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管這叫魔術？！

市立第一醫院的病房內，林荊獃獃地坐在病床上，和隔壁床老大爺一起，目瞪口呆地瞪著窗外即將徹底沉入地面的夕陽。

不止他們，就連來給他們檢查的醫生都愣在了林荊的床邊，後來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滿臉震撼的表情。

「那個……林先生，你是魔術師對吧？」片刻之後，那個平日里看起來嚴肅刻板的醫生才開口問道。

林荊僵硬地點了點頭。

「聽說你們可以把一座大樓從觀看者眼前變消失？」

「成本有點高，能做，但不划算。」

「那這個……」

林荊僵硬地搖搖頭。

「大衛?科波菲爾或者弗蘭茲-哈拉雷或許可以？」說完他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用魔術手法偷走太陽，這簡直比魔術師學驚天魔盜團作案還離譜。」

「啊？」聽到林荊這麼說，醫生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我還以為驚天魔盜團的魔術都是真的呢。」

「是真的……大部分都能復刻，」林荊盯著窗外，心不在焉地說道：「像那個停雨魔術，據說是大衛?科波菲爾大師朋友的作品，但用來作案……話說你不是來檢查我的恢復情況的嗎？」

「哦哦哦哦對對，我都忘了。」在林荊提醒下終於想起自己老本行的醫生連聲附和，他扶著林荊的床沿站了起來，彎腰準備看看林荊雙手的恢復狀況。

林荊則有些彆扭地偏過頭去不願再看，他本人是清楚這雙手的狀況的，如果這樣的損傷可以完全治好，那漫威就不會有奇異博士這麼個英雄了。

可十數秒過去了，他依舊沒有感受到雙手有任何的感覺，那個為他檢查的醫生也一言不發，彷彿被什麼東西捏住了喉嚨。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怎麼回事？林荊有些疑惑地側過頭，卻驚訝地看到，原本就站在自己身邊的中年醫生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和半長風衣的年輕男子，稜角分明的俊秀面龐上，一雙碧綠色的眼眸在殘陽與燈光之下，依舊顯得熠熠生輝，一時間林荊甚至覺得，這雙眼睛中，似乎包容了森羅萬象。

「林荊兄弟。」碧綠眼睛的男子柔聲開口。

與此同時，他抬起一隻手，朝病房另一邊的那張病床遙遙一指，那剛剛為了看太陽突然消失又出現而湊到林荊身邊的老人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那張病床上，偏著頭微微打鼾，一副睡的很香的樣子。

這是……！這一手瞬間讓林荊悚然一驚，他無比確信，就在一秒鐘之前，醫生，還有那個老人都是在他身邊的。

可就在他眼皮底下，這個男人只是伸手一指，老頭就出現在另一張病床上，而且還陷入了沉睡，這是什麼樣的手段！

「你是誰……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嗓子有些發乾地開口，顫顫巍巍地問道。

男人稍稍怔了怔，然後展顏一笑，那明媚的笑容配上他那張俊美得難辨男女的面容，讓林荊都不由得一呆。

「我嘛，如果非要說的話，和你一樣，都是個魔術師，至於剛才的事，自然就是個……小魔術嘍！」男人語氣閑適地解釋著，說著，他抬手一抓，從空氣中抽出了一張名片放到林荊面前。

林荊低頭，發現名片上只有兩個用金色紋路裝飾的，華麗的英語單詞：

「magi」

「dr..lo」

「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洛先生，或者直接叫我博士。」男人笑道。

林荊獃獃地看著這張風格獨特的名片，又抬頭看了看莫名出現在另一張病床上的老人，然後他緩緩轉過頭，看向站在他床邊的洛博士。

「您是說……」他斟酌著開口：「剛才您這一手……是個魔術？」

洛博士笑著點頭，他突然伸手止住林荊將要繼續的問題，然後坐了下來，林荊這才發現，男人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硬邦邦的四角凳。

「一直俯視著一位有身份的紳士說話，實在是失禮。」洛博士歉然地道，隨即又繼續接上了林荊問的問題：「是的，那只是個魔術，獨屬於我的魔術。」

「那……那醫生……」

「另一個魔術嘍。」男人輕笑著回答，似乎覺得林荊有些大驚小怪。

「但是，但是……」林荊一時語塞，但他知道，這絕對不像這個所謂的洛博士說的那麼簡單。

他本人就是個魔術師，隔空移物，或是令某個東西從觀眾眼前消失的魔術他也會變，這需要魔術師在表演前做多麼充足的準備，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男人絕對沒有時間做移動老人，或者使醫生消失的準備，即使他有這樣做的時間，這兩位也不一定會配合他，可以說，這兩個所謂的魔術，對當代的所有魔術師來說都是絕不可能完成的。

