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解窮圍力戰雙煞,走惡賊活人活己
言說那日伏虎幫眾人圍剿清風寨,本以為是手到擒來,走個過場的買賣,未曾想,卻遇到了鐵爪雙陰煞任氏二兄弟,此二人凶名,早已傳遍鏡花靈境,非是伏虎幫一眾武師可敵,若非雙煞大哥任見哭身有重傷,功力只能發揮五成,恐眾人,早已是黃泉路上結伴而行了。
此刻,任見愁緊守大門,任見哭也是欲取了張武頭性命,一記鐵爪便向張武頭抓去,任氏兄弟所修,皆是五行金氣的功法,自是可驅使靈氣之中的金精之氣,攻防兼備,任見哭專攻爪法,也不知從哪,習得這身本事,一雙利爪,不僅鋒利無比,且自帶一股陰煞之氣,中招之人,往往傷口奇疼無比,刺骨穿心,而任見愁專攻硬氣功,似金鐘罩一般,金精之氣凝練於骨肉,尋常刀兵武功,真是不能傷他分毫。
張武頭雖是早已多處負傷,但畢竟臨敵經驗頗多,眼見利爪穿心而來,直接雙膝一彎,搭了個人橋,硬是躲過了這致命一爪,怎知,任見哭也是眼疾手快,正待要與張武頭交錯之際,直接一個全身迴轉,一腳,便重重踢在張武頭小腹之上,這一腳雖是臨時變招,但也力道十足,非是此刻張武頭能接的住,只聽,砰的一聲,張武頭滿吃一招,已是無力支撐,應聲倒地,大口吐著鮮血。
張武頭吃了這一腳,便知此次,算是交代了,方才不過是些皮肉傷,雖說傷口頗為疼痛,還不至影響行動,但此刻,已是五臟六腑震動,似有開裂之意,已然再不能動彈半分,只能乖乖等死。
眾人見了張武頭倒地不起,一個個嚇的面如死灰,皆是暗中尋找退路,不少身法不了得的,早已是躍身而起,準備繞過山寨大門的任見愁,直接翻牆而出,怎知方一躍起身來,還未過半,任見哭反手便是幾個攢心釘丟出,翻牆之人,便已是中釘跌落,胸口處,皆是拳頭一般大的血洞。
「我早有言在先,今兒個,你伏虎幫無一人可得活路,真當我是兒戲不成」,任見哭放出狠話。
眾人見退路已被封死,皆是沒了主意,忽聽的一人喊道,「眾家兄弟一起上,橫豎皆是一死,豈能窩窩囊囊,任人宰割,不做半點掙扎」,眾人聞言也是瞬間想的明白,事已至此,早已沒了退路,既是習武之人,怎可坐以待斃,趙猛也知,此番凶多吉少,雖悔不聽眾兄弟之勸,才遭此橫禍,但心下也是一橫,「唉,若是叫人知道,我趙猛死的壯烈,也不枉我一意孤行,非要接此差事,不至被我那些個結拜兄弟笑話」。
眾人既已下定決心要去拚命,自是沒有耽擱,皆是重整架勢,運足底氣,只待有了第一個出手的,他們便群起而攻之,任見哭本欲直接結果了張武頭,卻見眾人忽然面色發狠,頗有一戰到底之意,也是未曾下手,轉過身來,沖著眾人嘿嘿一笑說道,「未曾想,爾等也算是有些個骨氣,好,好,好,死在我兄弟二人手中,也不算冤忘了爾等」,言罷,任見哭架起雙爪。
正待任見哭欲上前逞凶,只聽得一股凌厲破空之聲,從他側面傳來,他本是使暗器的行家,自知有人暗中偷襲,本能的將金精之氣聚於右手,反手一攔,便將打來的東西,握了個粉碎,單憑觸碰那一刻之手感,他便已料定,朝他射來之物,不過是一塊大理石子兒,只是他接住石子兒那隻手,卻傳來一陣劇痛,心下暗驚,「這是何等力道,這夥人中,還有次等高手,怎地才動手」,這一分神不要緊,哪知,又是一聲凌厲的破空聲,緊隨而至,
他心道不好,這兩個石子兒,一前一後,勁道十足,相隔甚短,再也是來不及躲閃,只能憑風聲斷其方位,乃是直奔他面門而來,慌亂間,側臉閃躲,畢竟是發現的晚了,那石子又迅猛異常,擦著任見哭的鼻樑,刮過了右眼眼眶,再看之時,任見哭右目,已是被石子兒刮帶下來,和那石子兒一同落地,碎做肉泥。
