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錯誤

沒有時間，沒有聲音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禁閉室很難讓人具備時間的概念。

馬丁在抿了一口為數不多的水便繼續靠在了牆壁上。

在禁閉室里馬丁能做的不多。

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馬丁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活著。

沒錯，就是活著。

「他們..不...不會把我忘了吧...」

馬丁呢喃了一句便縮了縮脖子，將本不厚實的囚衣往脖子上遮蓋了一點。

牆壁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股陰風，吹得他脖子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來。

「給我口水喝吧！」

原本靜謐的封閉室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馬丁渾身的肌肉一緊，一股熱氣瞬間從他的后脊梁骨躥到了後腦勺。

「吧嗒」

一束黃色的微光從隔壁透了過來

鼓氣勇氣的陶西順著微光看去，一個人眼睛順著那個拇指大小的孔洞不停的尋找著馬丁的身影。

「你是誰！！！」

「別緊張，你是新進監獄的肥羊吧？」那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悶，就好像嗓子被刀子割過一樣。

馬丁聽到『肥羊』這個詞剛想追問兩句。

那個人卻直接說了一句：「呵，看來你的年紀也不大！被人冤枉入獄的？」

「啊！」

「什麼！」

「你怎麼知道！」

馬丁這一連串的回答讓洞口那頭的男人笑出了聲，可是很快那個男人就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he，tui」

一口濃痰黏在地上的聲音讓馬丁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又咽了回去。

「在銀三角的勢力範圍內，沒有一個聖保羅的有錢人可以在這裡生活！」

「銀三角？」嘀咕了一句的馬丁猶豫了半天，才將他手裡的瓶子對準那個只有拇指大小的洞口傾倒了下去。

「哈~」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夾雜著一點點顫音，過了好一會兒馬丁的鄰居才開口說道：「出去以後你向獄警申請去紅色司令部的監倉，我保證你可以活著走出監獄！」

「報酬嗎？」

「我不需要，我被判了十二年。」

隔壁的老男人聽到馬丁的話「嗬嗬嗬」的笑出了聲：「十二年？只要你能在監獄里堅持織夠一年的毛衣，你肯定能出去！」

「真的嗎！」

「我真的能出獄嗎？」

激動的馬丁透著那個小孔不停的叨叨著。

可是隔壁的老男人好像對於馬丁的追問並不感興趣，不一會兒的功夫，呼嚕聲摻雜著咳嗽的聲音就讓馬丁安靜了下來。

今晚的封閉室格外的熱鬧。

有隔著大鐵門罵架的；有在封閉室里哈哈大笑的；還有的人不知道是在用什麼工具扣著鐵門發出來刺耳的摩擦聲。

馬丁就這麼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

他背部的灼熱感和腹部的飢餓感也越發的強烈，馬丁強忍著身上的無力將手裡僅存的食物全部吃了下去之後便陷入了沉睡。

.....

聖保羅百貨大樓的七樓非常奢華

服裝店、皮具店、燈具店，在松提娜鎮基本上看不到的店鋪，這個七樓全部都有。

而且地上鋪設的瓷磚和馬丁頭頂上明亮的白熾燈都讓他有一種窮小子進城的感覺，每當有行人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些人都在故意躲避著他。

「切！」

「有什麼了不起的。」

馬丁不滿的嘟囔了一嘴就按照路標朝著模特大賽走去。

吉賽爾·邦辰揉了揉她一直跳個不停的右眼皮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比賽已經開始了快15分鐘的時間了。

