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麼多次都沒有你
003走後，賀辭發現整個世界好像靜止下來，他望著路上停頓的車輛跟邁著步子維持姿態不動的行人。
一切都停止不前，只有他還有自己的意識和行動力
周圍情形荒誕，讓他越發確認剛剛得知的可能：他真的只是生活在書中的主角
被別人控制的主角
剛一觸及這個想法，賀辭就感覺到越發不同。周圍的人漸漸虛化模糊，直至混沌間只有他一個人。
再下一瞬賀辭就彷彿多了許多的記憶，腦中生硬的擠入那些不同的又像是自己親身經歷的片段。
就好像自己真的活過許多世一樣
而那些記憶里的死敵都完全不一樣，第一段記憶中的死敵能跟剛剛遇見的「林栗」對上。不過在第一段記憶里自己順利報了仇，之後一生順風順水。
甚至還跟一個陌生女人結婚，讓人厭惡的感覺，可他不知道為什麼記憶片段裡面的他會這樣做。就好像腦中的想法強迫他一定要這樣做，他的宿命就是報仇以及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可能跟那個003說的一樣，他是這本書的主角，那個女人可能就是另一位主角。
在那個片段里他只能冷眼看著自己經歷過的一生，寡淡無味讓人想要逃離，一切的東西都讓他噁心。
第二個片段襲來的時候他已經可以平穩接受，像是經歷第二世一般，少時照例是被死敵欺辱針對。
一切都沒有變化，直到他推開死敵暫住的公寓房門的那天。
這是賀辭所擁有的兩個記憶片段里最期待的時間，因為他想著這次會不會能遇到慄慄
可是記憶中的自己推開門后依舊是熟悉的臉和完全不一樣的林栗。
他又熬著似的看著自己過完第二生，孤苦無依按照書中的經歷生活。
接下來第三個片段，第四個片段，第十八個片段。每一生記憶中，賀辭最想要接近的是第一次遇到林栗的那天，哪怕那天是經受過十幾世少時最不願想起的噁心回憶。
哪怕遇不到林栗，再之後會見到自己痛苦孤獨的度過後半生
他每次都會站在記憶中的自己身後，看著自己推開那扇門，想著那扇門后是不是自己的愛人。
可這次還是沒有，站在後面的賀辭眼神越發黯淡，眼眸中的神采不復只是幾近崩潰的掙扎。
第十八次了，還是沒有遇到她。
他平穩著呼吸，幾近要咳出聲，心下煎熬扭曲的情緒要將他吞沒。沒管身後記憶中的自己離開的背影，賀辭只走至窗戶邊坐下。
坐在林栗第一次見他坐的位置，似乎這樣能夠離她更近一點。
他這十八世里都活了83歲，直至垂垂老矣和不被父親期待下出生，這樣的來回和枯燥一致的生活讓他快要喘不過氣。
接收這些記憶越久，他就越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無力。
直至他這次去世后，賀辭跟著看見年幼的自己再一次長大，去了市中學，跟之前一模一樣。
他照舊收到了那封信，望向被扔在角落裡的信，賀辭有種要哭的衝動。明明是欺辱和針對，可他的慄慄會說成情書和愛而不得。
像是要讓自己知道，知道他並非是如此的坎坷多難，會有人一開始就想對他好，去愛他。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他那些所謂的主角該受的磨難和痛苦，還是絲毫不少的經歷了十八世。
接下來十年他早就渾渾噩噩，去了很多地方，直至那天的到來，他還是跟在了自己的身後。
眼眸冷戾孤寂，直直的盯著房門。推開門后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顧哥，你回來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他垂在身側的手發顫，抬眸看著磕磕絆絆向自己這邊走來的林栗。眼眶發酸，他只站在原地看著說話的林栗。
伸手遮住自己發紅的眼眶，慢慢走近。雖然知道她看不見自己，但賀辭還是伸手想要抱她。音線是久未開口的沙啞和不可置信的顫抖，「慄慄？」
用她以前教自己說的話，輕輕開口祈求，「你讓我要表達自己的感受。慄慄，我現在很難受，所以我求你，你能不能抱著我。」
「我很想你。」他碰不到林栗，只能站在她身前看著她。
壓抑太久的情緒一下湧上來，賀辭沒忍住重重的咳出來，他撐著一旁的柜子，眼神卻死死盯著林栗一瞬也不肯移開。
