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山城來使

大致看了一會，鍾求大聲道：「現在開緊急軍事會議，麻煩大家都到會議室去！快！＂

眾人湧向會議室，鍾求又在堡上下跑了一次，把散在各處參觀的、偷東西吃的、睡大覺的人都拉進會議室，感覺人都齊了，才最後一個進去。

幾百人擠在會議室，這是災難發生以來全體人員的第一次聚集。沒有戰鬥、沒有危險、沒有嚴寒，無拘無束。一些人摘下頭盔，頓時被同學、好友認出來，都取下頭盔互相招呼、靠攏。之前他們雖然在同一支隊伍中，但每個人都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眼睛，如果不開口說話，即便並肩作戰也不知道誰是誰。而大部份時間，人們都被要求保持靜默，就算知道好友就在身邊，也無法交談。所以此時此刻，每個人都彷彿有無數的話要說，於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鍾求一上樓就見所有位置都坐滿了，約有十米長的弧形會議桌放在靠北牆的位置，牆上掛著留田中學的雙矛方陣旗。桌兩邊只有二十二張椅子，每張椅子都坐了至少兩個人，還有的男生腿上抱著個女生。其餘大多數人只能站著，三五成群聊得熱火朝天。不少人坐在旋梯上睡著了。

趙白拿著一大張紙，一群人圍著他不知在寫什麼；山姆和袁帥正在說話，唐漢和布爾也在，旁邊也圍了一群人；幾個老師似乎在商量著什麼。

聚在門邊的人發現鍾求進來了，便讓開一條正對會議桌的路，通過人牆可以看到桌子後面正中央還有個空位，顯然是留給他的。

鍾求輕輕一個跳躍轉身就飛過桌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林燕也走過來，眾人笑著給她讓路，但走到離鍾求一兩米的地方，她發覺氣氛不對就停住了。林登突然在背後推了一把，林燕尖叫一聲撞到鍾求身上，周圍一陣鬨笑。

「幹嘛呢你！＂林燕回頭瞪了林登一眼，身邊一陣壞笑。

有新加入的人小聲問：「林登和林燕是兄妹倆嗎？＂

「嘻嘻，不是。＂有好事者又開始添油加醋地給新人描述鍾求和林燕的感情糾葛。

衛風平靠桌站著，手裡的鼓槌轉得像電風扇似的，幾個人拿著筷子、小木棍跟著學，但又學不會，棍子失手飛到鍾求面前，他便撿了扔回給原主人。

棍子的主人是鍾求同班的劉強中，他試了好多次都不行，便問：「喂，皮球，你能轉嗎？＂

鍾求不屑地撇撇嘴，招出斥候匕首，夾在指間就轉了起來，一時風聲嗚嗚、刀光閃閃，眾人大吃一驚！

「哇我草！你還有這本事！＂

「不會割到手嗎？＂

「本命武器不會傷害自己吧？＂

「怎麼不會？當然會，我就被我的匕首割傷過。＂

「不會？你用你的劍割下自己的脖子看看？＂

鍾求得意洋洋地收了劍，無論眾人怎麼央求都不肯再玩了。因為他知道自己也就能轉那麼幾下，再轉的話不是割手就是失控飛出去，飛到哪還不一定。

林登彈了一個東西過來，鍾求閃電般抓住，是一顆巧克力球。剛要放進嘴裡，韋辰明笑道：「別吃呀，他剛摳完鼻屎沒洗手。＂鍾求的手一僵。

「不吃就算了！＂林登探手搶回巧克力球扔進嘴裡，嚼出一陣脆響，香味四溢，眾人皆流口水。

鍾求看著自己的手道：「哎呀，我好像剛摳完鼻屎沒洗手。＂眾人大笑。

林燕咯咯笑道：「有什麼奇怪，別說鼻屎了，這兩天什麼垃圾沒摸過，誰洗過手了？哈哈哈哈！＂

王靖遠轉過頭來問鍾求：「要開會嗎？＂

鍾求忙點點頭，提高聲音道：「大家安靜！安靜！開會了！＂

吵鬧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轉向會議桌聚攏過來。一米寬的長桌上扔滿各式各樣的頭盔、武器，鍾求身邊也擠滿了人，各種體味鑽進他敏感的斥候鼻孔。

