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幼女不悔
牛家村。
一座座低矮的小房雜亂地排序在兩山之間,村中的一條路上,正有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糾纏扭打,正是楊過和那霸子爺。
楊過明顯不是對手,此時臉上已是青紫交加,他死死抱住那壯實少年的腰,用力往前頂著,卻紋絲也未動,那壯實少年就用手肘一下下重擊著楊過的背。突然楊過一口咬在了少年的腰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楊過也趁機用力推他,重重地將他摔在一旁包子鋪的蒸籠上,霎時間簸柳橫飛。那少年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楊過趁此機會趕忙跌跌撞撞地跑開了。待楊過跑遠后,少年才爬起來,捂著腰,向著楊過的方向破口大罵:「楊過,你個爛雜碎,你爹是個賣國賊,你也是個野雜種,你給我等著,小爺一定弄死你。」罵完捂著腰顫顫巍巍地也走了。周圍的房子邊有人看著這一幕,指指點點。「他爹不也是賣國求榮的狗。」可惜這話那少年沒聽到。
一口氣跑到李大夫的藥鋪門前,楊過才停下喘著粗氣。平復了一會兒,他便推門進去。只見鋪中有一長櫃,櫃後有個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此時正撥弄著櫃檯上擺放的幾堆藥材。聽到門開,他抬起頭看來,見到楊過怔了怔,旋即笑問道:「改之?今日怎的是你來抓藥啊,你娘呢?」
楊過見到他,知道他就是穆念慈口中的李大夫,平日里對他們母子多有幫扶,是村裡唯一的赤腳醫生,本非牛家村本家人,從外面來,在此開了間藥鋪謀生。楊過說道:「先生,我娘今日身體有恙,不便前來,我便自己來了。」說著走上前站到櫃檯前。
李大夫待看清楊過的臉,看到他臉上的青紫,不由出聲問:「你這是…又和那群渾子碰上了?」
「嗯。」楊過淡淡地應了一聲,「先生,麻煩你幫我抓些治頭疼的葯。」
李大夫嘆了口氣說:「哎,那些混賬仗著蒙古人的威,放縱自家孩子胡作非為,真真該死。誒對了,你不抓往常的葯,怎要治頭疼的,難不成你頭疼?」楊過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我娘,你也知道,她頭總疼,今日她犯了病,我思忖著我也好的差不多了,就不用多費心思,給她抓點葯。」
聞言李大夫又是一聲嘆息,「改之,你母親的病,頭疼葯治不了。」
「我知道,但能讓她好受些罷。」
「好吧。」李大夫搖了搖頭轉身抓藥,不一會兒包好了兩包藥材放到楊過身前。楊過看著,頗有些難為情地說:「先生,今日還是先抓一副好了。」說著拿出那塊兒碎銀放到桌上,拿起一包葯便要轉身離開。不料李大夫叫住楊過,說:「誒,改之,這副葯是給你用的,看你這次傷的也不輕,這是治外傷的葯,不是什麼珍貴,你就一起拿去用吧。」
「這…這怎麼行,先生你平日里對我母子倆已是多有照顧……」楊過正要推辭,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大夫打斷了。「改之,我與你父親也算是故交,他唯有你這麼一個後人,又剩你母子二人孤苦無依,我幫他照拂一下他的遺孀遺腹,也是應該的,你就別推辭了。」頓了頓又繼續說:「我明天就要出趟遠門,幾個月也可能幾年都未必能回來,就算是最後幫你們母子倆一點小忙了。」說著拿出一條鑰匙放到桌上「這是我藥鋪的鑰匙,你平日里有什麼需要,就自己來拿去使,順便,幫我看著點鋪子。」
「啊?先生你要去哪兒?」楊過感覺他這有點像是在託付後事。
「江湖上有個朋友找我幫忙,離這兒挺遠的。」李大夫說。
「那…好吧,多謝先生了,明日我來於你送行。」楊過拿起另一包藥材和鑰匙,這才告辭離去。
堂中李大夫看著楊過的身影,長嘆一聲,「窮苦孩兒早當家,康兄啊康兄,是你沒福分吶。」低頭繼續撥弄著還沒弄完的葯。
……
走在回去的路上,楊過長長鬆了口氣。與這些「故人」打交道,總還不是很適應。想著李大夫的話,所謂江湖…又會是怎樣的景緻,是否像那書中所寫,快意恩仇,瀟洒自在呢。搖了搖頭,楊過拎著葯繼續趕路。
到了破廟,楊過推開門,見到穆念慈依靠在床邊睡著了,手裡還拿著沒做完的綉畫。他走上前,將穆念慈放到床上,看著她那憔悴的臉。不禁覺得有些壓抑。
「你我雖然並無血緣,卻也算是除了阿星之外唯一對我好的人了。」楊過呢喃了一聲,給她蓋好被子轉身出了門。熬藥。
不久,一股藥味兒飄散進房中,穆念慈幽幽醒轉過來,下了床出門,就看見楊過在院中吹著火在熬藥。「過兒真的長大了。」她如此想到。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進入黑夜,只有點點星光開始浮現在天上。
「過兒,你回來了。」穆念慈說了一聲。
