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盟約與劍符

寂夜凝望著他，片刻之後，死氣沉沉的面上忽然露出微笑，道：「那女娃定是你深愛之人吧？」龍玄沒有說話，但面上渴望焦灼的表情卻越發炙烈。

「若是本座真的想要取那小女娃的性命，剛才那凝碧冷月弓上，射出的可就不是『赤烏墜』，而是『輪迴隕』了！」寂夜似笑非笑地盯著龍玄的臉，衣袖一揮，原本已經光芒黯淡的浮影古鏡再度升空，一道銀色的光輝傾灑而出，在半空中幻化為兩道人形，如輕絮般落在地上——赫然是白衣染血、面容憔悴的陸雪琪與一臉憂容，正攙扶著她的碧瑤！

龍玄挑了挑眉，不由得多看了那枚奇鏡一眼，心中恍然，這枚奇鏡竟是罕見的空間法寶，內中自成芥子空間，這一點倒是與陸雪琪的玲瓏葫蘆有些相似，只是更添加了強悍的戰力而已！

此刻，碧瑤左手攥著一隻玉質古瓶，右手托著兩枚龍眼大小的紫色丹藥，看似正要喂服給她。忽然，她只覺得胳膊一松，懷中嬌弱的女子竟被一道碧色劍虹憑空攝取，拉入到一個身負奇劍，銳氣沖霄的神秘少年懷中！

龍玄扶著陸雪琪，伸手擦去了她唇邊的血跡，柔聲道：「雪琪，你沒事吧？」陸雪琪的表情先是愕然，旋即嘴角露出一絲輕笑，她絕美的面上，呈現出驚喜交集、悲喜難明的神情，甚至連聲音，也有些微微顫抖：「玄弟……想不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龍玄也有些怔然，凝視著她柔腸百轉的神情，心裡滿是自責后怕，張口似要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來。不料便在這時，一朵泛著蒼白光華的鮮花陡然破空而至，綻放出無數片鋒利如刀的花瓣，凄美而凌厲，直奔龍玄的背心要害。

龍玄陡然驚醒，身子不動如山，精神意念牽引之下，斬龍劍如風似火，浩蕩碧芒如秋水流淌，化作一道劍幕，風馳電掣，逆斬而上，摧枯拉朽般地將那漫天花雨轟飛。黑暗中，陡然響起了一聲微帶訝意的輕呼。

「登徒子，快快放下雪琪姐姐，否則本姑娘定叫你好看！」隨著一聲略帶怒意的清叱，一枚金色的小鈴鐺緩緩從碧瑤晶瑩如玉的掌心中升起，她面色凝重，雙手柔若無骨，輕輕舞動，幻化出令人眼花繚亂的無數印結，鈴鐺環繞著她上下旋轉，不時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龍玄面無表情，那穿耳蝕骨的魔音在他周圍激蕩，卻始終不能接近他身前三尺的範圍，「鏗！」他左手虛握，斬龍劍似有靈性般地彈起，虛懸在空中，發出聲聲清越的劍吟聲，似鶴唳，似龍嘯，瞬間將這詭異魔音壓制下去。龍玄目光凌厲如劍，森寒如霜，淡淡道：「小妖女，當真是不識天高地厚。你可知道，便是三妙也不敢在我面前耍弄意念之力？」

碧瑤臉色微白，目光竟也有些獃滯，彷佛突然喪了心神一般，在合歡鈴的攻勢被鎮壓的瞬間，這恐怖的魔寶器靈便開始反噬其主。此刻，一道紫灰色的清冷氣流破空而至，直直地灌入碧瑤的天靈蓋中，她一個激靈，終於回過神來，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

「多謝舅舅相救！」

寂夜擺了擺手，兀自凝望著龍玄，神色蕭索，彷彿有股說不出的寂寞之意，道：「道友，對一個修為不到上清的小丫頭出手，可是有悖你的身份實力！」龍玄哼了一聲，嗤笑道：「閣下說的好聽，適才你對家師姐出手的時候，龍某可沒見你留過情！」

寂夜搖了搖頭，面上神情複雜，似有幾許苦楚，連聲音也顯得飄忽不定，道：「那不過是為了引道友出來罷了，本座若是真想殺了這小丫頭，哪裡還有得著那麼麻煩？」

龍玄一怔，眼中凌厲之色漸漸消退，隨即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誠如這神秘青年所說的，自己曾以「地劍式」與他硬撼一記，也不過落得個平分秋色的結局。雖然自己還有許多後手沒有動用，但面前這青年有何曾戰力盡出呢？

他瞳孔微縮，眼中異芒炙熱如火，熊熊燃燒著，淡淡道：「噢，這又是為何？」

寂夜凝視著他，語意平靜，但眼中神色卻似大有深意，道：「我要去某處險地收取一件異寶，可惜那裡有絕陣惡獸相阻，若是你助我得到那件東西，我便贈與你一場造化，如何？」

龍玄挑了挑眉，環顧了下破敗的蠻荒殿，面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魔教四閥能與神州正道相抗千年而不敗，內中自是藏龍卧虎、無所不有，閣下若是要找盟友，與他們合作便是，龍某卻是沒有興趣！」