龐大的更衣室裡面站滿了跟她一樣漂亮的小姑娘，而那個挖掘了她的模特經紀人卻一臉挑剔的看著其他的幾位姑娘。

「妹妹，我能行嗎？」

吉賽爾·邦辰看著自己的雙胞胎姐姐帕特里西亞認真的點了點頭：「沒問題的，媽媽說過了這只是我們人生當中的第一次挑戰，我們必須戰勝它！」

「吉賽爾！帕特里西亞！」

「你們兩個人準備一下服裝，5分鐘後上場！」

組織這次模特大賽的經紀人一臉興奮的朝著他最看好的兩個人揮了揮手。

對於這次他在巴西的收穫，不可謂是不豐富。

雖然這是elite模特經紀公司在巴西的第一場【elite模特精英大賽】但是他的母公司卻幫他邀請到了巴西本土知名的服裝品牌和雜誌品牌來站台。

雖然還是有幾個鄉下的小姑娘不告而別，但是他還是很滿意這次的活動效果。

他有信心在這次的精英模特大賽之後從巴西捧起來兩位閃耀的模特新星走向世界！

「eon！」

「小姑娘們拿出你們的精神頭，你們需要讓那些來自於英國、美國的評委們看到你們的優勢，這樣明年的西班牙模特大賽我才能讓你們出名！」

擠在人群最外頭的馬丁一臉開心的看著t台上一個又一個的小姑娘。

「哇，這些衣服真丑啊！」

「那些人為什麼要穿這個啊！」

「嘖，這個姑娘都快露屁股了！」

馬丁雙手抱在胸前宛如一個成功人士一樣對著t台上那些小姑娘評頭論足，他周圍的那群人看到馬丁這副模樣紛紛躲避。

馬丁倒也不介意，直到帕特里西亞的出現。

馬丁也終於安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t台盡頭的吉賽爾·邦辰！

周圍那些衣冠楚楚的有錢人嘴裡所說的「模特步」「身材」「氣質」「紙片人」馬丁是一個也沒有聽懂。

但是他知道，曾經那個和他躺在一個草坪上看星星的青梅竹馬可能不再屬於他了！

馬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吉賽爾·邦辰看到他了。

可是當他一臉笑容的朝著她揮手的時候，吉賽爾·邦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好像是在嫌棄他？也好像是在躲他！

他不知道。

直到吉賽爾·邦辰的壓場，模特大賽的結束，現場評委的打分為吉賽爾·邦辰帶去了最高評價都沒有讓呆立在原地的馬丁回過神。

「馬麗塔！我說過了，我已經和後台更衣室的保安打好招呼了，一會兒你用麻袋把那兩個雙胞胎姑娘帶過來！」

「不能等晚上再動手嗎！現在人這麼多，我可不想去監獄里度過餘生。」

「該死！馬麗塔，我說！等頒獎結束的時候，你去將他們兩個抓回來，剩下的我來解決，你明白了嗎？」

這一陣壓低了嗓音的對話清晰的傳到了馬丁的耳朵里。

馬丁腦海里忽然閃過在負一層發生的一切，就連那兩個人販子的面孔都十分清晰的呈現了出來。

【等樓上模特大賽的冠軍明確了，我們把冠軍在換衣間換衣服的時候綁走，我們也能向那群哥倫比亞人交差了】

想起這句話的馬丁皺著眉頭認真的看了一眼t台上舉著手裡冠軍獎盃的吉賽爾·邦辰沉默了。

此時馬丁的腦海里正在天人交戰。

一個手持惡魔叉子的馬丁指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天使馬丁怒斥道：「她都不愛你了，她也不屬於你了，你還猶豫什麼，走！我們走！」

「馬丁，不要激動，你忘記你師傅說的了嗎？」

「錯事，不是錯事！」

「大是大非，秉持你心裡的正義，保護你生命里的美好！」

站在領獎台上的吉賽爾·邦辰先是朝著模特大賽的評委們恭敬的鞠了一躬，接著有朝著她的媽媽飛了一吻，就在她打算朝著剛剛疑似馬丁的方向看去的時候，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無一人了。

