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可她沒有選擇過他
按照大北的習俗,聖祈前三日舉國齋戒,民間工商農活動照常,但皇宮中各宮之主應當在自己的宮殿靜心養性,盡量不外出。
泱肆沒有待在未央宮,而是去了坤寧宮。
從前先皇后在時,長公主就生活在坤寧宮,三日齋戒總有母后陪著,後來徐氏離世,她搬出坤寧宮,但是每年齋戒還是會回到坤寧宮,在那裡生活三日。
齋戒的意義就是要在這三日整潔心性,沉心靜氣,誠心於自己心中所仰。
母后就是泱肆的信仰,她也權當用這三日來好好陪伴母后。
落染早就打點好了一切,在坤寧宮備上殿下這三日所需的起居用品,以及換洗的衣物。
殿下的吩咐,這三日除了用膳,不能有任何人進去打擾。
坤寧宮內,用完早膳,泱肆卸下所有的偽裝和一身的禮儀拘束,隨意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望著上方徐氏的靈位。
「母后,泱泱好久沒來看望您了。」
對於這一世的魏泱肆而言,其實沒過去多久,可是對於重來一世的她而言,已經好多年了。
前世忙於四處征戰,回京也待不了幾日,她大概已經四五年沒有踏進過坤寧宮了。
「從今以後,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看望您的。」
泱肆把腦袋枕在自己的膝頭,偏著腦袋,眼光有些黯,「泱泱沒用,這麼多年過去,您的模樣在泱泱的腦海里愈來愈不清晰了,是不是,您離我愈來愈遠了?」
母后離世時,她不過才七歲,隨著年歲的增長,真的愈發記不清母后慈愛的臉和溫暖的笑。
「母后,您如果在的話,看到我如此對付那林淑妃和小皇子,您是不是會責怪我?可是……可是泱泱真的不想有第二個人住進坤寧宮。」
這裡是藏著她兒時和母后的許多回憶,於私心上,她不想讓別人來侵佔。
「還有,母后,陰差陽錯之間,我發現原來,我被人默默守候了十多年……這十多年,是您缺失我成人後的十多年。您可能沒聽明白吧?泱泱不知該如何同您解釋這一切,總之,我不再是從前的我,可我也還是我……」
泱肆笑了笑,「泱泱這一生,有許許多多的遺憾,如今我有了機會彌補這一切,卻不是從您開始,您是我最大的遺憾,遺憾沒能陪您走過更多的時光。不過您教過我,要學會接受,所以我也很慶幸,慶幸我還有皇兄,還有莫辭……」
「對了,您好像還不知道吧?莫辭啊,他是一個對泱泱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最近也認真想過,同他相識多年,我到底是何時開始把他藏進心裡的呢?是我氣息奄奄倒在血泊之中他將我抱起來之時呢,還是他每一次在我面前停留駐足喚我殿下之時呢,亦或者更早,是初見時他望向我的那一刻?總之連我自己都未曾意識到,我會在回宮時,希望他也恰好出現在宮中,我會在無數個生死徘徊之際,腦海里出現他的身影,我會在他出現的時候,忍不住抬起眼去看他……」
等她終於醒悟意識到自己心悅於他,是他一聲一聲喚她醒過來,可是那時,她已經再也醒不過來了。
泱肆嘴角的笑,有些苦澀,又有些欣悅,「可是那時泱泱一心只想保家衛國,只想守護有母后在的地方,什麼兒女情長對於泱泱而言,都是不應該有的情愫。甚至……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我為什麼會在意這個人。」
所以前世魏泱肆,所有的事情都拼盡全力去努力爭取過,母后和皇兄、皇后之位、國家的安危,她都竭盡所能了,不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會有多麼的心覺遺憾和懊悔。
唯有江衎辭這個人,是她在家國存亡面前,選擇了放棄。
不,她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給過自己,她沒有選擇過他。
所以這是不是,他們前世從未走近過的原因?她知自己肩負的使命,他知她無心於兒女情長。
所以選擇在她守候的那一方凈土之內,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等著她回來,哪怕明知不可能會有結局。
一想到這,泱肆就覺得心裡很難過。
本以為自己經歷了這麼多生死,早已經是鋼鐵般的一個人,沒想到,還是因為一個個前世有關於他的夢,而輕易掉下淚水。
兒女情長讓人變得堅強,也讓人變得脆弱。
宮殿里很暖和,地上並不涼,泱肆側躺在地上,用手肘枕著頭,絮絮叨叨說著,漸漸地有些困意,閉上了眼睛。
魏清訣踏進來時,就見她躺在地上已經睡著了,他去尋了張絨毯回來,給她蓋上,然後去焚香祭拜,在一旁的跪墊上跪坐下來。
泱肆不過是因為夜裡一直做夢,所以沒睡好,現在才會有些迷糊,魏清訣進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醒來了。
她睜開眼,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
「皇兄,你怎麼也來了。」
魏清訣側過臉來對她笑:「母后可不止是你的母后。」
泱肆記事起,魏清訣就同她一起生活在坤寧宮,她聽母后說,魏清訣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因意外離世,徐氏念他年幼,怕宮人照顧不周,便將其過繼到自己膝下,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兒來對待。
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泱肆也一直把魏清訣當做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兄長。
泱肆呵呵笑了兩聲,又重新閉上眼。
「是,母后是我們的母后。」
父皇忙於朝政,這世間,只有魏清訣和她同心同感,將徐皇后挂念在心。
魏清訣望著她略顯疲憊的臉,關心道:「怎麼了?沒休息好?」
「唔……」
泱肆哼唧一聲從地上坐起來,只是眼睛仍是沒有睜開,將額頭抵在他的手臂,她孩子氣一般道:「冬日屋裡太溫暖了,總覺睡不夠。」
魏清訣滿臉寵溺,輕聲道:「去床上睡吧,在這會著涼的。」
泱肆心想,她估計真的已經著涼了,才會覺得頭暈乏力想睡覺。
都怪莫辭!
哼。
泱肆抵著他搖了搖頭,揉亂了額前的發,「醒來了,只是眼睛張不開。」
魏清訣輕笑:「好好好,你只是在冥想。」
泱肆嘿嘿笑,繼續靠著他。
時間緩緩流逝,周圍靜謐美好。
有皇兄,有母后的的地方,曾經是泱肆一生的心之所向。
「阿肆。」
「嗯?」
魏清訣看著她,沉默了許久,才狀似無意一般低聲道:「阿肆與國師關係似乎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