「先說一件事，城堡建立之後，我們有新的福利：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可以有兩個職業，可以是兩個野外職業，不受限於一個野外、一個基地了。另外，軍官們的好日子來了。＂鍾求宣布：「現在起，軍官所指揮的隊伍，每次團體戰鬥殺死敵方數量超過已方傷亡，軍官可獲得一定百分比的經驗，比如五人小隊，殺了五個敵人，自己沒有損失，則軍官會額外得到相當於殺死一個敵人的獎勵。如果是單獨戰鬥，只要擊敗敵方隊伍，軍官也可以得到獎勵。＂

他還沒說完，議事廳里已是人聲鼎沸，人人想當軍官，紛紛追問鍾求各種細節。

鍾求攤攤手道：「軍官獎勵的計算方法十分複雜，連我都沒搞懂，等將來數學基礎好的老師和同學，以及各位朋友，慢慢發掘吧。＂說完看看袁帥和山姆，二人都點頭。

見一堆人圍著張義問還有沒有軍官技能球，鍾求道：「你們知道最適合當軍官的職業是什麼嗎？就是你們當初最嫌棄的：斥候！＂

話音剛落，一片「卧槽＂聲、叫苦聲。

袁帥道：「隊伍規模小的時候，斥候適合當軍官；指揮大部隊的時候，各種職業其實差不多。＂他是對鍾求說的，聲音不大，但大多數人都聽見了。

鍾求點頭同意，其實他之所以說上面的話，只是為了刺激一下當初把斥候當垃圾的那些人，讓他們知道每個職業都是有用的。不曾想這幫笨蛋立馬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開始爭做斥候，嫌棄自己現有的職業。袁帥的話，扭轉了這種局面，鍾求也趁勢道：

「我再強調一次：每個職業都是有用的，在不同的階段能發揮不同的作用。都說過無數次了，你們能不能長點記性？＂

有人問：「為什麼隊伍小就適合斥候？＂

鍾求看著袁帥，示意他發言，袁帥便道：「因為斥候感知能力強，對戰場情況掌握得比較快。＂

又有人問：「那為什麼大部隊就不同？＂

袁帥還沒開口，另一些反應快的人已經爭著說：「你傻呀，斥候感知範圍是有限的。＂「你他媽以為斥候是雷達呢，傻缺。＂「你他媽才是傻缺，你全家都是傻缺！＂幾個人罵得不過癮，又抓起桌上的頭盔互相投擲，還站起身想跳上桌子廝打，但很快被身邊的人拉住。

城裡來的袁帥被這些郊區人的行為刷新了三觀：這也可以打起來啊？布爾摸著下巴，嘴巴微張作oh狀；山姆抱臂於胸，一臉傻笑地看著。

趙白忙勸道：「大家別急，基地升級到城堡之後，多了很多職業名額，其中就有軍官的空缺，大家想當軍官的話可以來我這……」沒想這話不但沒起到安撫作用，反而如火上澆油。一群人瞬間圍住趙白，差點又打起來。

王靖遠拍著桌子喊道：「你們別鬧了好不好？＂

鍾求正在用長矛把飛來飛去的頭盔一一擊落，覺得挺好玩。一些人也學他，拿著各式武器把藤盔打得四處亂飛。聽到王靖遠的喊話，他才想起在座的有城裡人、外國人，這樣搞有損留田中學的形像，便收矛道：「好了好了，別鬧了。＂

等四周安靜下來，鍾求鄭重地說：「現在要討論防務的問題，也就是之前說過的，幾十萬怪物圍攻的問題。這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請大家發揮所有的聰明才智，想出最好的辦法應對這場危機！＂

有那麼幾秒鐘，現場死一般寂靜。之前零星的竊竊私語也完全消失，只有四周牆上的火把燃燒時發出的滋滋聲。

看了看搖曳的火光中，眾人沉默的臉，王靖遠開口道：「李老師有話說。＂說完看了看李先才。

鍾求點頭道：「李老師請講。＂

李先才手裡拿著一張紙，道：「剛才你說，這城堡高二十米左右對吧？＂

鍾求點點頭。

「我們幾個老師計算了一下，這個城堡最多可以防禦十一萬怪物，這是它的極限。＂

眾人議論紛紛：「哦？為什麼？＂「怎麼算的？＂

李先才解釋道：「怪物是不可能爬上這座塔的，它們會圍攻。我們當然不會坐視它們把城堡打塌，會殺死它們。然後怪物的屍體會堆積起來，一直推到塔頂。根據我們的計算，大概十一萬怪物的屍體，就能堆到塔頂，那時我們將無險可守。＂