楊過回過頭來,看到穆念慈的臉色好了些許,於是笑道:「娘,你休息好了?你等會兒,葯馬上熬好了,這是治頭疼的葯,等下你喝了睡覺,頭就不疼了。」他臉上的傷已經稍作處理,加上天也漸漸黑了下來,想必穆念慈看不出來的,不然又是一陣擔心。
穆念慈聞言愣了一下,問:「你是給我抓的葯,那你呢?」楊過站起來扶著她坐到桌旁,兩人站著時楊過還不及她肩膀。楊過站在她身前跳了跳,小孩子似的說:「娘,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不用再喝葯了。」
穆念慈連忙拉著他一塊兒坐下,「過兒別鬧,小心身子還沒好全呢。」
母子倆就這麼嘮著話,葯熬好后楊過讓穆念慈喝下,又做了飯食,簡陋的很,兩人卻都吃的很香。吃完就叫她去休息。
「哎呀,王婆子的活兒還沒做完。」穆念慈突然想到。
楊過無奈地說:「娘,就不能明日再做嘛,那王婆子也是你的老顧客,差這一回不礙事的。」他實在擔心穆念慈的狀況,若真就此離自己而去,他一個八歲不到的孩子,要怎麼活下去?即便是二十歲的靈魂,可孤苦無依的在這種世界,不也一樣叫天不應,叫地無門。
「那怎麼行。」穆念慈卻是搖搖頭說。「答應了人家子時前給送過去的,不能做了食言肥呀,過兒,你放心吧,娘喝了葯,已經好多了,你先休息吧,娘一會兒就做好了。」楊過最終沒能犟過她,只叫她答應讓自己去送后。兩人一起進了屋子開始忙活。其實也只有穆念慈在做女紅,楊過則是左右無聊地看著天數星星。
「阿星,你會在哪兒呢,我們還能再見到嗎?」想著那日東郊山上的一切,想著楊星的音容相貌,想著在龍城的點點滴滴,又想到那日奇怪的流星隕石,和妹妹戴著的那塊兒會飄的龍頭玉佩…
……
夜色下,高山巔,群宮中。一座古樸典雅的宮殿坐落在高高的山頂,前面是蜿蜒的山路,一直延伸至山腳又平鋪向遠方的平原,後面是一處高懸的斷崖,崖下黑壓壓的不知幾深。一間清雅的房中,床上躺著一個六七歲的女童,此時正閉著眼睛昏睡,眉頭卻深深皺起在呢喃自語,仿若在經歷什麼可怖的事情,而床邊坐著一個穿著華貴黑紅長袍,頭髮束起別了一根髮髻,形容俊逸又略顯霸氣的中年男人。正握著女童的手,皺眉沉思。
忽然女孩兒驚叫一聲睜開雙眼,眼中全是迷茫和驚恐。「哥!」她大叫一聲坐起身來,抽動手卻打擾了男子的沉思,男子見她坐起,驚喜的叫了一聲:「不悔,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那女孩兒似乎才知道到身旁有人,驚叫一聲躲到床的更裡面問:「你是誰?」旋即打量了四周一眼,又問道:「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我哥呢?」
經典三連問,那男子愣了好幾息,才說道:「不悔,你怎麼了?我是你爹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女孩兒也愣了一下,隨即將被子拉過來蓋住身體,又氣沖沖地對男子說:「你放屁,還我爹?我老爹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叫我不悔?還有我問你這是哪兒?」
又是經典三連…男子見她這樣,想上前抱住她,不料女孩兒猛地將被子甩到男子頭上,從旁邊跳下床,結果一個不穩,直挺挺地摔到地上。直摔得眼冒金星,手麻腳軟,她支起身子揉了揉手腕,卻又忽然愣住。
「我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我的身體,怎麼會這樣?」
男子把被子拿開,見到女孩兒倒地,心疼地扶起她,說:「不悔,你這是幹嘛,傷到哪兒沒有。」這次女孩兒沒再掙開男子,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這是怎麼了?哥哥呢?哥,你在哪兒?」她殷殷自語。
男子將她重新放回床上,無奈地說:「不悔,你舊傷還沒痊癒,先別到處跑,哎~你先冷靜一下,我想你可能是功法出了什麼岔子,記不清事情了,等著爹研究研究再來治你。」說完搖頭嘆氣地走出了房門,只留下女孩兒在屋中久久無言…
……
牛家村。
村外破廟中,穆念慈綉好了畫,將它交給楊過,叮囑他早去早回之後,就兀自躺到床上休息,她有點累了。而楊過早已出了門,向著村子趕去,王婆子家在村口,倒是不遠,一刻鐘不到就見到了她家的房屋。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有朦朧的月色照著大地反射出瑩瑩的光。夜黑風高…
送完綉畫,楊過在村口碰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李大夫挎著一個包袱,正從村裡出來,見他這般,楊過走上前搭話:「先生,你這是今夜便要走嗎?」李大夫見是楊過,淡淡地一笑攬住楊過的肩膀,帶著他一塊兒走向村外。「改之,我是打算離開之前,去看望你娘一眼,順便給她看看她的病。」
「哦,是這樣,先生有心了。」
兩人一路聊著,向村外破廟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