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迷信
「這麼說是林浩搭救了你？」
「嗯，他正在哪裡照看墓坑，要不然...想想真后怕。」榮嫻神色凝重。
也許是剛從昏睡中醒來，榮強對姐姐的遭遇似乎沒有多大觸動，眼睛獃獃地看著前方。朝宏爸爸曾囑咐過自己要保護好一家人，保護好媽媽和姐姐，如今姐姐受到牛三的羞辱，他應該去找牛三算賬，與他拼了命。
可是談何容易，他不過才一米二三的個頭，怎能敵得過已是成人的牛三，且不說牛三還有倆個哥哥。他若義憤填膺去找牛三徒然白挨一頓打，仍是無濟於事。
看著弟弟對自己的遭遇無動於衷，榮嫻不免急了起來，說：「你怎麼跟個沒事人似的，到底幫不幫姐姐報仇？」
榮強說：「那牛三不是被林浩哥打了一頓嗎，你還扇了他耳光，他已經得到了懲罰...」
榮嫻急得直跺腳，一把把榮強拉下了炕，氣急敗壞地吼叫：「姐姐不是非要你把那牛三怎麼樣，可是你到底做出個生氣的樣子來呀，我到底是不是你姐姐？」
榮強翻來覆去地仔細分析這事情該怎麼辦，沒想到默不作聲觸怒了姐姐敏感的神經，他向來知道姐姐是那有仇必報的人，他不去找牛三理論是躲不過去了。
「姐，我這就找牛三算賬。」榮強說完奔了廚房。
榮嫻見弟弟為了自己動起來，怒容立刻消失，自言自語道：「這才對嗎，至少要姐姐看到你有那氣勢，打不打得過也不能慫，免得像爸爸那樣被人打一拳打不出個屁，踢一腳踢不出個響，木挫挫的沒有個男人樣。」
自己念叨完，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回頭看見弟弟手裡不知拿了什麼東西興沖沖跑了出去。
把林浩與物理老師、馮毅一比，覺得林浩又是另外一種男人的風範：不懼強橫果斷英雄救美。如果把這三個男人的氣質糅合在一起，那簡直是英武儒雅富貴的結合體，十全十美。
榮嫻還在這樣想時，榮強已經跑到了牛三家門口，緊握了一把菜刀藏在背後。
傍晚時分，天已擦黑，牛三家裡開了電燈。
榮強輕手輕腳走到他家院子喊：「牛三，在嗎？」
「誰找我呀？」
說話的正是牛三，他嘴裡叼著煙一歪一扭從屋裡出來，一看是榮強立馬慌了神，左右看看沒有其他人，一把拎住榮強的衣領往院子外拉。
「放開我，你個王八蛋，王八蛋。」
「你個小崽子還來尋仇嗎？就憑你這樣的老子一腳踢死兩個，去你媽的！」牛三猛推了一把，榮強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跟你拼了。」榮強爬起來就沖向牛三。
牛三一個躲閃，順手捏住他手腕，一個反剪把他按在地上，菜刀哐啷也掉了。
「小崽子還逞能，用上菜刀了，要不是看你小，我...」
牛三齜牙瞪眼把菜刀踢了很遠。
「你放開我，王八蛋牛三，我告訴林浩哥來捶你狗日的...王八蛋，欺軟怕硬。」
牛三一使勁又把榮強推在地上，榮強剛要爬起來被他一腳踩住胸口。
牛三說：「你別以為老子怕林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知道嗎？他媽的，你別跟著他充大王，他是你爹還是誰，有種等你長大了跟老子單練。你這小身板，老子不值得跟你練，明白嗎？小崽子，起來滾回去吧！」
牛三抬了腳，榮強爬起來去找菜刀，找著了菜刀又舉著沖向牛三。
「榮強！別胡來！」
原來是榮嫻來了，
她拉住弟弟把菜刀奪了過來，沖著牛三說：「牛三，你對一個小孩子耍橫還要不要臉？」
牛三見是榮嫻，趕緊低頭哈腰陪著笑：「不敢不敢，他要砍我我總要躲吧，我就推了他一把，你問問他我是打他了還是踢他了。」
「牛三，從現在起我們的賬就算了了，你要記著我弟弟榮強不是那慫貨，惹急了他也會拚命，管你是孫悟空還是二朗神或是那白骨精，他都敢與他們干。」
「是了是了，我明白我清楚，只是他以後別來找我麻煩就成，我也不記仇，呵呵，呵呵。」
榮嫻拉著榮強就往家走，榮強被推了兩跤心裡一肚子氣，很不情願地被姐姐拽著走。
「姐，我要跟他拚命你為何又攔著我？」
「很明顯你打不過他，何苦呢？」
「那你剛才還激將我。」
「姐姐想看到的是你這股氣勢，不是真要你拚命，真要拚命也等你長大了長高了有那個能耐了，再跟他決一雌雄。現在不是時候。」
榮強揉揉被摔疼的屁股，非常不解地說：「感覺你說的自相矛盾。」
榮嫻哼哼笑了幾笑，說：「以後就能明白了，你記著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嗯，剛才牛三這王八蛋也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說他不怕林浩。」
榮嫻聽了這話心裡一個咯噔，轉念又想，牛三就是說個大話，整個亭村敢動林浩的數不出一二個人來。
「牛三就是吹牛。」榮嫻說。
榮嫻對弟弟的英勇表現很讚賞，家裡就需要這樣的男人。
