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群架
種麥時節,亭村與東河村兩村村民發生了一次規模巨大的群體鬥毆。
亭河發源於東邊的大山,自東向西在幾百米深的峽谷中緩緩流著,河水流經亭村時轉彎向南流去。亭河以東坡地以上是東河村,以西坡地以上是西河村。
縣政府還在亭河上游修建了亭河水庫,用以灌溉亭河下游附近的農田。
河岸兩邊有不少長滿荒草的的灘涂地,因為是無主地,亭村的村民與東河村、西河村的村民經常為了爭奪灘涂地發生爭執。
此次群體鬥毆起因是亭村一村民把原來東河村村民已經耕種過的灘涂地搶來種小麥,東河村民不忍不讓,打了那人,那人回到村裡糾集了不少亭河村民前來複仇。
短時間內,亭村集合了上千人浩浩蕩蕩從那土坡一路叫喊著下去找東河村的人算賬。
因為聲勢浩大,這事驚動了全村老小,榮強和林紅等人也去圍觀兩村村民的群架。
從高坡上看下去,黑壓壓的人群像一條黑色的長龍捲揚著漫天塵土向東河村村民沖了過去。這些人手裡拿著棍棒鐵鍬榔頭,一個個群情激憤熱血沸騰,彷彿要把東河村村民吃了。
東河村村民聚集在另一邊半坡當中,手中也舉著鐵鍬剛叉棍棒,瘋狂叫囂。
榮強站在坡上往下看的時候,不斷有亭河村民攜帶「武器」叫罵著湧向東河村村民聚集的半坡。
這時候,林浩光著上半身邁著大步被一群年輕人簇擁著從他們身邊路過,林浩發現弟弟林紅也在這裡,大聲喊:「你們回去,不要跟著去!林紅,聽見沒有?」
林紅「哦」了一聲,看著哥哥那群人下了坡,等他們走遠了,說:「我們也下去跟他們干架。」
趙俊膽怯地說:「可不敢去,看這架勢弄不好出人命。」
榮強和許文傑都搖頭說不去。
林紅說:「怕什麼,我們這邊人多。」
林紅硬拉著幾個人一起下了坡。
他們下去的時候,兩邊幾百上千人已經在半坡幹了起來。
一時間,叫罵聲、吆喝聲、各種「武器」叮咣呯嗙的交戰聲在河谷中回蕩。
林紅舉著一根木棍著沖了上去。
榮強和趙俊許文傑膽戰心驚,站在人少的地方站著看。
那烏央烏央的一群人揮舞著各式武器混戰在一起。
頓時,就有人腦袋開了瓢,有人胳膊腿被鐵鍬鐮刀鋼叉刺穿了,有人躺地上打滾,有人癱在地上不動彈。
雙方打紅了眼,管你動沒動手,只要看見不是本村的就抄起東西砸過來。
就有東河村的幾個年輕人舉著棍棒揮著鋼叉向林紅幾個人跑來。
「快跑,這些人瘋了...」趙俊喊了一聲就跑。
榮強見勢不妙也轉身跑,可是沒跑幾步就被那幾人攆上,腿上挨了一棍子跌倒在地,抬頭一看許文傑也被人扭住了脖子打。
倆人下意識里喊「救命,救命...」。
林浩聽到聲音,飛身跳到他們身邊,一拳打倒一個,一腳踹倒一個,揮棍敲爬下一個。
「趕快跑,不是不讓你們來嗎?快上坡去...」
林浩話沒說完腦門上被人打了一悶棍,鮮血呲啦就飛濺了一臉。
「我操...老子弄死你!」
林浩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跳到那人身邊,與那人廝打在一起。
榮強趙俊倆人拚命往沒人的地方跑,跑了很遠,感覺安全了才彎著腰大口喘氣。
「好傢夥,太險了,東河村這些狗雜種見人就打,要不是林浩哥,我們倆要被打死...」趙俊說。
榮強驚魂未定,喘著粗氣,獃獃地看著遠處打得天昏地暗的那片人。
群架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兩邊各有幾十個人被抬到醫院救治,派出所拘留了十幾個人。
林浩腦門上的血流了一身,去醫院包紮傷口,僥倖沒被拘留。
林紅雖然是個半大小子,但眼疾手快身手利落竟沒有皮外傷,只是挨了幾棍。
第二天,村裡的人都說林浩英勇無比,一身鮮血拿著一個棍棒在人群里猛衝猛打。
榮強也暗暗為林浩叫好,是個爺們。
林紅對榮強他們三人好一頓埋怨,說他們是膽小鬼懦夫軟蛋。
鎮政府領導出面擺平了此次群架,各打五十大板,兩村村長因容忍各自村民打群架不作為被行政記過一次,並在鎮政府召開的反省大會了作了檢查。
醫藥費各自村大隊自負,灘涂地平分。
此事平息一個月後,林紅爺爺死了。
按村裡的風俗,死了人,家裡的孝子要對親朋好友單膝跪拜告知亡人的死訊。
鳳英沒想到,林景成會來家裡。
她當時正坐在炕上做針線活,榮強榮嫻還沒有放學回來。
「順仁,鳳英,有人嗎?」
鳳英聽到是林景成的喊聲心裡先是一沉,這冤家找上門,無論如何是躲不開了。
她正思量的時候,林景成已經進了屋,就見他單膝跪在地上,說:「鳳英,我爸走了。」
說完,林景成站起來,一臉憔悴傷心的樣子。
鳳英看了一眼林景成左臂衣袖上套著一塊黑布,不得不答話了,她用厭恨又憐憫的語氣問:「多會走的?」
「今天下午走的,喪事在我家辦。」林景成看了鳳英一眼,說完低頭看地。
「哦...」
鳳英不知道對他說什麼好,她恨死他了,一輩子不會原諒他。
氣氛驟然僵住了。
林景成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輕瞄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順仁不在么?」
鳳英冷淡地答道:「去街上了。」說完也看著地。
倆人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林景成嘆了口氣轉身就走,並說道:「他回來給他說一聲,不忙的話過來搭個手幫個忙。」
鳳英沒有作聲。
這林景成通知他父親死了,要不要去幫忙呢?