賀辭極為痛苦，他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記憶，不知道跟她結束之後再有多少段漫長的，沒有林栗的記憶。
聲音極低，「我很久都沒有看見你了。」
之後的半年裡，他只待在林栗身邊看著她一言一行。這短短半年比他過去十八世的記憶還要長。
他越發滿足的靠著林栗，直至婚禮那天，他明白記憶就在這天停止。
以後的記憶里都沒有林栗了，這種沒有盡頭的頹敗感讓他想要死。可偏偏今天又是他跟林栗婚禮，是他最開心的一天。
也是記憶中有林栗的最後一天。
這次他沒有在靠在林栗身邊，反而是坐在台下當個看客。最後的最後，這段記憶結束了，他又開始了新的一段記憶。
他一言不發的看著結束不了的記憶循環，只冷淡的看著自己再次出生。
之後的生活都是灰暗無力，不像之前，賀辭起碼還有遇見林栗的希冀在。
日復一日枯燥可憐的生活，終於他又看著被扔到角落裡的那封信，表情冷漠的跟在自己身後。
廣場對面的巷子里，還有李司叫來的人。許是經歷的次數多了，他連那些人出拳的姿勢和角度以及放的狠話都記得差不多。
不一會，身前的自己揉了揉下頜處的傷口走出巷子。賀辭有些出神，他是林栗的，林栗讓他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可現在誰會這樣再告訴他。
正恍神間，他聽到了有人叫自己。
「阿辭！」
接著意想不到的那人跑過來抱著自己，賀辭站在身後定定的看著，盯到眼睛酸澀才確定這是真的。
是林栗來找自己了
可他記得，在過去十幾世里，任務者都是當天出現。高中時死敵是不會跟自己見面的，他怎麼會見到林栗？
再次相見的喜悅感慢慢浮起，他彷彿渴求著最後稀薄的空氣一般望著林栗。
只越發的想伸手抱著她
手指漸漸靠近，賀辭無法開口，只能著迷般看著林栗的臉頰。
無法數清虛度的歲月，跟她相處的時間彌足珍貴。
沒有她的記憶里，那種痛苦與虛度感讓他不想再記起。
忽然心跳急促，賀辭不安的看向眼前越發模糊的場景，掙扎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到林栗。
卻意識消失在觸碰到愛人身體之前。
關於林栗的記憶越發稀薄，只有自己一人的回憶更加鮮明。
*
另一邊的林栗在離開那個世界后立刻被傳送到賀辭所在的時空。
剛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巷子中，一旁的008伸手指了指她身後。「賀辭在你後面。」
巷子口正欲離開的身影格外熟悉，林栗毫不猶豫的跑過去。
對方走的快，自己幾近追不上，便只能拉著他衣角。「阿辭，等等我。」
聞言，賀辭頓下腳步，似是不可置信的僵硬的轉過身。緩緩低眼看著林栗，眼神炙熱至讓林栗都有點害怕。
她便又拽了拽賀辭的衣角，輕輕開口：「怎麼了？」
對於林栗來說只是一會沒見，可賀辭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再感知到林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
賀辭花費了漫長時間，才終於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林栗。不由得呼吸加重，眼眶酸紅默不作聲的俯身抱著她。
手臂不斷收緊，賀辭哽咽道：「我很難受，你為什麼不抱著我。」
林栗聞言回抱著他，這種踏實感讓他安定。
賀辭伸手擦去眼角的淚，語調越發不穩：「我找到你了，我可以碰到你了。」
「我一直都在。」林栗不斷安撫著回抱他，用自己最大的力去抱著他。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更有安全感。
「我。」賀辭頭靠著林栗的脖頸，感受她身上熟悉的氣味和心跳聲。
說著停頓許久，「我只是一個書中的角色，你是任務者。」
「所以到底是什麼任務。」賀辭側過臉，蹙眉眼眸黯然失色的看著她。
「你告訴我什麼任務，你會繼續陪我嗎？我會不會以後都遇不到你了。」
「那十幾個沒有你的片段，我光是看著都想死了。我以後也會繼續這樣嗎？」
「不會。」林栗伸手撫上他冰涼的臉頰。
「那麼多年裡都沒有你，林栗，我那麼多次都沒有你。」賀辭視線模糊，只反反覆復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