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種
黃昏時分,大地被鍍上了一層金色,一座巍峨的中世紀古城堡屹立於平原之上,沐浴在夕陽之中。
芙芙爾步入一間古典書房,入眼便是精緻的地毯以及兩側幾架擺滿了書的碩大書櫃。
房間盡頭是一個純木的辦公桌,辦公桌后是一個略顯傴僂的身影,手拿高腳杯望著窗外的夕陽。
「爺爺,我來啦!」芙芙爾脆生生的喊道,蹦蹦跳跳的向那個身影跑去。
蒼老的身影轉過身,儘管已經難掩臉上的皺紋了,卻依然能讓人看一眼就覺得這是一張極其擁有男人味的臉,年輕時肯定迷倒了萬千少女。
勞埃德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抱起向他跑來的芙芙爾,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說笑了一會,勞埃德放下了芙芙爾,正色道:「芙芙爾,現在家族的局勢你也知道,戰爭一觸即發,你該走了。」
芙芙爾看向她爺爺,眼圈有點發紅:「爺爺,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必須離開家嗎?」
勞埃德搖了搖頭:「沒辦法,內憂外患,必須要打上一場了,你雖然是純血種,但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留下來沒有什麼用,必須作為賽維拉斯家族的火種。」說著,摸了摸芙芙爾的腦袋,揉亂了芙芙爾的頭髮,微笑道:「放心吧,爺爺雖然老了,但還有一戰之力,賽維拉斯不會就此倒下,我會讓那些老鼠們付出血的代價。」這一刻,千年前意氣風發,打的血族八大貴族失聲的勞埃德·賽維拉斯彷彿回歸了。「首先,要先敲打敲打你那些不太孝順的叔叔阿姨了。芙芙爾,今晚你就走,我已經安排好了,之前叮囑你的都還記得吧。」
「這麼快就要走嗎?不能再留幾……」
「不能!今晚必須走,你要記住我之前叮囑你的。」說著,勞埃德蹲了下來,拿出一個紅寶石的項鏈給芙芙爾帶上,紅寶石上雕刻著一柄被血色薔薇拱衛著的巨大戰鐮——這是賽維拉斯家族的家徽。「到了地上也要小心,地上並不簡單。」
「嗯。」芙芙爾輕聲答應,淚水在眼圈裡打轉。
勞埃德對著芙芙爾的臉頰狠狠地親了一口:「辛苦你了,我的孩子,去跟你的父母告別吧。」
「……」
回望,太陽逐漸暗淡,賽維拉斯的城堡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走吧,小公主,勞埃德主人不會有事的。」一位全身籠罩在黑袍里的人沉聲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芙芙爾輕輕點頭。在兩個黑袍人的護送下遠離了賽維拉斯領地。
行進多時,黑暗中,遠方已經能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了。兩位黑袍人見狀都鬆了一口氣。
「呵呵,大人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就是就是。」
「別貧,趕緊完成任務交差。」隨著話音落下,附近的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了幾個人影。
芙芙爾三人見狀心下一沉。
八位衣著豪華,身披血紅色披風的血族自黑暗中走出,將芙芙爾三人包圍。
「真是看得起我們,八位貴族,大手筆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家族?還是說,是好幾個家族聯手?」芙芙爾身邊的另一個黑袍人冷笑著問道,聽聲音,是一位女性。
「小公主,一會我倆拚死拖住他們幾個,你就按原計劃的路線跑就可以。」沙啞的男黑袍人傳音道。
「那你們倆……」
「不必管我們倆,小公主,我們本就是主人的死士。」清脆的女聲打斷了芙芙爾的話。
「嘭!」一團血霧瞬間籠罩住周圍,芙芙爾則趁機分散成一群小蝙蝠裹挾著電光向海邊衝去。
「抓住芙芙爾,可以下死手,勞埃德那老小子很看中她。不能讓她跑到地上,到地上出手限制太多!」一位貴族見狀說道。
「你們試試啊!」一聲怒喝,男性黑袍人手中具現出了一柄碩大的血矛,狠狠向前擲去。
「轟!」血矛落地產生的爆炸震耳欲聾,地面被轟擊出一個深坑,沙石四射,衝擊波硬生生逼退了兩個正要衝來的貴族。
女性黑袍人更是強悍,拔出腰間的血紅長劍,每一次砍擊都將空氣撕裂,在虛空中留下一道道血紅色痕迹,一時間竟獨戰四位貴族不落下風。