按說隊里的鄰居都知道她跟鳳英有過節,她不去幫忙,別人可以理解,讓孩子們和順仁去就行。可又怕鄰居們笑話她小肚雞腸沒有氣量,人家都給你跪上了,你好歹也該去那場合里插上一腳,有忙沒忙也算捧個人場。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
這樣想了一下午,榮強一回家,她就去後頭找愛琴問主意。
「林景成都給你磕了一個,那你不去要被人笑話了。你跟素蘭鬧彆扭大家都知道,但你沒跟林景成鬧彆扭呀,況且死的是林景成他爹又不是素蘭他爹,我看你還是該去。」愛琴言之鑿鑿對鳳英說。
愛琴哪裡知道她不是因為和素蘭有彆扭不好意思去,她是不想見那林景成。
可她若不去,這以後自己家有個紅白喜事,怕是沒人來幫忙了。
騎虎難下。
鳳英坐在的凳子上又是撓頭髮又是咬嘴唇,半天不言語。
愛琴看她很為難的樣子,很不解,突然眼睛一亮又問她:「不會是你跟林景成也有過節吧?」
這話把鳳英嚇一跳,心裡嘭嘭直跳,臉上發燙,趕緊反駁說:「哪裡有?我跟他沒有過節!你可別瞎猜。」
「那你是去還是不去呢?」
鳳英直起身子向前,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回去再想想吧。」
「怕素蘭到時候不理你吧?你去了,她若不理你,人家笑話的可就是她。」
鳳英輕聲說知道。
鳳英回了家,劉順仁說他已經去林景成家裡坐了一陣子,林景成他爹停靈七天,在第七天一大早出大殯。
鳳英一夜沒有睡踏實,只聽見劉順仁不停地打呼嚕。
第二天一大早,劉順仁就去了前面。
愛琴來喊她一起去前面幫忙,她說收拾一下家裡再去,就在院子里到處走,看著那土牆不順眼,看著那木柵欄門不順心,又一腳踢翻了擋在門口的一張凳子。
正搔耳撓頭髮愁該怎麼辦的時候,素蘭輕手輕腳進了門。
曾經把彼此罵得狗血噴頭一對冤家再也不能不說話了。
鳳英正欲開口卻被素蘭搶了先,素蘭不慍不怒不喜不笑平靜地說:「鳳英...」
「嗨呀,林青他爸昨天一跟我說,我心裡就有些難過,林青他爺爺那麼健壯的身體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有九十高壽了吧?」
鳳英打斷了素蘭的話,含著一點笑容對她說。
素蘭看鳳英直接不提以前的過節,也介面微笑著說道:「九十三了,再硬朗的身體,老天要收也沒辦法。」
「你也別太傷心了,他老人家這麼大年紀過世也算是喜喪了。」
素蘭笑著說:「算是吧」。
鳳英說:「我剛把家裡收拾妥當,正準備過去幫忙呢。」
素蘭說:「幫忙的就差你一人了,專門來叫你。」
鳳英說:「那用得著專門叫呢,我肯定要過去的。」
鳳英實在沒有想到素蘭會上門來請她,想著素蘭這麼大氣量,就沒再想林景成那一茬了,與素蘭一前一後來到前面院子。
院子里油氈頂棚已經搭好,靈堂擺在院子正中央,土灶架了三個,桌子凳子廚房用具已經預備齊全。
玉梅愛琴幾個婦女圍坐在一起擇菜洗菜,玉梅看見素蘭和鳳英前後腳進了院子登時傻了眼,這素蘭和鳳英憋了一年多不說話,現目前說好就好了?
圍坐著的還有菊香,玉梅那隻獨眼疑惑不解地看菊香,菊香看見素蘭鳳英一起進了院子也很納罕,倆人面面相覷。
「鳳英,這邊來。」愛琴招手喊她。
鳳英看到玉梅菊香這倆個仇人跟愛琴在一起,心裡猶豫了一下,又不是幫她們的忙,就找了張凳子坐在愛琴旁邊。比起上次去彩芬家裡幫忙,現在總歸少了一個對頭少了一份孤立。
鳳英假裝沒看見玉梅和菊香,只管與愛琴和其他幾個婦女說話,卻把玉梅和菊香弄的不自在起來。
鳳英抬眼掃了一圈院子,看見劉順仁林景成坐在一張桌子上抽煙喝茶商量著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