「啊……,何人暗處偷襲,給我滾出來,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任見哭左手捂著鮮血直冒的右眼眶,發出尖銳怒吼,右手也沒個停留,一連將腰間的攢心釘,盡皆朝著石子兒飛來方向,射了出去。
這一變故,說時遲,那時快,眾人本欲拚命,霎那間,卻見任見哭已是沒了右目,怎嘆,石子兒速度飛快,眾人也是沒看個清楚,心下皆是疑惑,那光頭大漢任見愁,見哥哥身負重傷,忙一躍而起,躍到兄長身前,運足全身金精之氣,施展硬氣功底,護住了他哥哥,生怕暗處那人,再丟上幾手暗器。
只聽得暗處,傳來一陣清脆聲音,「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眾人聞言,也緩過神來,此刻,自是沒了攔住去路之人,還拼個甚命,眾人收了架勢,忙朝山寨大門跑去,期間,兩個身手不錯的武師,也是義氣,衝到張武頭身前,抬起奄奄一息的張武頭,便也朝寨門跑去,雙陰煞正是如臨大敵之際,自是無暇理會伏虎幫眾人,畢竟此人,一招之下,便害了任見哭一目,任見愁乃是後天絕頂之人,雖是重傷,亦非善與,出手之人,必是大有來頭,自不可輕敵。
暗處之人,正是徐橫溢,他在樹頂早已將方才變故看入眼中,本欲提早出手,但還是有些個發虛,雖自覺一身本事非常人可比,但究竟是何種進境,心下沒譜兒,若是貿然出手,外一救人不成,反倒搭進自家性命,豈不是冤枉,便多觀察了片刻,見得二人雖名頭甚大,但似乎出手勁道,未有那般驚天動地,又加上此二人,打翻了張武頭,已然是要對眾人痛下殺手,再做遲疑,已是來不及了,這才趕忙下樹,撿起兩個石子兒,借著混亂,偷偷跳過寨牆,落於光照不得的隱秘之處,瞅準時機,使出渾身力氣,照著任見哭的面門,便丟出一記石子兒,又怕自家打不準,接著又丟出一個,這才有了那任見哭痛失一目的場景,也是徐橫溢被任見哭方才那手百發百中攢心釘嚇得不輕,自丟完石子兒,便馬上離了原地而去,才未被任見哭反手打來的眾多攢心釘所傷。
再說雙陰煞二人,自是不敢輕舉妄動,任見哭腦中,正是拚命回憶,整個鏡花靈境善使子母飛鏢,且武功高強之人,畢竟方才那一手,前後雙石,叫人猝不及防,頗有子母飛鏢的架勢,他哪知,這一手,不過時徐橫溢隨心為之,只是巧了,才有如此準頭。
「出來吧,看你武功非凡,莫要做縮頭烏龜,遭人恥笑」,任見哭對著暗處吼道。
「哈哈,誰道功力非凡,便不可做縮頭烏龜,不若,你進來與我爭鬥」,徐橫溢在暗處回道,但此刻聲音,早已不是徐橫溢本音。
人之咽喉正中,有一處穴位,名曰廉泉,乃是任脈與陰維脈交匯之處,若是以針刺之,可治口舌之疾,徐橫溢自沒練過甚幻音之法,可隨意改變自家音色,不過,他熟悉穴位,早先,他運轉小周天之法便有發現,用靈氣刺激各處穴位,會有不同反應,可影響周遭肌肉神經,靈氣刺激的強弱不同,變化也自不同,若是用靈氣刺激這廉泉穴,便可改變舌頭軟硬,咽喉肌肉鬆緊,發出聲色,便可多般變化,雖說前世徐橫溢非是學醫之人,好在平日興趣廣雜,今世,也算是實踐出真知,得了不少妙用,只因他出生之地,窮鄉僻壤,也沒甚消遣,自小除了修鍊,便是常常嘗試前世所知各類雜學。
徐橫溢自知,自家畢竟還是九歲孩童身高,容易讓人聯想到自家年齡,若是再以平常之音出口,自是會被人認出,那時,便是沒法解釋,故此,才於今日,運起靈氣,刺激廉泉穴,改變了聲色。
