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民謠-15.認「罪」伏法（上）

距離高考還有幾十天了，白天一天比一天長，太陽遲遲不下班，天黑的也一天比一天晚。上個月同一天三星早就高懸在空中看著學生們下晚自習。這個時候晚霞還懶懶散散的不肯散去。

剛剛參加完市區實驗中學誓師大會的王德富是鎮高中校長。此行回來，他對高考和家長的關係有了重新的思考：當下高中大部分學生家長都是農民，太不重視高考了。很多人覺得考上大學是祖宗八代保佑，孩子是文曲星下凡；若是考不上大學，還可以繼續種地打工，最起碼認識字兒會算賬，不是文盲，就可以了。

他想最近要不然也搞個誓師大會，給這些家長也上一課，讓家長們重視重視孩子的教育。順便組織高三班主任開一開班會，調動調動學生的情緒。他從下午開始寫工作計劃，一不小心就干到了晚上八點。王校長畢竟是個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一直坐著老腰疼的不行，眼睛也澀的直淌眼淚。他抻了抻筋骨，推門到走廊里轉悠。走著走著就發現只有高三文科班的辦公室還亮著沒下班，就拉著裡面的小高聊了起來。

「小高啊，最近高三工作怎麼樣啊，壓力大不大，今年學校安排本科大學的錄取率指標有沒有信心完成呀～」王校長說完從外衣兜里掏出一塊沒有商標的糖果遞給老高。「這是我家那位閑著沒事做著玩的，你嘗嘗。」

看著笑容親切的校長，老高趕緊雙手接過來，當面就給放嘴裡了。：「謝謝校長！」咽了咽甜絲絲的口水繼續回復「壓力肯定是有的，不過您放心，畢業班也不是第一次帶，有壓力咱就有動力，我們班學生都在積極的配合老師們共同努力。」老高目光灼灼的看向身側的校長，恨不得此刻臉上刺著兢兢業業四個大字。人在職場，他越發理解岳飛他媽當年是怎麼打算的了。

「小同志你這樣想我很欣慰嘛～我不瞞你說，最近我計劃……」倆人一邊說一邊順著樓梯下樓。

小玲兒和胡新誠照舊磨磨蹭蹭拖到班級鎖門才離開。胡新誠長長的胳膊摟著姑娘的肩膀，而自己的肩膀上背著人家的書包。小玲兒自然的牽起掛在自己身上的大手。笑靨如花，初戀的甜蜜要從嘴角溢出來了。

兩人就這樣黏黏糊糊的往樓道里走，好巧不巧迎面就碰上正在談工作的班主任老高。倆人嚇得呆在當場，不知所措。胡新誠往左一看就發現不僅有老師，還有校長！！！他只感覺身體里什麼東西「轟」的一下炸了。雷擊一般的推開小玲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小玲兒也沒時間計較男朋友突然推開自己這種破事。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王德富看著面前從親昵到石化再到刻意避嫌的小情侶，覺得甚是有趣，想逗逗他們。「你們倆高三的？哪個班呀？」

此時此刻的老高，那沒幾根毛兒的頭皮發麻，估計上面布滿了雞皮疙瘩，已經不再光滑。老高只能承認。「校長，這倆是我班上的。」

王校長意味深長的看看小玲兒和胡新誠，扭頭對戰戰兢兢的老高說：「年輕人比我們當年有活力，這很好嘛…你說是吧！小高。」

「是啊，校長，年輕人就是熱情，同學之間打打鬧鬧的這種美好，我也很懷念。」老高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假話，心裡想的卻是：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聽了班主任的話，小情侶倆總算鬆了口氣，雖然不明白師長們為什麼不拆穿他倆，但是他們倆迅速交接了一個眼神，決定走為上計！畢恭畢敬的朝對面鞠了一躬，然後長了翅膀一樣的往樓下飛奔。

倆人一直跑到操場才停下。回頭看了看，兩位老師都沒有跟著，才逐漸放心下來。「我…我…早就說你有長跑的天分，你之前就是…不信。你大學可以參加田徑隊。」胡新誠拉著姑娘的手裡全是汗，當然頭上臉上身上也被汗浸濕無一倖免。此時此刻，他跑的是氣喘吁吁，心跳的好像胸膛里有個兔子在亂蹦噠。

小玲兒的狀況也沒比他強多少，聽男朋友這麼調侃，也顧不得和他使小性兒。她一臉擔憂的看著她的男孩問道：「我們暴露了，這可怎麼辦啊！我們不會被勒令退學吧！」

胡新誠也不確定事情的走向，他揩了一把臉上的汗豆子答：「應該…不會吧……。」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碰上，他心裡也沒譜啊。「今天太晚了，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宿舍吧。」

也沒了別的轍，倆人只能各回各處休息。

早上九點，王秀霞已經在大炕上給三兒子老兒子縫上了喜被。老頭子去和人家親家公談彩禮的事，她這邊也不能閑著。為了有點啥事更方便聯繫，老大苗衛國在家裡面安了個座機電話。這兩天為了通知人家來吃老苗家的喜酒，這部電話都要打化了。見天兒的是拎起來又撂下，沒有閑時候。訂飯店、訂座位、置辦新房這個家大大小小的事，里裡外外都讓她一個人兒操心。王秀霞覺得即充實又心累，想一想好歹她又要當人奶奶了，不免得開心起來，衝散了許多煩躁。

「來電顯示0452-5557870…鈴鈴鈴鈴～」這又是鎮上誰家找我啊。王秀霞一邊想著一邊熟練的拿起電話聽筒。「喂，你誰找啊？！」

上學到現在小玲兒的家長會總共開過就四個。高中老師一個人帶八十人，除了開學那天，老高沒機會接觸小玲兒的家長。剛才這一嗓子，他結結實實被王秀霞的大嗓門嚇了一跳，耳朵現在還有點隱隱作痛。不過還是彬彬有禮的回答「您是苗寶珠同學的母親么？我是她的高中班主任，我姓高。」

原本坐在桌子跟前一邊看電視一邊打電話的王秀霞「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你好你好你好，高老師，我家孩子是病了么？」

「是這樣的，我們現在懷疑您家孩子正在早戀。她這樣非常影響前途，因為她偶爾走讀經常住校的原因，所以還是希望您和孩子爸爸下午能來我們學校辦公室一趟。當然啦，我也會把孩子叫來，讓你們順便看一看她。」老高不疾不徐的話讓王秀霞再也坐不住了。邊往外走邊喊…「老頭子，咱閨女出事了！」苗老頭正準備開著拖拉機往外倒樹苗，一聽這話啥也不幹了，撂下手裡的活兒，利落的把車門一開，一把給王秀霞拉到副駕駛的位置。也不管老三老四怎麼安排樹苗。一腳油門猛地踩。滾滾黑煙朝著鎮上高中的方向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