儘管二人已經拚死一戰,只是兩人對八位貴族還是太過勉強,依然有兩位貴族向著芙芙爾的方向追去。
兩位黑袍人看到這個情況卻並未慌張,混戰中眼神接觸,相視一笑。
距離海岸只有百米距離,但芙芙爾還是被那兩個貴族追上了。
芙芙爾瞟了一眼已經隱約可見的海岸,皺了皺眉,對著兩個貴族露出了獠牙。
「呵呵,小丫頭片子還想跟咱們兩個過過手呢。」其中一位貴族冷笑著,拔出腰間長劍。
「不要掉以輕心,她畢竟是純血種。」另外一位貴族手中泛起血光,遙指芙芙爾。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芙芙爾雖說從小受過很多血族專業的戰鬥訓練,但真刀真槍的實戰卻幾乎沒有過,這時候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
芙芙爾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勞埃德給她的紅寶石項鏈,黑暗中驟然亮起一片血光。片刻后,血光散去,芙芙爾手持一柄碩大戰鐮出現在兩個貴族面前。
鐮刀足有一人之高,甚至還超過芙芙爾一頭。鐮刀主體呈黑色,紅色紋路環繞點綴,鐮刃上還有著已經無法去除的暗紅色血漬,看到便令人膽寒,猙獰而不詳。
「這是勞埃德千年前征戰時使用的戰鐮珀薇,上面不知染了多少貴族的血。」手中泛著血光的貴族顯然認出了這柄戰鐮的來歷,沉聲說道「勞埃德一直對這把戰鐮很是寶貝,沒想到竟然給了他孫女,這戰鐮上的力量不容小覷。」
「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武器再強一個小丫頭使又能強到哪去?」另一個貴族不屑。
「哼,只希望你別被她斬了才好。」
話音未落,鐮刃已然出現在手持長劍的貴族頭頂,長劍貴族見狀並不慌張,迅速側身,險而又險的避過了這一鐮。
芙芙爾見一招落空,並不氣餒,貼身追擊長劍貴族,連續揮舞數十次碩大戰鐮,每次揮舞都會出現一次沉悶的音爆,逼得長劍貴族只能不斷輾轉騰挪,毫無反擊餘地,還是另一個貴族使用血魔法逼退芙芙爾才得以脫身。
「打個仗廢話這麼多,不敢打就趁早滾蛋回家。」芙芙爾將戰鐮狠狠頓在地上,望著兩位貴族冷笑道。
兩位貴族臉色陰沉似水,不再說話,一左一右飛速的朝芙芙爾包抄過來,長劍貴族與芙芙爾貼身近戰,另一個則拉遠一些距離使用血魔法和雷電遠程攻擊芙芙爾。
芙芙爾的戰鐮勢大力沉,長度更是遠超長劍,在武器上有著很大的優勢,剛開始也是讓兩位貴族施展不開。但畢竟實戰經驗太少,面對兩隻歲數不知幾何的老狐狸很快就捉襟見肘了,再加上戰鐮對體力消耗甚大,芙芙爾頹勢盡顯。
但奇怪的是兩位貴族的狀態也在快速下滑,長劍貴族額頭甚至隱隱出現汗水,速度也在下降。而另一位貴族血魔法的威力也大打折扣。局勢就這樣僵持了起來。
兩位貴族對視一眼,互相都看到了對方的凝重神色。但此時想退也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打下去。
雙方又過了百招,附近的地面已經被打的坑坑窪窪,到處都殘留著血魔法的氣息。三人身上也全都掛了彩,但相比之下長劍貴族尤為嚴重,芙芙爾的戰鐮蘊含著的不詳力量竟然壓制了血族強大的自愈能力。
正打到激烈處,沒人注意到遠處地面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小團血霧。
血霧貼地飛速朝著正跟芙芙爾纏鬥的長劍貴族飄去。被血霧觸碰到的一瞬間,長劍貴族瞳孔陡縮,全身一震,臉上浮現出了驚恐。芙芙爾見長劍貴族反應慢了一拍,大喜。戰鐮狠狠劈下,直接力劈了長劍貴族,鮮血飛濺,染紅了一大片地面。而長劍貴族死後,血霧就悄悄地沒入了地下。
另一個貴族驚恐萬分,頓時嘩啦一聲變成一群小蝙蝠朝著遠處遁走——他看到了那團血霧。
芙芙爾下意識想要追擊,但立馬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腳下已經成了兩半的屍體,飛速朝著海邊而去。
而不遠處的黑暗中,勞埃德手中飄蕩著一小團血霧,微笑著望向芙芙爾離去的方向。
芙芙爾將戰鐮收回到項鏈之中,緊接著一頭扎進冰冷的海水之中,向著海底深處游去。呼吸對於血族來說並不是大問題。
遊了不多時,芙芙爾身邊的海水一陣翻湧,慢慢形成了一個人形,人形漸漸清晰。上身是人,下身則是一條修長的魚尾巴。芙芙爾好奇的盯著,她以前只是在書中看見過關於人魚族的內容,親眼見到卻是第一次。
這隻人魚是一個少女,皮膚白皙,鱗片整齊明亮,也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芙芙爾,卻並未說話,只是靜靜地牽起芙芙爾的手。