任見哭雖是怒火中燒,卻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有傷於身,今日,更是又傷一目,自是多番言語糾纏,想要套出此人來路,反倒是任見愁先是惱了,對著身後兄長言道,「怕他作甚,若是真有甚本事,早已現身,想來,必是用了什麼機關銷器,才打出如此力道,待我前去會他一會」。
未等任見哭阻攔,任見愁已是幾個健步,沖入暗影之處,任見愁雖是一身功法了的,雙目如炬,愣是沒發現徐橫溢,他是萬萬未曾想到,出手之人,乃是一九歲孩童,正待反應過來,目視身下之時,徐橫溢早已是運起全力,施展開自創的《靈道吐息功》來,急速吸入巨量靈氣,被吸入的靈氣,充斥各處脈絡穴竅,又散於全身筋,骨,血,肉,他自覺渾身燥熱,似有潑天巨力,任其揮灑,便擺出《猛虎推山》的架勢,只是他變拳為指,算準了任見愁的氣海穴,猛一踏地,此刻,徐橫溢筋骨之強橫,招法運力之巧秒,借得地力之沉穩,只是一指,便洞穿任見愁氣海,這氣海穴乃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若是被擊,衝擊腹壁,破氣血淤,身體失靈,且在徐橫溢全力之下,饒是那任見愁,早已養血如汞近似圓滿,又有金精之氣護體,也是吃不住這致命一擊。
任見愁雖憨非傻,自覺不妙之時,早已是準備抽身後撤,未曾想,這一指,金剛鑽兒一般,輕易鑽透了他護身的金精之氣,且還破了他鋼鐵般的血肉,方被擊中之時,便已覺自家五臟六腑震蕩,全身酥麻,站立不穩,只得滿吃此招,待得反應過來,為時以晚,此刻,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憑著本能和強悍肉身,一步一步,蹣跚走回了他哥哥任見哭身邊,真是世事瞬變,前一刻,還是兇橫無比,屠戮伏虎幫眾,如殺雞宰羊一般的雙煞任見愁,此刻,已是雙膝跪地,口角淌血,雙眼翻白,便是再也起不來了。
任見哭大駭,雖說這一幕發生於暗處,任見哭自是看不得清楚,可是方才一刻,周遭靈氣劇變,如漩渦般被吸入暗處,他還是曉得的,他境界頗高,未傷之前,乃是後天圓滿的境界,又是習得金精之氣的功法,對於靈氣擾動,自是敏感的緊,他料定,暗處之人,必是先天高手,否則,萬不可彙集如此多靈氣於體內,若是後天之人吸入如此多靈氣,早已是爆體而亡,再見他弟弟任見愁捂著腹部,一瘸一拐從暗處走出,跪倒自己面前,沒了氣息,心中已是沒了主意,說不上雙腿發軟,但也是動彈不得。
「閣下,是哪家宗派的宗主長老,還請出來一見,我自知,我兄弟二人必要飲恨於此,還請閣下叫我二人死個明白」,任見哭對著暗處吼道,這一吼雖是聲大,但也算是平和,聲音之中,透漏不少絕望之色。
徐橫溢尚在感悟方才一擊,這乃是他憑生初次殺人,正是萬般思緒過,怎嘆人無情,他腦海中,喜,怒,哀,樂,憂,思,恐七情交織而出,不斷變換,但得最後,還是說不出的快感,佔據全身,「原來,是這般感覺,如此痛快,過往失意與不甘,平庸與無奈,皆隨著這一擊,煙消雲散,此刻,我徐橫溢才算是真箇重回人世間,過往之我非我心之我,此刻之我方是真我之我」,有了這般感覺,徐橫溢也是殺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躍而起,跳至距任見哭三丈之處。
任見哭一見此人身形,更是駭然,這不過是個孩童的身段,卻怎有如此能耐,今日之事,過於詭異,早已超出他的認知,「你到底是何人,莫不是個通天大妖,已修成人身,還是煉了返老還童邪法的隱士高人」,他是萬萬未曾想到,此刻,面前之人,只不過是個九歲孩童,他頭腦飛速運轉,但也沒有個思緒。
