什麼本事!給本郡主出來!」
申玥儷不甘示弱,將少年擋在自己身後,「你可算了吧,你欺負百里家沒人嗎?承安他怎麼惹著你了?」
梁燁幾個悄悄繞到了百里承安身後。
「你怎麼又惹了這小祖宗?」梁燁抱著胳膊,看著那小郡主跋扈的模樣,一臉地看熱鬧不嫌事大。
百里承安無奈苦笑,「我就幫她撿了個帕子。」
「都是風流債啊,百里兄,你算算,這都今年第幾個了?」焦炎酸溜溜道:「這種好事怎麼就輪不到我頭上。」
「輪到你你跑得比兔子都快。」祁明摟著他的脖子,沖幾個人使眼色,「怎麼辦?」
幾個人正出著餿主意,梁燁忽然察覺到了股怪異的目光,警惕地轉頭去看,卻只看到了一個袍角。
「哎,殿下你去哪兒?」焦炎攔了他一下,沒攔住。
梁燁幾個躍步飛身就落在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里,皺眉警惕地盯著周圍,抬手摸到了腰間的軟劍。
一道微涼的呼吸擦著他的耳朵過去,他剛要去抓劍柄,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攥住了手腕,巨大的力道帶著他的胳膊往前,他順著力道猛地轉身,一腳踢向了對方。
卻踢了個空。
那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又繞到了他的背後,再次擋住了他想抽劍的手,輕聲笑道:「就這點本事?」
梁燁心中大為惱火,一肘就斜著砸了過去,對方利落地閃過,卻輕浮狎昵地從背後將他攬進了懷裡,低頭親了他脖子一口。
梁燁震驚地瞪直了眼睛,怒道:「放肆!!」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人敢這麼輕薄於他,簡直是狗膽包天!
對方垂眸盯著他紅透了的脖子和耳朵,剛要笑,軟劍就纏到了他的胳膊上,他被迫鬆開了手,卻還是被削去了大半的衣袍,露出了內里青黑的皮肉。
梁燁橫劍於身前,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他看上去要比自己高上大半個頭,穿著件黑漆漆的袍子,臉上還戴著半張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面具后那雙黑沉的眸子輕佻又浪蕩的打量著他,如同黏膩冰冷的蛇芯子黏在他身上。
「唉。」那人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笑吟吟道:「人皇成仙無趣得緊,梁燁,不成了好不好?」
梁燁冷臉盯著他,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半張和他極其相似的臉上浮現出了個歹毒扭曲的笑容,「當然是……來毀你道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