周邊海水再次翻湧,簇擁著人魚少女和芙芙爾向海底深處進發。
「這就是人魚族的魔法,果然神奇,傳聞在海中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是人魚族的對手,但人魚族天生不好爭鬥,只隱居在廣袤無垠的大海深處。」芙芙爾看著人魚少女漂亮的銀色大尾巴,暗暗想到。
即便有著人魚少女神奇的水魔法支持,到達海底也花了不短的時間,算算時間,太陽應該已經在陸地上升起了。
芙芙爾在海底站穩,抬眼看向前方,一座巨大城池靜靜矗立在深海泥沙之上,周邊遊盪著無數人魚。城池通體水藍色,如同是海水構成的一般。但芙芙爾將手放上城池牆體,微微施力,牆體仍然巍然不動,要知道芙芙爾現在的力量可不容小覷。這座海底城池的強度絕不亞於血族帝國的王城。
看到芙芙爾目瞪口呆的樣子,人魚少女毫不掩飾她的高興,繞著芙芙爾遊了好幾圈。但並沒有進入海底城池,而是帶著芙芙爾游向與海底城池相反的方向。
不多久,芙芙爾便看到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龐大建築物,而且還是破損的,從中間斷成了兩半。建築物上還有著長短不一的巨大管子,芙芙爾一臉疑惑。如果是宋言在這裡的話,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一艘二戰時期的戰艦,不知為何竟然沉沒在此。
進入奇怪建築物中間的斷裂處,迎面游來一條金紅色鱗片的人魚。人魚少女見到便親昵的湊了上去。
金紅色鱗片的人魚微笑著摸了摸人魚少女的腦袋,轉身對芙芙爾笑道:「我叫艾米莉·西爾弗,你就是勞埃德的孫女吧。」
芙芙爾在水中彎了個腰,儘可能的保持禮儀周到:「是的,芙芙爾·賽維拉斯很高興見到您,勞埃德爺爺經常提起您。」
艾米莉打量著芙芙爾「你跟你爺爺可不太一樣,他當年可是一點都不講究你們血族的禮儀,雖然我們也不講究就是了。」說著摸了摸身邊人魚少女的長發「這是我的孫女,佩蒂爾,我脫不開身,就拜託她去接你了。這孩子比較內向,沒有冒犯到你吧。」佩蒂爾躲在艾米莉身後,很是靦腆。
「當然沒有,多虧了佩蒂爾我才能安全的到達這裡呢。」芙芙爾微笑回道。
艾米莉轉身向深處游去「那咱們就動身吧,以免夜長夢多,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芙芙爾滿臉嚴肅「準備好了。」
「哈哈,不用太緊張,只是個傳送陣而已。」艾米莉又指了指周圍奇怪的建築物「好奇這些東西嗎?」
芙芙爾面露好奇,點了點頭。
「這是地上世界人類的一種武器,損毀沉到了海底,我們的一個孩子好奇,便把它拉回來做了個紀念。」艾米莉答道。
「地上世界的人類居然都用這麼大的武器嗎?」芙芙爾一臉驚嘆的望著四周。
「應該是吧,我也不是很了解。」艾米莉撓了撓頭。
「話說,要打開去地上世界的傳送門不是這麼簡單的吧,不需要人魚女王同意嗎?而且就這麼把我送走了,其他血族家族不會善罷甘休吧。」芙芙爾問向艾米莉。
艾米莉笑了笑:「千年前我欠了你爺爺一個人情,權當是還人情了。女王也同意了,我好歹是人魚族長老之一,這點面子還是有的。至於那些血族家族,他們能拿我們如何?頂多不痛不癢的抗議兩下。」
芙芙爾抿嘴輕笑。
「你也不能掉以輕心,地上世界並不簡單,但大多數事情你爺爺應該叮囑過你了,不需要我多做重複。不過你在地上對於那些心懷不軌的血族家族來說終歸是一根刺,後續可能還有追殺隊伍前往地上世界,人魚族不會阻攔,你要多加小心。」艾米莉正色道。
芙芙爾鄭重行禮:「多謝您的提醒。」
說著,三人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傳送符文陣台,半徑足有數百米,上面雕刻著繁瑣的神秘花紋。每隔幾米便有一個人魚戰士手持三叉戟守護,最近的兩個人魚戰士對著艾米莉輕輕施禮。
巨大的傳送陣只有一角亮起了微微熒光,艾米莉示意芙芙爾站上去。
「地上世界也有我們的人魚同胞,她們會把你送上陸地,希望我們還能再見。」艾米莉對站在陣台的芙芙爾輕輕擺手,佩蒂爾也搖了搖漂亮的大尾巴告別。
芙芙爾格外嚴肅:「絕對會再見的。」
隨即巨大傳送陣的一角亮起了刺眼白光。隨著白光緩緩消散,芙芙爾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嗯…感覺說不定真的還會再見?」芙芙爾走後,艾米莉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