榮強沒有實現對牛三的復仇很是落寞，也對自己很失望，他期盼著自己快快長大長高長強壯，那個時候他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懼怕任何惡霸流氓。
想到這裡，他不禁握緊了拳頭。
「千萬別告訴爸媽這事！」榮嫻囑咐著。
「知道，說了也不頂用，徒增煩惱。」榮強答道。
榮嫻突然鼻子一酸，緊緊抱住弟弟說：「好弟弟，男兒當自強，有些時候別人能幫你，有些時候別人不能幫你的時候就得靠自己。」
榮嫻說著掉了幾顆淚下來，榮強看到姐姐感傷的樣子不免也哽咽起來。
榮強指著天上的星星說：「姐姐，你看天上，我和你就像天上的一對星星，互相擁抱著取暖。」
「弟弟...」榮嫻聽了弟弟的話哭出了聲。
「姐姐，你別哭了。」可是榮強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倆人擁抱著一路走一路哭，到門口的時候才停止了哭泣。
父母還沒有回來，倆人洗了把臉，榮嫻去做晚飯，炒了個白菜和土豆絲，倆人啃著饅頭吃。
這一刻，兩人的心貼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溫暖，憤怒怨氣失落感傷統統煙消雲散。
林紅爺爺出殯這天剛好是周日，一大早看熱鬧的人群擠滿了林家院里院外。
按照風水先生算好的時間起殯，時間一到，林紅大伯端著一口碗往提前放在地上的磚頭上使勁一摔，那口碗就碎成了七八塊。
一眾孝子孝孫兒媳外甥等人開始大聲哭起來。
棺材上罩著租來的紅花色底子木殼棺罩，兩根長六米的木頭杠子架在棺材底下，前後各四條橫杠架在四個人肩膀上，總共十六個人抬起龐大的棺材往門外走。
敲鑼的打鼓的拍鈸的擦鐃的，還有吹嗩吶的，整個民俗樂隊吹吹打打為送殯的哭喪的抬棺的奏出了一處悲傷的樂曲。
林紅大伯端著亡人牌位跟在抬棺人的後面，其後是林紅二伯、三伯等眾男丁，往後是各家婦女小孩，然後是舉著花圈以及拿著各種祭品的人。
榮強和趙俊、許文傑幾個舉著花圈跟在哭喪的人群後面。
抬棺的人旁邊跟著二十幾個年輕後生，隨時準備替換抬累了的抬棺人。
趙成飛指揮著整個過程，當棺材運至墓坑，蓋上黃土的那一刻，他的心才能放下來。
走了一截，抬棺的人都累了需要休息，趙成飛吆喝一聲，大家整齊劃一把棺材穩穩噹噹放在地上。
趙成飛趕忙給一個個抬棺人散煙，民俗樂隊熱鬧地吹打起來，哭喪的人群愈發的哭的傷心。
歇了幾分鐘，趙成飛招呼抬棺的人喊「起棺」，眾人嘿喲一聲抬起那棺材繼續前行。
出殯路上停了三次，已經遠遠看見那墳地的時候出了岔子，在一個狹窄的路口迎面開來一輛四輪拖拉機，拖拉機裝了滿滿一車木材。
因為路窄錯不過，抬棺的人只得放下棺材。
趙成飛飛跑到前面去看，原來是黑娃二哥開著拖拉機。
「老二呀，你看這...錯不開，要不，你讓讓把，往後退一點，行個方便。」
「真他媽晦氣，我緊趕慢趕怕碰上你們，結果還是碰上了。」
「兄弟，行個方便吧，這畢竟不是別的事情。」趙成飛抽了支煙遞給黑娃二哥。
黑娃二哥愛接不接地看了趙成飛一眼，這時，林浩幾個大步就到了跟前，發狠說：「怎麼著，你還不讓嗎？」
「老子不讓你能怎麼著，這路又不是你家的。」
「我操你...」林浩一把就把黑娃二哥拽了下來。
黑娃二哥也不慫，推搡了林浩一把倆人就要干架，後面的人呼啦就圍了上來。
「林浩，我們給他讓。」林濤走上前來說。
林家的後生那能吞下這口氣，哄的上來就要揪打黑娃二哥，趙成飛和幾個年長的一直拉扯著不讓起衝突，林景成也過來勸架。
好說歹說，黑娃二哥才往後倒車，把拖拉機停在了一個寬敞的路邊停下。
趙成飛流了一脖子汗，招呼著喊「起棺」，龐大的送殯隊伍又開始前行。
到了墳頭，放下棺材，趙成飛吩咐所有人都不準哭了，怕驚動亡人進而影響下葬。
哭喪的女人們對著棺材三叩九拜，然後互相攙扶著往回走，墳頭只剩下男人們，不允許女人在現場。
墓坑二米寬四米長四米深，在挖了二米寬的土壁上，離地兩米厚的地方又往裡挖了三米深進去，棺材最後要放到裡面。
趙成飛指揮幫忙的掀開棺罩，用兩根繩子托住棺底往下放，放到坑地，下去了幾個身大力強的後生把棺材往墓道里送。
最後林紅大伯拿了把紅色毛巾下去鑽到墓道里，把棺材蓋子抹了一下上來。
確認沒有問題，趙成飛吆喝幫忙的拿鐵鍬往墓坑裡填土，不一會功夫黃土填滿墓坑，壘起了一個饅頭型的土墳。
榮強看完了這個過程不禁感慨，人生一世最終還是與黃土為伴。
他慢悠悠走在人群的最後面，孔書旺和崔福君在前面低聲說著什麼。
他只聽見一句，是那孔書旺說的，孔書旺說「這殯出的不太順利，恐對後輩不好呀」。
崔福君同意似的直點頭。
他搖搖頭，不明白這些大人為什麼總是神神道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