「可能我看錯了吧。」

不過很快得到了冠軍的喜悅和周圍人的羨慕很快就讓這個不滿18歲的小姑娘沉浸到了她的興奮當中。

當她的母親被經紀人約去聊合同的事情時，吉賽爾·邦辰和她的姐姐一蹦一跳的來到了屬於她們兩個人的獨立更衣室。

「姐姐，我今天好像看到馬丁了！」

「哈哈，你傻了吧，你知道聖保羅距離松提娜鎮有多遠嗎？那個從來都沒有出過松提娜鎮的小猴子怎麼可能！」

吉賽爾·邦辰聽到了姐姐的話后也不由得聳了聳肩膀表達認可。

「好了！妹妹，咱們還是趕快換衣服吧，那個經紀人可是幫咱們約到了巴西版《vogue》雜誌的採訪哦~」

就在兩個小姑娘還沉浸在喜悅當中的時候，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的來到了這間獨立更衣室的門口。

只見這個人手裡掏出一根鐵絲對著更衣室的門鎖划拉了兩下。

更衣室的門就這麼開了~

聽到屋內兩個小女孩的議論聲，這名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動作更快了，一張沾滿了乙醚的白色抹布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

白色的貨車附近已經站了兩個人人高馬大的男人。

就在這兩個人還在有說有笑的抽煙時，

兩個身著黑衣的男人一前一後的背著兩個麻袋就跑了過來。

「快...快...哈，累死我了！趕緊撤，有人報警了！」蒙斯克熟練的將手裡的麻袋朝著其中一個人扔了過去就跳到了貨車的駕駛室。

馬麗塔朝著其中一個還在抽煙的男人上去就是一腳：「你兩去車廂看著那群肥羊，我去副駕駛。」

貨車車廂上的鐵絲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但是這倆人根本就沒有注意。

這種事情，他們這個團伙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們，確實是有人報警了。

不過，他們不怕，上面有人！

就在兩人準備躲進貨車車廂時

一個黑色的重物瞬間籠罩了兩人

其中一個反應不及直接就被砸倒在地，另外一個人抬頭一看，一個個頭很高，但是卻瘦入麻桿的小男孩正揮舞著他手中的拳頭朝著他砸了過來。

「啊！」

他想不到為什麼這麼瘦下的一個小男孩拳頭會這麼有力氣。

馬丁見到自己一擊得逞，他一臉鎮定的扭頭對著幾個蜷縮在貨車車廂角落的女孩子吩咐道：「你們帶著那兩個女孩趕緊朝著東面跑，那裡有步梯，只要你們到了一層你們就安全了！」

安排完一切的馬丁縱身一躍。

一拳就將那個剛剛站起身準備反擊的黑哥再次捶倒，那個黑哥反應也不慢，他在硬生生的扛了馬丁的一拳后，一個直勾拳就迎著的馬丁的側臉揮了過去。

馬丁靈活的躲開這一拳大聲的對著幾個不敢動彈的小姑娘怒吼道：「趕緊滾！我給你們拖著他們！」

那名黑哥看到馬丁注意力不在他這裡，抬腳對著馬丁胸口就是一腳。

「嗬」悶哼了一聲的馬丁連著退了好幾步，接著黑哥一個膝撞就讓馬丁捂著他的腹部跪倒在了地上。

當他餘光看到幾個小姑娘和昏迷的吉賽爾·邦辰姐妹已經跑遠的時候，他也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可是黑哥可不給他機會喘息