寂夜哼了一聲，傲然道：「別說是那些只知道『窩裡橫』的酒囊飯袋，就算縱論神州大地，又有幾個人夠資格做我寂夜的盟友？」他的話音頓了一下，面上的神情複雜而帶著痛楚之意，復又靜靜道：「道友也不用再試探了，我寂夜不是中土魔教中人，也無意插手你們正魔兩道的衝突，只是想取得那宗異寶，救治內子罷了，事成之後，在下自有厚報。」

龍玄微怔，眼眸中異芒炯炯，深深地凝視著他，似乎在思考著他話中的真假。

寂夜也沒有迴避他的視線，坦然地回望過去，目中流露著真誠之色，幽幽一笑：「道友考慮好了么，意下如何？」

龍玄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也罷，龍某對閣下口中的那宗異寶也很感興趣，到時候隨閣下去見識一番也好，」他下定了決心，語氣漸漸流暢起來，話中也流露出一絲劍客的崢嶸傲意：「以閣下的手段，也對那處絕地守護凶獸多有忌憚，想來那裡卻可做龍某試劍之地！」

「善！有了道友的加盟，想來取得那樣東西的把握也會大上很多！」寂夜孤立在蠻荒殿的磚瓦廢墟之中，撫掌而笑，浮影古鏡圍繞著他的面龐旋轉著，光華閃動，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竟是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妖艷鬼魅之感：「離此寶出世，大約還有九年余歲月，道友給我一個傳訊的信物，時機成熟時，我自會聯絡道友！」

龍玄眉頭微蹙，心念急轉，卻也覺得對方的這個提議無可厚非。

當下手中的斬龍劍在虛空中劃過一個玄奧的軌跡，數道幽藍劍氣飈射而出，在劍尖上凝聚成一個光華耀眼的詭異符文，蒼勁而凌厲，更透著一絲古老蒼涼。「咦，劍氣留影，不對，竟是一絲不朽劍氣，道友劍道通玄，果然不同凡響！」一直示人以沉靜淡漠之態的寂夜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一連數變。

龍玄沒有理會他的讚歎，面色凝重，兀自收劍而立。想了想，又是屈指一彈，從食指的指尖上射出一滴鮮血，正落在這個符文正中。「嘩！」有了這滴鮮血的融入，符文上的血色光暈像是活過來一般，顏色越來越深，到最後幾乎鮮艷欲滴！

「劍符，成！」龍玄清喝一聲，那醇美的血色光暈迅速黯淡下來，劍氣內斂，飄渺的劍氣符文慢慢凝實，化作了一張薄如蟬翼，好似硃砂紙一般的符籙，輕飄飄地落在寂夜手上：「此物名喚劍符，道友若是相召，直接將其捏碎便是，龍某自有感應！」

這劍符，卻是龍玄結合前世蜀山世界的「玉簡拓印」之法，與一絲「地劍式」的輪迴往生劍意所創出的一個小術法。與交給陸雪琪防身的那道劍氣不同，劍符隱而不發，劍氣內斂，不側重於攻擊，但卻有著極長的滯留時間。

雖然以龍玄此刻的道行還做到那般「劍氣不衰，符存千載」的境界，但保存區區數十年光景倒也是可行的！寂夜緊攥著那枚劍符，目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之色：

從龍玄出場，與他鬥法開始，他已經接連展示了境界高深、圓融完美的雷霆劍意；黑白二相、至尊無上的天之劍意；那旋渦狀，彷彿要吞天噬地的寂滅劍意；再加上此刻這不朽不滅、往生無極的生之劍意——四種劍意，除了雷霆尚且歸於屬性法則之外，其他的生、死、天均是虛無縹緲，迥然而異，大道殊途，能在弱冠年齡，領悟四大劍意，並將它們推演到這種境界。此子天資之高，直令寂夜驚駭欲絕——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降生出這般妖孽的劍道鬼才？

幸虧眼下，此子已經成了自己的盟友，他越強大，不也意味著那件事成功的幾率越高么？寂夜一念至此，古井無波的心中亦是泛起一絲歡喜之意，他無聲一笑，黑色而深邃的瞳孔里，倒映著龍玄消瘦凌厲的身影，淡淡道：「甚好，到時候道友得到傳訊，自可往西方死亡沼澤一行，你我便在那死澤邊緣的大王村碰頭如何？」

「那靈寶便在死澤之中？」龍玄挑了挑眉，饒有興緻地問道。

「是，那處遺址乃是遠古時期一位破碎虛空的絕代強者留下的，號『天帝寶庫』，其中收錄著一杯『不老泉』和一塊擁有逆天改命奇效的魂石，名為『天帝冥石』！」寂夜在提到「絕代強者」四個字時，聲音突然變低，面上也顯出幾分複雜神色，眼眸中似有幾許譏嘲，又有幾許蒼涼。

無論是神州浩土還是隔絕於世的天外神域，都極重視盟約的簽訂，特別是如他們這般的頂尖強者，若是因為私怨而違了盟約誓言，難保在修鍊的時候不會有心魔作祟。因此寂夜見龍玄應下了他的要求，也不再隱瞞，事無巨細，都向龍玄一一道來。

龍玄面色平靜，內里卻已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天帝冥石」這四個字，透著一絲亘古蠻荒的滄桑氣息，如同一道驚雷般直直地撞入他的腦海中。

焚香谷，獸神，現在又多了一位神秘莫測的寂夜，看來惦記這塊神秘石頭的人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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