可洛博士不僅完成了，還讓他的觀眾——一個資深的魔術師完全看不出破綻！

這……真的是魔術能做到的嗎！？

見林荊依舊滿臉震驚與慌亂，洛博士的臉色有些為難，他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用他格外漂亮的綠色眼睛看向林荊：

「林荊兄弟，你覺得，什麼叫做魔術？」

「依據科學的原理，運用特製的道具，巧妙綜合視覺傳達、心理學、化學、數學、物理學、刑偵學、表演學等不同科學領域的高智慧的表演藝術。抓住人們好奇、求知心理的特點，製造出種種讓人不可思議、變幻莫測的現象，從而達到以假亂真的藝術效果。」林荊果斷背出了他早就爛熟於心的魔術定義。

「很……精確的定義。」聽到這樣一長串答案的洛博士忍俊不禁，他站起身，走到林荊面前：「但這不是魔術的真諦。」

「魔術本質上，是掩蓋真實的手段，我們通過給觀眾展示表象，抹去因和果之間的一連串事件紐帶，創造出超出世人理解的……」

「神跡！」

洛博士突然一攤手，一張張撲克牌從他的袖管里滑出，在他的雙手中疊成兩疊，在林荊驚異的目光中，他雙手猛地一揚，那兩疊整整齊齊的撲克就被拋到了半空，天女散花一般紛紛揚揚地向下落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洛博士突然抬起雙手，做了一個向上托舉的動作。

這一瞬間，林荊看到，他面前四十幾張如紙蝴蝶一般紛揚飄落的紙牌突然就那麼突兀地頓在了半空，它們跟隨洛博士的手勢，在空中盤旋著，舞動著，就像一隻只訓練有素的鳥雀，組成一個凝實的球型，然後又突然張開，形成一個包裹了整個房間的鬆散大球。

洛博士站在大球的正中央，神情肅穆地注視著不知不覺已從病床上站起的林荊。

「魔術，是騙術，是戲法，是幻覺，是這個世界真實永遠不會存在的虛假。」他的語氣第一次變得深沉而莊嚴，就像虔誠的信徒在念誦主的禱詞：「而魔術師，就是把這一切的虛假，帶到現實的人！」

一瞬間，林荊的腦海中猛地閃過剛剛醫生的話：

「聽說你們可以讓一座大樓從觀看者眼中變消失？」

彷彿有雷霆在林荊的腦中劃過，他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

「包括……偷走太陽？」

男人微笑著點頭。

「包括。」他站在撲克牌的拱衛下，半長的風衣無風自動。

這一刻，男人彷彿從天而降的魔術之神，由他經手的魔術，都將是令世界轟動的神之魔術！

而此刻，這位威嚴無上的魔術師，翠綠的眸子中，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林荊。

「可以……教給我嗎？您的魔術。」

鬼使神差地，林荊呢喃地開口懇求，他的聲音就像是狂人的夢囈，帶著濃濃的迷惘和空靈。

然後，他看到了一張紙牌。

那紙牌從洛博士身邊閃出，像一位悍不畏死的勇士一般沖向林荊，林荊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手指併攏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手指受的重傷。

他準備承受十指連心的劇痛。

可是沒有，那張紙牌被他輕鬆地用手指夾住，停在眼前，他雙手的紗布不知何時已化作紛飛的白練長蛇，順滑地自動滑脫，露出了林荊的雙手。

那是一雙手型漂亮，十指纖細修長的手，原本的燒傷和骨摺痕跡奇迹般的消失了，它不再顫抖，不再無力，而是純凈而靈敏，宛若新生。

林荊翻轉牌面，一個手執手杖的滑稽弄臣躍然紙上。

小王。

而也是在他看到小王的圖案同時，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心中升騰而起，只一瞬間，他就知道了對面的男人是誰，知道了那些神奇的魔術是如何完成的，還有，他知道了自己身上的力量。

「您是……」他剛要說話，卻看到男人微笑著，把食指搭在了唇邊。

「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誰，應該就明白，我在這裡待不久。而且找你花了我太多時間和力量。」男人淡然地道：「在我走之前，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林荊怔了怔，然後，輕輕點點頭。

他一招手，漫天的紙牌瞬間收縮，服服帖帖地歸攏到他那張小王之下，唯有那張大王還停留在洛博士身側。

窗外，夕陽已經徹底沉入了地面，真正的黑夜來臨了。

林荊走到窗戶邊，因為屋中亮著燈，光滑的玻璃像鏡子一樣映照出屋裡的景象。

他伸出一隻手，按在玻璃上，而玻璃中的影像也這樣回應著他。

「不錯。」就這樣靜靜站了幾秒，林荊身後傳來男人讚許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鏡像突兀地消失在了玻璃上，就像他從未來過這裡。

聽到這句誇讚，林荊的表情依舊平靜得有些淡漠，他默然地看著自己在玻璃上的鏡像。

那個影子依舊保持著手按玻璃的姿勢，可臉上，卻綻開了一個狂喜的大大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