抓住了馬丁頭髮的黑哥嘴裡說著各種的髒話不斷的抬著腿朝他臉上猛踢，馬丁左手護住他的臉趁著黑哥抬腿的間隙上去對著黑哥的襠部就是一個「猴子撈月」。

黑哥一聲哀嚎讓負一層的聲控燈瞬間全亮了，就在馬丁準備反擊的時候，一把冰涼的槍口對準了他的後腦勺。

「不準動！」

「是不是你報的警！」

馬丁清晰的感受到了電視上「汗毛倒立」的感覺，原本看起來十分白凈的馬丁此時臉上已經被泥土和鮮血混做了一團。

那名緩過勁的黑哥抄起一旁的垃圾桶照著馬丁的腦袋就這麼徑直的砸了過去。

「咣當」一聲

馬丁直覺天旋地轉

他額頭上的鮮血也在得到了宣洩的地方，瞬間噴涌而出。

額頭的鮮血順著馬丁的下巴朝著他胸口一滴一滴的滴了下去。

但是他身後的那個槍口仍舊沒有離開。

「3」

「是不是你報的警！」

「2」

此時馬丁後腦勺的槍口冰冷的觸感，他感受的越發明晰了，可是頭部的眩暈已經讓他有一些踉踉蹌蹌了。

兒時他和父母的一幕幕就好像幻燈片一樣不斷閃過

就在他看到吉賽爾·邦辰第一次偷偷親他的時候，他背部的一陣劇烈的灼燒感，讓他清醒了過來。

而倒數計時的數字「1」也姍姍來遲。

「混蛋！」

「去死吧！」

馬丁的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東西就好像慢動作一樣在他的視野里開始一幕幕的閃過，就連手槍的硝煙他都能清晰的分辨出來裡面的顆粒物。

【「師傅，師傅，我扎到蘋果了哦！」

馬丁的師傅笑著揉了揉他滿頭黑色的頭髮：「馬丁！飛刀有的時候是一門吃飯的手藝，他有的時候也是一門屠龍技，千萬別做錯事！」】

馬丁側過身子將他一直貼在胸口處的三把飛刀熟練的用左手夾住。

其中一枚將那名手持手槍的男人左手刺中，另外一枚將那名黑哥的大腿刺中，最後一枚將那個手持消防斧的男人右手釘在了貨車的鐵皮車上。

馬丁清楚的察覺到他背後的灼燒感越來越劇烈。

他的身體也在不斷的在心底里告訴他離開這裡，可是入口處傳來的警笛聲讓馬丁保留了看法。

「你是報警人！」

三名巴西警察走下車一臉審視的打量著站在原地十分筆直的馬丁。

「是...是的..他們想要綁架女孩販賣到哥倫比亞，我是一個過路的人，打算...喂，我是報警人，你們給我戴手銬幹嘛！」

馬丁剛想抬頭辯駁，他的後腦勺就被一個重物狠狠的砸了一下。

「你...你們是一夥的！」

癱坐在地上的馬丁死死咬緊他的舌尖試圖讓他自己保持清醒，背後強烈的灼燒感就好像快要爆炸一樣讓他渾身充滿著力量。

蒙斯克用紗布纏住自己左手的傷口，一臉憤怒的朝著已經跌倒在地上沒有辦法反抗的馬丁毆打著。

馬麗塔一臉熟稔的和幾個警察打著招呼。

那名大腿受傷的黑哥嘴裡不斷發出來一聲又一聲的悶哼，馬丁不知道他被毆打了多久，現場發生的一切卻被他深深的刻到了腦子裡。

直到馬麗塔準備將那名大腿受傷的黑哥帶走時，其中一名警察舉起了他手中的手槍「boom」的一聲，馬麗塔很快就應聲倒地。

接著就是蒙斯克的怒罵聲，四個人一個沒有跑，全部都死在了警察的槍口下面。

「喂！趕緊叫救護車，別讓那個亞裔死了！他可是殺死這四個人的囚犯！」

「可...可是剛剛他不是報警說的是有人販子嗎？」

那名開槍的警察這才想起來：「哦！對，沒事，就說囚犯逃跑了，但是咱們抓到了一個劫殺哥倫比亞遊客的嫌疑人！」

馬丁還想繼續看下去。

可是他背後的灼熱感已經快要消失了，他的身體告訴他，他很餓。

他已經沒有辦法堅持下去了，那名警察蹲下將已經昏迷過去的馬丁腦袋抬了起來認真的打量了一眼。

「嗯，不錯！」

「咱們案子也破了，人也抓了，至於那群被救的小女孩你們去交待一下，知道了嗎？」

其中一名警察看了一眼幾名死掉的哥倫比亞人主動問道：「他們就這麼死了嗎？」

「嗯，他們該死！這麼點事情都做不了，留著他們也沒用了，咱們也是收錢辦事，不用管這些，記得把子彈和現場整理一下，不要給我們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