「哈哈,哈哈,我既不是大妖,也沒修鍊甚返老還童的功法,我不過是個九歲少年郎」,徐橫溢笑答道。
「鍾離無塵,你是鍾離無塵,你便是修鍊了《自在天經》的天才少年鍾離無塵,沒錯,九歲少年,如此身手,還有何人」,任見哭驚恐萬分,連連說出三遍鍾離無塵名諱。
徐橫溢不置可否,但心中也是一驚,「真箇有鍾離無塵和《自在天經》,我只道是那吳良騙我買書,隨口編造」。
「真是大江後浪推前浪,未曾想,你小小年齡,便可踏足先天,哈哈,我兄弟二人,喪命你手,真箇不冤,你動手罷」,任見哭緩緩閉上雙目,自等徐橫溢上前動手。
此刻,徐橫溢卻是盯著那任見哭觀望良久,倒不是他心下懷疑任見哭有何花招,他早忘了謹慎二字,只是他心境又有變化,「方才擊殺任見愁,沒得片刻猶豫,怎得這任見哭置於我面前,任我打殺,我卻提不起興緻來,此人也是作惡多端之人,殺便殺了,何故,又起了憐憫之心,不對,到底是憐憫,心軟,還是膽怯」。
徐橫溢被突如其來的想法,搞的頭腦糊塗,「方才擊殺任見愁,乃是生死關頭激發之本能,我若不殺他,他便殺我,此刻,這任見哭放任我殺,我若真箇殺了,乃是故意為之,故而不合本心,才有此猶豫,真箇如此一般,我想不清楚」,徐橫溢深陷沉思。
任見哭見徐橫溢遲遲不動手,他也是心下叫苦,他本欲在徐橫溢動手一刻,做最後生死一搏,管他甚鍾離無塵,太已劍宗,活得性命才是關鍵,可此刻,見徐橫溢似頗多顧慮,心下擔憂,怕是被鍾離無塵識破了自家的詭計,「若是真箇與鍾離無塵放對,那必是沒有勝算,便是僥倖勝了,也殺他不得,《自在天經》身法,何其了得,他若施展,我怎追的上,日後,遭了太已劍宗追殺,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差別,只能靠此詭計,一擊斃命,神不知鬼不覺,我再尋個地界兒養傷,只得如此,才有活路」,任見哭心下暗想。
「你自去罷,我已打瞎你一目,也算是懲戒,日後莫要再為非作歹,如若不然,我太已劍宗定掘地三尺,取爾首級」,徐橫溢骨子裡畢竟是現代人,一生平淡謙和,少爭不搶,從小,便是連個雞,都沒殺過,此刻,讓他殺一個毫無抵抗之人,即使此人惡貫滿盈,他也下不了決心,再看向那斷了氣兒的任見愁,徐橫溢豪氣暗消,什麼本我,真我的念頭,也是拋諸腦後了,正兩難之際,靈光一閃,才裝作真箇是太已劍宗的鐘離無塵,狐假虎威,言說出了方才一番言語。
任見哭自是緊張無比,他也沒甚把握,自家捨命偷襲,能否真箇成功,忽聽得徐橫溢此言,自是不敢置信,他望向徐橫溢,問道,「你可,真箇要放我走」。
「你當我是玩笑之人么」,徐橫溢故作高深。
「多謝不殺之恩,日後有緣,我自當相報」,那任見哭這才如夢初醒,他是片刻也不想停留,畢竟對面之人,名震鏡花靈境,所居宗門,更是一家獨大,僥倖得活,哪管身上傷勢,目中劇痛,扛起他兄弟屍首,幾個飛躍,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徐橫溢一人,佇立山寨。
徐橫溢自是不知,此番放了這任見哭,便是放了自己,若是方才,他真箇動手,憑了任見哭的本事,捨命一擊,他不死,也要脫層皮,只是此刻,徐橫溢還在反思其心態變化,對於「殺」這個字,他自是又有了諸多領悟。
真箇是:
未行殺伐事,不曉殺伐人。
身行逆知終有悔,欺人欺己怎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