「怎麼算的？＂有人好奇地問。

「是用堆積角，我們假設怪物屍體的堆積角是3０度左右。＂

「什麼是堆積角？＂

眾人發現兩次提問的都是高二甲班的物理課代表李抱玫，外號「你倒霉＂。

有人不耐煩道：「問那麼多幹嘛？＂「就你事多！＂

有人調侃道：「說了你也不懂啊。＂「閉嘴啦，你個倒霉孩子。＂

李抱玫翻了個白眼，一副不跟你們這些傻缺一般見識的表情。

鍾求見李先才隔著桌子把寫滿算式的紙扔給布爾，布爾看了一會也沒表示異議，便說：「好啦，時間緊迫，我們先相信李老師吧，反正感覺也差不多。想知道詳情的，以後慢慢問，現在要儘快想出對策。＂

又是一陣沉默后，王靖遠道：「也就是說，假設李老師的計算是準確的，然後山城市的基地能拖住一半的怪物，那麼，我們還要在城堡外幹掉三十九萬怪物才行。＂

眾又人議論起來：「感情我們之前殺的怪物都沒算進去啊？＂

「只是個零頭，算不算都一樣。＂

「唉，難搞了。＂

「乾脆放棄基地，打游擊吧。＂

「對，打不過就跑，別死守一個地方。＂

見越來越多的人贊同游擊戰，鍾求搖頭道：「打游擊可以保一時安全，但長久下去，我們將得不到足夠的食物和裝備補充，等於慢性自殺。＂

袁帥道：「我們的體質增加幾倍，食量也增加幾倍，得不到足夠的食物，身體就會退化，然後掉等級。＂

山姆也道：「基地的鐵匠鋪能提供大量裝備，大家也都看到了。沒有這些裝備，對付怪物就吃力很多。而怪物佔領了基地后，它們的裝備也會越來越先進，那我們就麻煩了。＂

見三名引導者都這麼說，眾人只好打消游擊戰的念頭，繼續想其他辦法。

「哎，為什麼不把怪物引到山城市去，那我們的壓力會少很多。＂

「萬一那邊扛不住被攻陷了，怪物就全來我們這邊了。＂

「我們可以在北面修十幾道柵欄，層層抵抗，逐步消耗怪物。＂

議論聲越來越大，各種方案紛紛提出，鍾求盡量仔細傾聽、思考著。

山姆和周圍的人商量了一陣，突然道：「我有個主意，應該可行。＂

眾人見引導者開口，便都暫停討論，聽他說什麼。

山姆起身道：「我們剛才沿著海岸駕船過來，順便勘測了水情，發現有幾個地方水很淺，大型海怪一般過不來，有隻大船擱淺在那裡，我們可以把大量怪物吸引到那裡，然後在船上用弓箭殺死它們。如果船被打壞，防守人員可以坐小艇離開。＂

鍾求點頭道：「很好很好，把怪物引到海里是個好辦法，這是個可行方案。＂

李先才道：「你能不能具體算一下，大概能拖住多少怪物？＂

山姆道：「好的，我們再討論一下，一會給大家一個大概的數字。＂

鍾求道：「剛才是誰說建柵欄的，也計算一下，每道柵欄要多高、多長，建在什麼位置，能擋住多少怪物。＂

林登和小男孩在塔頂放哨，男孩爬上旗杆，林登道：「下來，太危險了。＂

男孩說：「這裡才看得遠。＂

「看個毛！小心摔死你，快下來！＂

男孩看了看遠方，忽然道：「有人回來了，騎馬的。＂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林登也看到北邊有一個人騎著馬向基地過來。

一開始，他以為是鍾求派出去的斥候。鍾求在開會前也確實派了十名斥候：兩人一組，一組在南，一組在東，剩三組分佈在北邊三個地方。發現情況，每組就會派一人回來報信，所以林登便警覺起來。

但觀察了一陣，他發現那人好像並不像有急事的樣子，胯下的馬一路小跑，馬上的人東張西望，似乎對周圍環境感到陌生。

來人越來越近，林登將精神力注入雙目，眼球泛起精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他是斥候的主管，鍾求下命令后，由他挑選執行人，所以那十名斥候他都認識，但這個人卻很面生。

正疑惑時，那人突然打馬快跑，一會就到了城堡前停下，仰頭看塔樓頂上的林登。

「你是誰呀？我怎麼好像沒見過你。＂林登問。

那人在馬上回道：「我是山城市來的！來看看這邊的情況！＂

兩人說話很大聲，正在開會的人都聽到了。林登問話時眾人便安靜下來，來人回話時，每個人都聽清了。

「山城來人了！？＂包括鍾求在內的人都一齊跳起身，湧向箭樓和射孔，搶不到位置的人便衝到樓上、樓頂。

「快進來！＂鍾求喊，其餘人也紛紛喊起來。

林登便在塔頂給來人指路，那人打馬衝進了柵欄，到城堡門口下了馬，被幾個人迎上了會議室。

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板寸頭，身材挺拔，目光炯炯有神。一進門見裡面塞滿了人，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失聲道：「呀！你們有這麼多人？都是真人嗎？＂

眾人七嘴八舌地回答：「是的，這裡全是真人。＂「你是山城市來的嗎？＂邊說邊給他讓開一條路。

那人道：「是的是的，這真是太好了。＂

鍾求起身給他讓座：「來，坐下說，我們正在開會呢。＂

那人見是個主位，馬上推辭，怎麼也不肯坐，最後王靖遠把他拉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那人坐下后還是喜不自禁，說：「這麼多人，很好，很好。＂

王靖遠道：「還沒請教，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免尊，在下姓韓，名彪，是駐山城7452部隊的排長。這次受市長和山城市人民的委託，來偵察你們這邊的情況。比我們之前估計的好太多了！＂

王靖遠指了指鍾求：「這是我們的，呃，隊長，鍾求。＂他一時想不出應該對外人怎麼稱呼鍾求，領導？首領？頭兒？好像挺彆扭，最後憋出個隊長的稱號來。

韓彪興奮地問：「是引導者嗎？＂

鍾求點點頭。

韓彪一拍大腿：「果然！＂

留田這邊的人也都很興奮，紛紛道：「你怎麼過來的？＂「說說你們那邊的情況！＂「對，快說說！＂

韓彪笑容一斂，道：「事態緊急，我就長話短說吧。首先，剛才在來的路上，我已經看見有好幾股怪物向你們這邊移動，每一股都有上千，我沒看到的不知有多少，但可以肯定，隨著時間的推移，怪物必將越來越多，希望你們做好準備。＂

眾人心中一澟，但都沒插話，韓彪繼續說：「剛才上來時，我大概看了一下你們的城堡，看起來很堅固，但似乎沒有什麼武器……你們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

鍾求點點頭。

「你們全體集合在這裡，是打算據守城堡？＂

鍾求環視四周，王靖遠道：「我們正在討論這個問題，您如果有什麼建議，請不吝賜教。＂

袁帥問：「你們的計劃是什麼？市裡面有多少倖存者？＂

韓彪道：「我們大約有兩千人，還有……」

「哇!」四周一片驚嘆聲，然後是歡呼聲。

韓彪臉上露出笑容，剛想說什麼，有人搶著問：「你們怎麼有那麼多人活下來的？＂

韓彪道：「這多虧了我們的市長，他是引導者。是他，在災難發生前，打電話給警方和部隊領導，讓我們有了一定的準備。＂

聽到這話，幾個城裡來的老師和袁帥，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話，都有些尷尬。

「不過，由於有些領導，或者說絕大多數領導，都不重視市長的提醒，沒有採取相應的行動，所以我們還是蒙受了巨大的損失。畢竟二十萬人啊，只活下來兩千。城裡可是有四千軍警啊！＂韓彪的語氣充滿感慨：「所以，當初我們都認為，在沒有部隊駐守的郊區，不太可能有人存活下來。在見到你們的基地光柱后，也不認為你們能守住。即使後來看到你們的基地光柱一直在擴大，我們的結論也沒變。這次我來的目的，其實是想勸你們到城裡去，和我們一起守城。＂

說到這，韓彪看了看四周，見眾人有的似乎在思考他的建議，有的不以為然，便笑道：「但看到你們的情況后，我的想法有點動搖了。也許你們……＂話未說完，就聽外面一陣馬蹄聲接近，有人大喊：

「西北方有一千怪物正在靠近！＂

「知道了！＂林登的聲音從塔頂傳來：「西北方一千怪物正在靠近！距離一公里！＂

閰飛正在射孔旁，便探出身子喊：「知到了！＂回頭見會議聽里的人似乎都聽到了，便沒再重複。

鍾求點點頭，忽地站起身來：「沒時間詳談了，先消滅這股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